第35章 自欺 ...
越是狠毒的招数越是简单，反倒是用符咒困住尸鬼就已经把邓庭微累惨了。成功困住尸鬼，邓庭微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背上喘气。
不需要向骆易轩求证，血缘的羁绊让骆子恒意识到被困住的那个才是子毓。再者，敢于在骆子恒和骆子毓面前出现的骆易轩也无意假装下去。除却妖孽肆意，骆易轩对一切都不甚看重的淡然并不是子毓这个年龄学得会的。
看到身体融融烂烂的骆子毓在咒印里痛苦挣扎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骆子恒只想立即扯掉他身上的朱砂卷轴符咒，可是变成尸鬼的骆子毓六亲不认的恐怖让骆子恒不能够罔顾其他人的性命。
问骆子恒是看着骆子毓变成僵尸更痛还是看着骆子毓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尸鬼更痛，就像在问骆子恒剁手还是剁脚更痛一些。
骆子恒的视力很好，也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看到骆子毓眉心被邓通爆出来的枪洞，也看到了他折叠高举过头的手掌心那个被自己亲手打出来的伤口。
读唇的能力更是一流，别人看到的是无声嘶吼，他看到的是骆子毓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哥，我回来了。’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话都不会说，自录像里看到骆子毓杀了季小芹之后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骆子恒只觉得喉管也被那卷轴紧紧勒住了一样，严重缺氧的肺部吸不到氧气而憋红了眼眶。
骆子恒知道他不能放他出来，光是骆易轩都差点儿敌不过他。
身旁这个以骆子毓身份替他赎了罪让他心安理得忘记骆子毓自杀的僵尸，骆子恒更是没有资格用欺骗来评价他。说实在的，今天骆子恒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妖孽得意气风发的骆易轩，所以他也就明白了骆易轩到底花费了多少心思来扮演骆子毓，以至于他直到现在‘见光死’才发现他不是骆子毓。
骆子毓的喜好，骆子毓的小习惯，骆子毓的小缺点，他都演绎得那么自然。就连骆子毓笑起来微微弯起而显得悠长的凤眸眼梢都一模一样，更何况那同一个位置上长着的妩媚泪痣。骆子毓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是罕有的凤眸眼型，眼眸亮而不浊，眼梢长而微微向后上延伸，这种眼型的人若还配上英俊的脸孔，就算是随意一瞥眼，眉宇间流转的流光都能诱惑死人。
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骆易轩喜欢缠着人一起睡，偏偏还是没有半点儿其他意思的纯粹睡颜，让已经挑明态度的骆子恒只能轻轻叹气然后闭目同眠。骆子恒以为那是他变成僵尸之后的习性改变，就像吃东西只能吃人血，杂食一定会拉肚子一样。
骆子恒其实很喜欢看骆子毓的电影，喜欢看银屏里那个与平日里不同的弟弟，更喜欢拉窘红着脸的子毓一起看。当骆子恒从电影里看骆易轩时，他会发现骆易轩在演绎沧桑角色时比骆子毓更加娴熟。
这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骆子恒把之当作是骆子毓经历生死之后的改变。
当真假骆子毓同时出现时，即使真的骆子毓比丧尸还可怕，即使假的骆子毓无意再伪装，骆子恒心底竟没有对骆易轩有过怨懑。
或者说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想去相信。因为失去了，所以才后怕得追悔莫及。付出去的感情，也断不可能说收回就收回。
真要算起来，骆易轩从头到尾都没有刻意诱惑过他。他假扮骆子毓太像了，经历生死之后的骆子毓会怎么变得成熟，会怎么珍惜命运赐予的残忍又怜悯的第二次‘生命’，会怎么懂得体贴哥哥的两难，会怎么假装豁达释怀以前的执拗，他都把握得炉火纯青。若真按照骆易轩的剧本，骆子恒和骆子毓本该各自结婚生子然后兄友弟恭一辈子。
只是当化身骆子毓的骆易轩没有再逼得紧的时候，当骆子恒感觉到骆易轩越来越远时，骆易轩给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想清楚该要什么。以至于当骆子恒看到为了哥哥婚姻和谐而百般退让的骆易轩被季小芹刻薄地奚落，察觉到自己对小芹怨怒超过了内疚，骆子恒再也无法忽略心底对骆易轩的感觉。
只是骆子恒没想到小芹竟是谋杀子毓的凶手，子毓的回来打破了这一切一厢情愿的幸福假象，而一厢情愿的那个是他骆子恒。
骆子恒怔怔看着两个骆子毓，几次张开嘴唇却无法发出声音，而其他的人则都憋着气小心翼翼地看那个被看起来不怎么牢靠的卷轴圈绕着的尸鬼，唯恐它会突然间爆发起来然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看了半天也没见它有什么动静，反而是发现另外一个僵尸王动了。心惊胆跳之下，不明真相的其他几个人对骆易轩的恐惧敌意不比尸鬼少，光是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足够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接受不能，除了见鬼了还能是什么。
打斗似乎耗尽了骆易轩的力气，当他缓缓地站起来时，那倾泄而下的雪白长发遮盖了大半个身体。骆易轩没有在意其他人看他的目光，站直了身，他也就什么话都没说就往外走。那样的无声无息，迎着门口的逆光就要融入进去。
“毓。”骆子恒突然间大力拉住骆易轩的手臂，把正要离开的骆易轩留了下来。看着骆易轩离开的背影，骆子恒知道若他不拉住他，他就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是，他才是。这里只有那个半桶水能够帮得了他。”帮他超度。骆易轩抬起右手覆盖在骆子恒握住他手臂的手背上竟是要拨开骆子恒的手。
“那兄长呢。”骆子恒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握着骆易轩手臂的手指不肯放松，骆子恒盯着骆易轩看到眼神太过狠，以至于让骆易轩甚至觉得他在恨他。失而复得的不确定感让骆子恒每次抱着熟睡中的骆易轩很久都无法入睡，他也就是在凉凉的半睡半醒中慢慢端详怀里的骆易轩。
偶尔的古韵味呢喃梦语，骆子恒以为骆易轩背剧本背得太辛苦所以在梦里也在背着。听骆子毓喊了他二十多年的哥，现在换成兄长，竟会有从灵魂里透出来的熟悉，一种怪异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骆易轩，看着骆子恒的眼睛，一声哥一声兄长喊的也是骆子恒，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骆子恒竟不比骆易轩，透过骆易轩与骆子毓极为相似的外表，他一直都在认为他就是子毓，即使刑警生涯锻炼出来的超强嗅觉早已察觉到细微的差异之处。
早在骆子恒第一次与骆易轩黑夜初遇时，他就已经察觉出来两个子毓的不同。后面之所有会被蒙蔽，除了骆易轩这个妖孽的演技太好了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骆子恒心甘情愿被蒙蔽。不愿意相信彻底失去子毓，也就死拽着骆易轩不放。
谁知，他真的无法再放手。
“半桶水还是有点儿本事的，总归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替骆子恒做了决定，骆易轩弹点麻穴就把骆子恒的手掌禁锢卸下，他竟然连让骆子恒陷入两难都不舍得。
“哟老僵尸，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刚才是想自杀呢。你要是活腻了想自杀你就跟我说嘛，我又不会嘲笑你自杀的。助人为乐为快乐之本，这个世界上不也有什么安乐死了嘛。我很能理解你孤独寂寞的痛苦，所以不要怕不好意思开口，我一定会排除万难帮你的。”听到骆易轩在替尸鬼挡了镇魂钉之后竟又摆出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任他解决这尸鬼，邓庭微忍不住对骆易轩调侃一番。要解决这尸鬼，除却镇魂钉之外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把尸身烧了，让鬼魂无所依托从而超度之。
“半桶水，即使你把你师傅全部功夫学了去，也不见得能杀得了我。”骆易轩即使浅然淡笑，眉宇间总沾染了那么一些些妖魅的气息。
“得，你不让我用镇魂钉，那我烧了它总可以了吧？”其实邓庭微也知道镇魂钉狠毒，只不过它太好用了，所以他才偷懒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阴邪之物全都一钉射过去消灭个干净。现在光明正大鄙视骆易轩这老僵尸，邓庭微捋起胳膊就要大干一场。面对骆易轩这种深不可测的高级僵尸，邓庭微怕也没用，若是怕他就不会跟那老家伙学茅山道术了。他们家的人没啥特点，就是胆子賊肥，所以才一个被人拐走去学抓鬼，一个跑去当容易因公殉职的铁血正义警察。
“等一下！你把它烧了，那我们怎么跟季局长交代？”熊剑他们比骆子恒更紧张破案的事，因为季小芹的死，他们重案组被季局长处处针对，连头头都被下放到缉毒前线去了。
“不烧了它，你们还想把它拿去巡回演出还是做科学研究？只怕到时候关二哥也罩不住你们。”邓庭微向来不喜欢与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
“小叔叔，真的要烧了吗？那个貌似是我们队长的弟弟。”因为尸鬼被困在封魂咒里的痛苦表情，邓通直觉它被烧的话也会像烧活人一样痛苦。邓通跟邓庭微说有僵尸犯命案时可没有说那是骆子恒的弟弟，不过现在邓通也忍不住要给骆子恒开后门了。既然骆子毓和季小芹两个都死了，恩怨了结，这阴间的事他们警察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插手。
“不烧不行。”邓庭微直觉这个尸鬼不简单，而他那好的不灵坏的灵的危机天线此刻正竖得笔直，让邓庭微只想立即把它烧了以绝后患。
“他会怎么样？”骆子恒不可能让邓庭微烧骆子毓，即使他杀了季小芹，骆子恒也会为他扛起这一切。
“一般情况下，支撑尸鬼的怨气散了，那尸身也会腐烂散架了。只是这漫天的怨气，看来他不把你带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尸鬼没有意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该烧还是得赶紧烧。”邓庭微有眼睛看，也就知道尸鬼的目标就是骆子恒。但人就是人，鬼就是鬼，再执着也好，死了就不要再扰阳间的秩序。
邓庭微这么说着，正在翻找符咒的他也已经着手要把尸鬼烧了。而骆易轩竟然在这个时候反手握住骆子恒的手腕，熠熠生光的凤眸里替骆子恒抉择的残忍那么明显，告诉骆子恒即使他反对，这尸鬼也一定要烧掉。
银光掠过，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那朱砂写成的卷轴竟化作了片片白色纸碎飘散而去。
“丧尸？”张手收起回旋的小飞镖，来者竟是费德烈的吸血鬼伙伴查拉古，这儿除了骆易轩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查拉古与骆易轩不同，他习惯先做了再出声，典型的阴险角色。
人们先是习惯性地听声音而过才转过头来看人，待他们听明白了查拉古说的是什么，再扭过头来看尸鬼时，它已经不在原地了。
重新放出来的尸鬼这次竟没有再冲骆子恒来了，尸鬼被封印激怒，之前一直被骆易轩压制的戾气狂暴起来。原本双腿直立于地点尸鬼喀嚓喀嚓着弓起腰，双掌撑地之际，突然间爆发的气浪还没冲击到周围，尸鬼已经扑到邓庭微的面前，整齐的牙齿的目标竟然是邓庭微的喉咙。
太快了，面对尸鬼的非人速度，邓庭微根本反应不过来。骤缩的眼瞳之上倒影着上空扑过来的尸鬼，当一片银亮的白色挡住了所有的视野时，白发像银川泻下之后，邓庭微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只老僵尸救了。
而那尸鬼也就那么奇怪，一击不成，不与骆易轩纠缠的它立即转移了目标，而它的目标竟然就是那个把它放出来的吸血鬼查拉古。
查拉古并没有料想到尸鬼竟是如此强大得恐怖的东西，吸血鬼的眼睛让他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现象。明明骆易轩替邓庭微挡尸鬼，那尸鬼进攻的方向并没有改变，对尸鬼来说，攻击骆易轩或者是邓庭微都是一样的，只要它的攻击路线上有靶子存在。
奸诈成性的查拉古砰一声变成吸血鬼蝙蝠从11楼的窗户快速飞走，一道黑影跟着查拉古的小蝙蝠身影窜了出去，那竟然是骆子毓变成的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