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当少年睁开眼时，仍然看到满江的粉红云霞，那淡绿色的窗纱仍旧被清冽的河风吹得飘拂舞动。少年眨眨眼睛，在柔软的床上滚了几滚。外面很快有人进来，这次是鹅黄色的裙子。少年眯著眼睛盯著那裙子慢慢靠近，忽然伸出手，揪住了裙子。
     “色……”小环倒抽一口冷气，极快的往後飘去，漂亮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怒火。
     少年惊讶的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麽这麽气愤，“妹妹的裙子真好看，那朵荷花是自己绣上去的麽？”
     小环喘了几口气，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少年是自家少爷的贵客，不能轻易得罪。可是再也不敢跟他靠得太近。一边盯著他，一边站在落地青花大瓷瓶旁边，离得他远远的。“不是自己绣的，是少爷命红袖坊做的。”
     少年挠挠头，想起小丫头说过她家少爷是个美人儿，便认认真真坐好来，“怎麽不见你家少爷，我要向他道谢。”
     小环眼珠子转了转， “少爷现在不在这里。”
     少年听说那少爷此刻不在这里，不免有些失望。眼前的妹妹已经很美丽了，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天下人都不能比的美丽的少爷到底美丽成什麽样子。出神了一会，叹气，“我想到外面去玩。”
     小环想了想，走到窗边往外看，“现在我们还没有离开京城，江上船来船往的，也没有什麽好玩的……”
     少年听到“京城”两个字，心中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觉。正要好好看看小环口中的京城是什麽模样，她却已经把窗纱放下了。“京城是皇帝住的地方，我为什麽不能去？”
     小环抿紧唇角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此时正经起来的少年，一点也没有了那嬉皮笑脸的小色狼模样，眉目间威仪隐现。
     少年看著她，轻轻的道：“停船吧，我想去看看。”
     平常的一句话，甚至连声音也是轻轻的，却让小环不能拒绝。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小环如释重负，连忙寻个借口快步出去。
     少年垂下眼眸，捂住胸口，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这样难过。
     过了一会儿，小环回来了，笑嘻嘻的道：“奴婢把船准备好了，公子什麽时候出去？”
     少年看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衫，不由脸红起来。小环连忙把一套簇新簇新的衣裳拿了上来。宛如天空一般的颜色，淡淡的蓝。少年看著，手指轻轻抚摸衣裳。
     “红绣坊的衣裳穿起来最舒服。”
     小环抖开衣裳，服侍少年穿上。“确是红绣坊的的衣裳，公子好眼力。”
     用羽毛和丝线捻在一起织成的衣裳，对著光是一色，背著光又是一色，绚丽多彩。可是这样华丽的衣裳在少年眼中却只是平常。
     “公子从昨夜就没有吃过东西呢？小环让人送些吃食来好不？”
     少年摇头，不知为什麽，他想早点到离开这艘船，到那个繁华的都城去。这种急迫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贪玩好奇了，他觉得在那个喧嚣热闹的都城里，有很重要的人在等著他。
     出了门，见到被朝阳映得通红的江水，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在船上。像房子一样的大船，行得很稳，就连两边划开的水流，都轻柔得宛如被风拂动的窗纱。少年站在船头，眺望著蒙蒙的岸边。
     “不是已经准备好小船了麽？”少年催促著，声音急迫。
     小环招招手，船尾驶来一条小船。
     少年立即跳了下去，衣袂翻飞，宛如谪仙。小环赞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轻功，恐怕就连当今最有名望的刘家四公子也比不上呢！
     可是少年却不知道他方才施展了什麽功夫，他的目光只盯著那远远的蒙蒙的一线火红。
     小船越来越近了，江水上的落花越来越多。少年的手掌在水面上轻轻一划，就沾了几片粉红，香气袭人的杜鹃花。少年觉得有些头昏。
     “很快就到了。”小环坐在船头，背後是越来越清晰的杜鹃花丛 。
     少年站起来，看著隐隐的朱红城墙琉璃瓦片，心跳得越来越快。
     终於船靠岸了，少年跳了下去，回头看看，小环没有跟上来。
     “你不和我一道去麽？”
     “奴婢就在这里等著公子，船要有人看著。”
     少年点头，不再回头，不带一丝留恋。小环看著少年蓝色的背影没入花丛中，想到自家少爷提到少年时那温柔的眼神，心中不由怅然。幸好不是少爷在这里，若是在这里，会怎样伤心呢？
     少年自从在船上醒来，一直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直到越过了杜鹃花丛，直到此刻听到那喧嚣不已的吵闹喧哗，才猛然想到，他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
     呆呆站在人群中，背上冷汗涔涔。他不仅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连过往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了。阳光温暖，人声鼎沸，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很想回头找到小环，但又有些害怕。他什麽人都不认识。
     挺直背脊，望著朱红色的城门，天生一股傲气。他知道，在这道鲜豔刺眼的城门里，有人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