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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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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子靖离家的日子里,沈嘉礼生活的很舒适安逸。
      他像伺候一株花木一样,精心培养着沈子期——他自己其实是早长歪了的,不过心智清明,还知道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坏。沈子期骂人,他打;沈子期没规矩,他骂;他心里有着一杆秤,心想我小时候没人管,活到如今年纪大了,是正是邪已经无所谓;儿子还是个小崽子,可不能耽误在当爹的手里。
      除此之外,大概是由于沈子期并非亲生儿子的缘故,他对这个孩子总是存有更强烈的责任心——本来世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小人儿,是他生拉硬扯把对方带到世上的。他对别人冷酷,但在看到沈子期时,一颗心却是变得格外柔软,希望孩子能够生活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城外战事激烈,城内倒是还算太平。天气日渐暖和起来,瓜果与鲜花也络绎上市。这回沈子期有的吃了,从早到晚嘴不闲着。沈嘉礼不管他,随他去吃,甚至还希望他多吃,营养充足,好长个大个子出来。
      这一日下午,他无所事事,正躺在炕上睡那漫长的午觉,忽然朦胧中就觉着有人在身边哼哼唧唧,睁眼一瞧,他看到儿子一手捂着肚子,四脚着地的爬过来了。
      “爸爸,我肚子疼。”他哭丧着脸嘟囔道:“好疼呀!”
      沈嘉礼一挺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拉儿子:“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沈子期虚弱的摇头,额角处已经渗了冷汗:“爸爸,我不知道啊,就只是疼。”
      沈嘉礼连忙去摸他的小肚皮:“疼在哪里?”
      沈子期的小手搭在沈嘉礼的手背上,无力的向他指点位置:“呜……肚脐眼疼!”
      沈嘉礼又问:“疼多久了?”
      沈子期把个汗津津的脑袋拱到了爸爸胸口:“好一会儿了。”
      沈嘉礼不通医学,以为是小孩子胀了气,便找来热水,喂沈子期喝了一大杯。沈子期乖乖灌了一肚子水,然而毫无效果,仍旧是疼,但也疼的不是十分激烈。
      沈嘉礼满房里找药,可是房中根本就没有这种存货。沈子期那疼痛急一阵缓一阵的,片刻之后忽然又不闹了,沉沉的想要睡去。沈嘉礼心惊胆战的守在一旁——沈子期是从来不病的,而且这肚子疼也实在是来的奇怪。
      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子期醒了过来,先是委委屈屈的抹眼泪,后来不抹眼泪了,哭泣着哼道:“爸爸,肚子又疼了!”
      这回疼的地方发生了转移,从肚脐挪到了下腹部。沈嘉礼见了这个势头,忽然怀疑是急性的盲肠炎——于是便真是害怕了。
      他忽然强壮有力起来,将个胖胖实实的小儿子扯过来拦腰抱起,出门便飞跑去了院外。他一慌,沈子期也跟着凑齐了热闹,一声接一声的呻吟。父子两个在院外坐上汽车直奔了医院,医生一看情形,也判断说是盲肠炎。只是孩子这么小,似乎很不适宜做手术,无奈何,只得是暂且打了一针盘尼西林来消炎。
      沈嘉礼认为盲肠炎是个大病,心慌意乱的稳不住神;医生也不肯掉以轻心,拟着施用其它治疗手段。哪晓得一针注射下去,沈子期躺在病床上休息了片刻,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居然是不闹了。
      沈嘉礼没敢盲目乐观,战战兢兢的把儿子留在医院睡了一晚,自己就坐在一旁守着,眼都不眨一下。及至到了翌日清晨,沈子期活蹦乱跳的下了床,竟是开始要满医院的乱跑了。
      沈嘉礼受了这样一场惊吓,接连几天都没有缓过来,直到确定沈子期是安然无恙了,他才渐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而正当此刻,沈子靖却是忽然回来了。
      沈子靖是在一个夜里到的家,偃旗息鼓,像个逃兵。带着一身硝烟气息进了门,他以“大人谈正事”为名,把睡的正暖的沈子期撵去了厢房炕上。沈嘉礼没敢阻拦,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子靖没言语,径自脱了衣裤,然后也不洗漱,带着一身汗酸味道以及烟酒气息便爬上了炕。他拽过沈嘉礼扯了衣裳,低下头便在那肩膀上狠咬了一口。沈嘉礼本就要被他周身的味道熏的闭了气,如今又吃了一痛,不禁猛的挣扎了一下:“专程赶回来发疯吗?”
      沈子靖知道对方干净,自己肮脏,所以格外的要讨人厌,把那满是烟尘的面孔蹭向对方的脸蛋胸膛,同时气喘吁吁的笑道:“想你了,不行吗?”
      沈嘉礼皱起眉头强忍着,就觉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烟臭,酒臭,脚臭……全是沈子靖一个人带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多少天没有打理过个人的卫生。一只黑漆漆的大手摸进了他的裤子里,他明明看见那双手上还带着泥垢,然而就在那要躲不躲之际,他猛然战栗了一下,随即夹紧双腿抗拒起来:“别闹,子靖……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沈子靖没理他,狠狠的“闹”了一场。
      闹过之后,他就这么脏兮兮的仰卧在了被褥上,也不说话,闭上眼睛便睡了。而沈嘉礼守着这么一位臭气熏天的贤侄,感觉实在是不能入眠,便下地弄了点水,浑身略擦洗了一遍,而后就溜进厢房,陪儿子睡觉去了。
      转眼天明,沈子靖花大力气将自己洗刷了一通,又额外喷了点香水。老太爷似的坐在正房内的硬木椅子上,他关了房门独自喝茶,身边只留了一个沈嘉礼——他就这么一个亲人,要是没有沈嘉礼在本溪湖,他简直可以信马由缰、四海为家了。
      一口气喝完了一壶滚热的龙井,他发了汗,脸上透出血色,眼睛明亮,显出了当年英俊的本质,然而说出的话却是依然粗砺:“三叔,告诉你一桩新闻——马天龙那个老鬼,刚上战场就举白旗了!”
      然后他冷笑一声:“早就看出他是个怂货,当年‘七七’的时候,他不也是见了日本人就逃?不过他也就只落下了自己那一条性命,留守在后方的家产和娘们儿,据说还有两个小崽子,全他妈的让顾云章给灭了。”
      喝酒似的干了杯中最后一口热茶,他看了沈嘉礼一眼:“他还撺弄我一起投降来着。我要不是怕你让顾云章活扒了皮,恐怕也跟他走了!”
      沈嘉礼有些吃惊:“共产党这么厉害?”
      沈子靖一挑眉毛:“厉害。”
      “那你们——”
      沈子靖半晌不语,最后“哼”了一声:“我还得走,你换上军装,和我一起走!”
      “怎么还鬼鬼祟祟的?”
      沈子靖瞄了他一眼:“我怀疑这里已经被顾云章的人盯上了。跑了一个马天龙,剩下这些没跑的也全惹上了嫌疑。我不能这么大模大样的带着家里人走,你换上军装,咱们明天出门,先混出城去再说!”
      “那子期……”
      “小崽子嘛,就塞到后备箱里去吧!”
      沈嘉礼低头短暂的思索了片刻,末了抬头答道:“行,我就……全听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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