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莫离霄立刻把龙子熠扯到身後。那少年穿了一件雪白的衫子，下摆宛如水墨一般渲染著淡色的竹叶，风吹过来时，莫离霄能听到竹叶抖动的声音。而那少年的眉目，也如那水墨的竹叶一样，温和淡然。
他看了莫离霄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你不怕我，却怕我伤害了他。”
龙子熠最喜欢美人，用力扳著莫离霄手臂，要从他身後出来。莫离霄索性用整个身子挡住他，莫离霄觉得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年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美丽。因为当他笑起来时，那微微挑起的眼角，堆满了万般情思千般狡黠。当然，小小的莫离霄还不知道人心的可怕，他只是朦胧的觉得这个少年和龙大哥，和他的爹爹娘亲，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我们迷路了，你带我们离开好不好？”莫离霄仰头看著少年，大大的泪珠儿在眼里滚来滚去。
少年轻轻咦了一声，“你们是从宫外进来的，难怪我在这里住了这麽久也没有见过你们呢！”摸摸莫离霄的头，赞叹著，“很漂亮的小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莫离霄本想随便说个名字，可是龙子熠的嘴巴比他快得多，声音清脆响亮，“我叫龙子熠，他叫莫离霄。”
少年听到龙子熠的声音，怔了一怔，声音有些急促，“你姓龙？”
莫离霄莫名紧张起来，拉住龙子熠手臂飞快向後跑。可是还没有跑出几步身子就被人腾空抱了起来。少年和他平视，眼中波光潋滟，已经看不见一丝丝仓皇急促。“小孩子，你这麽害怕做什麽，我又不是妖怪。龙家的小宝宝，你说我是妖怪麽？”说到最後一句话时，少年已将莫离霄放在了一边，温柔的看著龙子熠。
“大哥说，妖魔鬼怪都是骗人的鬼话。”龙子熠挺直腰板走过去，紧紧握住莫离霄的手，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少年第一次看清龙子熠的样貌，喃喃的道：“真像，真像……”
龙子熠摸摸自己的脸蛋，不知他说像谁。莫离霄现在已经後悔帮龙子熠这个忙了，小小的脑袋瓜飞快运转，恨不得立刻想出一个主意逃离这个少年身边。可是少年挡在他们面前，两边竹林里人影闪动，不知有多少人躲藏在里面。
少年看著天边飘动的浮云，淡红的唇边漾开浅浅的笑，柳叶一样的眉尖是那麽秀丽，现在的少年，如同蒙蒙细雨中的星星湖水，温柔平和。
龙子熠小小声的问莫离霄，“他说我像谁呢？”
莫离霄摇头，忽然觉得这个少年也没有那麽可怕了。
少年出了一会儿神，转头，“你大哥说得对，刚才我都是骗你的，这世上哪里有什麽妖魔鬼怪呢？”笑了一笑，拉住龙子熠的手，“你跟我来。”停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来，又道：“这时候各个官员女眷都进宫来了，盘查严密，你们是出不去的。”
他的声音虽然柔和悦耳，但依然掩不住天生的颐指气使的口气。莫离霄心想，最後的那句话，一定是他为了让龙子熠放心才说的。
他们走了一阵，忽然听到水声潺潺，两边竹林不知什麽时候变成了大块的玲珑山石，周遭一棵花木也没有，却非但不觉得炎热，反倒有一股沁沁凉意从脚底浮了上来。龙子熠吸吸鼻子，“好香好香，这里没有一朵花，怎麽会有这麽好闻的香气？”
少年微笑著，声音极其温柔，“你猜猜。”
莫离霄左右看看，那些玲珑山石旁虽然没有一棵花木，却有许多异草。或如金绳盘屈，或如翠带飘飘；或实如丹砂；或花如金桂。因此虽没有花，但气味芬馥，沁人心脾。他知道龙子熠猜不著，便扯了一截藤蔓塞到他手里。
龙子熠也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的说了出来。
孩子们的小把戏当然瞒不过少年的眼睛，但他什麽也不说，甚至还宠溺的摸摸龙子熠的头发。
顺著石阶上去，踏著落花，转过芍药圃，忽然一练碧水，泻出石洞，上面藤萝倒悬，下面落花浮荡，好一个清凉世界。
碧波中央，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里面已经摆好了各样精致果点。
龙子熠早上没有吃饭，肚子早就饿了，见有好东西吃，二话不说便抓了一个过来。
少年看了看桌上，细细的柳叶眉皱了起来，“太油腻了，撤下去吧！”
莫离霄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到少年这麽说，很是惊讶。他的面前摆著一碟小饺儿，每个饺子只有他麽指般大，都做成各种花朵的样子，说不出的精致美丽，更不用说别的东西了。
龙子熠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些东西很好啊，为什麽要撤下去呢？”
少年摆摆手让使女们推下，微笑道：“你既然喜欢，我就留著他们。”
龙子熠见莫离霄不说话，便拿了一片玫瑰糕送到他嘴边，“我最喜欢吃桂花糕，这里没有，但玫瑰糕也很好看，你尝尝看。”
少年本来懒洋洋的倚在栏杆旁，听他这麽说，似笑非笑的道：“贪吃的小家夥，龙沧澜怎麽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呢？”
龙子熠用力跺脚，“难道你不吃东西，大哥不吃东西的？我喜欢桂花糕，大哥喜欢莲蓬百合汤。”
少年点点头，不再说什麽了，转头去看水下的鱼儿打架。
两个小家夥坐了一阵，著实无聊。相互对看一眼，龙子熠大声道：“我该走了，大哥回家见不到我，他会担心的。”
少年将玫瑰糕掰碎了，扔到水里喂鱼儿。“再等一等，我们还要再等一个人。”忽然一条红鲤跃出水面，金鳞绚灿。少年眯了眸子，声音悠长舒缓，“只要我不答应，龙沧澜就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