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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玉菡又说了些感激等语,将他一路送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前,才坐了轿子离去。
       回了府后,因袭人、麝月等人都在,宝玉也不好问晴雯那事,便暂且搁下。
       晚上众人在一处顽闹了一回后,袭人服侍宝玉睡下。刚过二更天,便听见外面传来云板声,有人来回,“北静王妃没了。”
       宝玉还在睡梦中,只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说话声,朦胧起身,见袭人正掀了帘子进来,问她何事,袭人道,“前头来人传话,说是北静王妃去了。”又说贾政等人正更衣了准备过去。
       宝玉哪里还睡得着,想要起身跟了贾政一同过去,袭人慌忙拦着他道,“过去凭吊的都是朝中官员,明日大老爷也会去。你既无品阶又未得王爷谕旨,万不可草率前去,叫其他大臣看了笑话。”
       宝玉道,“平日我与北静王私交甚好,别人也不是不知。如今北静王妃没了,按理我也该过去劝慰一番,怎么就叫‘草率’来着?叫别人知道,反倒以为我是这等薄情寡义之人。”
       袭人苦劝不住,只得去回了贾母。贾母打发人来,说是于理不合,让等天明再过去不迟,宝玉无法,和衣躺下,哪里还睡得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闹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模糊睡去。脑中却因那长期以来紧绷的弦而胡乱做梦。
       一会儿瞧见北静王府白缎高悬,一会儿又见北静王满目哀恸。一阵惊一阵吓,仍不得从梦中醒来。正值苦苦挣扎,又仿佛看见永颐从门口走进来,面容阴沉森冷,直往自己身上压了过来。
       宝玉只觉喉咙好像被人硬生生掐住一般,想要呼救,声音却堵在嗓子眼处怎么也无法顺利冲出。
       “……宝玉,宝玉?”晴雯闻声进来时,宝玉正躺在床上呻/吟,口中含糊喊着什么,额头滑下豆大的汗水。
       猛地一下睁开双眼,宝玉眸中茫然一片,许久后才喘着气找回视线,扭头看着晴雯问她,“我怎么了?”
       晴雯颦着眉头看向宝玉,取了帕子替他柔柔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满是担忧道,“可是被梦魇了?喊得那般吓人。”
       疾速跳动的心缓缓平静,宝玉长吁出一口气,接过晴雯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我喊了什么?”
       晴雯摇头道,“也没听太真切。模模糊糊,好像在跟人打架似的。”
       宝玉扭头,见外面天色已见发白,睡意全无,起身让晴雯帮忙穿了衣服,自己取来水洗了脸后,刚要提及去北静王府的事,一丫头在院子回他,说是林瑾容和柳长袀来了,正在前厅坐着。
       宝玉只得命那丫头去了,心里既记挂着北静王,又不能撇下林瑾容等人离开,只得修书一封给晴雯,让她出二门交给茗烟送去王府。
       晴雯答应着去了。宝玉这才勉强放心上前厅。
       贾政连夜去了北静王府,贾郝也一早过去。林瑾容和柳长袀来时,是由贾政门下的几名清客做陪。见宝玉进来,忙笑道,“既是世兄来了,我们也该离了才是。”
       宝玉笑着谦让,等那几名清客离开,才问林瑾容和柳长袀道,“可决定了就走了?一会儿我送你们出城。”又问是否支会了林妹妹,林瑾容笑道,“已经遣了府上的丫头去传话。就是不知走前能否相见一面。”
       宝玉自然是一口应允,起身带了他们往园子里走去,道,“本是不行的。但你们既是她的兄长、夫婿,也未尝不能得见。”
       正说着,迎面见紫鹃匆忙忙走过来,便拦了她问去哪儿。紫鹃一见宝玉身后的林柳二人,眼眸霍地一亮,欣喜道,“可巧还来得及。姑娘让我来拦你们一声,让别走得那么急,她也想随同回一趟苏州。”
       林瑾容不禁笑了起来,刚要说话,只听见宝玉问道,“林妹妹可是刚得知的消息?”紫鹃点头。宝玉朝林柳二人道,“可见不好办了。你们既早些时候有这念头,也该告知林妹妹一声,让她一同去趟苏州。如今你们临走前才来说这,叫她如何准备?”
       林瑾容笑着解释,“只是去几日便即刻回来,时辰赶得急了些。原是想着等下回寻个好空隙再带妹妹回去。倒是我想的不周全了。”
       柳长袀也附和了林瑾容的话,说“不是未想到”“只是时间仓促怕林姑娘受累”等等。宝玉上前拽了柳长袀一把,将他引到旁边压低了声音道,“平日里你最是会为人着想的,怎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不明白起来。瑾容和冯紫英一同去苏州,你虽也是去办事,怎好一路跟着?依我看,让林妹妹也一同去。你也可以趁这几日多做接触,互相了解一些。”
       柳长袀本是赞同林瑾容的话,等以后得了空闲再带林黛玉回苏州。不想听了宝玉一言后,甚有道理,心中逐渐松动。但又不好直言,便道,“瑾容所想也是为着林姑娘,我怎好这般直白让他同意。”
       宝玉拍了拍他肩头,笑言,“只要你这边首肯,瑾容那儿我自能说动。”
       让紫鹃先去潇湘馆回话,就说林瑾容这边会多等一刻,若林黛玉真想一同回去,便请赶紧收拾了去回明贾母才好。
       林瑾容阻拦不及,只瞧着紫鹃远去,摇头叹息,道,“何苦来哉。即已说了不带她,又牢她这般急着收拾,反而多添一层累。”
       宝玉上前笑着问他,“依你之见,就该让她眼睁睁望着自己兄长和未婚夫婿回家乡?收拾东西能花上什么功夫,何况还有紫鹃雪雁帮忙。你只说,愿不愿带她同往便是了。你只管答应冯大哥一起去苏州游玩,倒把自家妹妹撇在一旁。合着你看不出长袀和林妹妹到如今为止也就才见过一面不成?”
       林瑾容被宝玉一顿抢白说得没了声音,半晌后才笑着对柳长袀道,“瞧瞧,我不过说了一句,他就给我拉扯了这么多。罢了,就再多等一刻。只是怕老太太那边不肯放行。”
       宝玉将林瑾容和柳长袀请到怡红院坐了,道,“林姑娘不过是跟着自家人回趟家乡,就是去祭祖也是合情合理。也不是一去不回,老太太那里自然会放行的。”
       正说着,晴雯端了茶上来,宝玉忙唤她过来,对林瑾容道,“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晴雯了。”
       林瑾容起身给晴雯作了一揖,晴雯忙还礼。
       少时,晴雯掀帘出去,林瑾容笑道,“眉眼之间倒真有三分像极了黛玉妹妹。”
       宝玉悄悄说了,“已经说媒给蒋大哥了。”林柳二人大感稀奇,又将蒋玉菡和晴雯两人细细回想了一番,不由得道,“如真能一起,倒也是桩好姻缘。”
       三人顽笑了一回,少时丫头来回,只说老太太已经允了林姑娘的请,还让紫鹃一起跟着回苏州。并再三叮嘱千万要带回来。
       宝玉等人在二门外等着,朝柳长袀眨了眨眼打趣,“老祖宗是怕你带着林妹妹回去就不来了。”
       柳长袀忍了笑道,“我本是金陵人,岂有长住苏州之理。”
       还在说着,紫鹃雪雁已经扶了林黛玉走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手里提着两个包袱。
       林瑾容亲自扶了林黛玉上轿,又让紫鹃等人随后乘了一辆马车跟着。宝玉和林柳二人则骑马前行。
       一袭队伍去到城外,见冯紫英早已等候多时。
       宝玉牵了马缰迫马停步,朝林瑾容等人道,“道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办完了事便早些回来。”
       林瑾容凝视着宝玉,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温着一抹烟云。想说的话已到嘴边,但在见到冯紫英策马过来后,断然咽了回去。
       宝玉朝他几人点头,目送着林瑾容等人远去,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拽了马缰进城。
       这一头,林瑾容已行出百米之远,回头去瞧城门时,早已模糊了影像。那未说的话语最终化作一声幽叹逸出嘴角。
       宝玉策马直接往北静王府奔去。心中一直记挂着北静王的情况,好容易忙完这些事,不亲自去瞧上一回,总是放心不下。
       一直到了北静王府门前,只见白灯高挂,府门大开,前来凭吊的大小官员进出不断。隔着几处院落,便已听见里面传来的恸哭声。
       宝玉下马从大门进去,一旁守门的小子一眼认出了宝玉,忙挤上前来打着稽首。
       宝玉问他北静王此刻何在,那小子道,“王爷身子不爽,又加上王妃……昨晚一夜未睡,如今在内堂歇着。”
       那小子欲要给宝玉领路,宝玉见各人都有要忙的,便道,“不必,认得路。”辞了那小子后先去停灵处凭吊了一回,才从侧门过回廊拐进内堂。
       众人都在前面忙着,加上来凭吊的人多,各处侍女也是应接不暇。又因北静王小憩素来不喜别人打扰,所以宝玉一路径直走到内堂,也未见有其她侍女在旁伺候。
       挽了帘子从谱着青梅的鎏金屏风绕过,宝玉扬了笑正要开口唤他,却在见到眼前那一幕后愕然震惊。
       一座弦纹双铺铜镇后,东平郡王正紧紧抱着背对他的北静王,口中说了些什么,宝玉也未听清,只觉那铜镇内燃起的袅袅青烟遮住了视线,眼前那两人的影子愈发朦胧模糊起来。
       宝玉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胸臆处瞬间爆发出一股撕裂般的痛,碎心噬骨,将他的心猛地蹂躏成一团。
       宝玉攥紧拳头,压抑不住心口那滚滚沸腾的愤懑与屈辱。挪步往后退去,骤地撞上后方的屏风发出一阵声响,惊动了铜镇后的那两人。
       惊见宝玉,北静王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东平郡王就朝宝玉奔了过来,还未靠近,宝玉转身朝外跑去。北静王紧跟其后,几次唤他都不能令其停步。
       宝玉慌不择路,竟跑进了后院的园子里。两人一追一赶至鸣翠亭外,北静王好容易抓住宝玉的手,也不及喘口气,忙道,“宝玉,并非如此。”
     
       宝玉盛怒断情丝
     
       “那是什么?”宝玉甩开北静王的手,透亮的眸子里昭然着痛楚和冰冷。
       “宝玉。”被宝玉眼底的伤痛深深震撼,北静王启唇欲言,话语却梗在喉间炽烈灼烧。
       “这算什么?”宝玉扬起一边的唇角笑着,笑意未到的眼眸却宛如冬天里的湖水一般,隐藏着冷冽彻骨的寒意。
       “宝玉。”北静王上前一步,伸手去拉那面容盛满怒意之人,却被他后退避开。
       “这一次你没有睡着,所以你没有借口了对吗?”宝玉苦笑摇头,过往一幕幕浮上心头,辗转啃噬着他的心,“其实我只是你北静郡王的一个戏子而已。高兴了,就招手让我过来逗趣一番。不高兴了,挥挥手让我离开。”
       “宝玉,此事并非如此。”北静王轻声叹气,朝对面那人伸手,“莫要胡闹,过来。”
       宝玉阖上眼帘,将那一抹黯然心伤狠狠埋藏心底。
       到如今,他还在摆着王爷的架子。这就是他所说的“如寻常百姓共勉情爱”吗?
       澹然哀伤滑过心湖,击起千层波澜,击垮了宝玉长久以来佯装的镇定与自欺。胸臆间笼着一团挥散不去的浓雾,身体发软的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渐渐后退靠在了小桥的栏杆上。
       宝玉落寞悲伤的神情倒映在北静王眼底,令他心底蔓延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疼。刚开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宝玉已然撇过头不愿听他多言。
       “什么‘共勉情爱’,不过是皇族贵胄间的顽笑。”宝玉嗤之以鼻,眼底闪烁着冷冷的讥讽,“你既和东平郡王那般好了,又何必来招惹我。那日在这儿,他也是这样碰你,你只说你睡了不知道,难道今天竟是梦游来着?”
       北静王闻言大惊,忙问宝玉究竟发生过何事,却换来他的摇头嗤笑。
       “有什么,去问东平郡王。”宝玉抬眼直视北静王,目色平静,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凌迟一般,疼痛携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嗓子眼宛如堵了什么东西般哽咽着、挣扎着,无法冲破而出。
       “你是北静郡王,你从未忘记过你的身份,在我面前亦然。”宝玉道,“你虽口中说要共勉情爱,但你对我所做种种,无不显示了你王爷的尊贵与不可逾越。我弄不懂你了。是你先来招惹我,让我陷入这种怪圈,再来若即若离玩着感情游戏。当初你就不该对我说那话,不该留我在王府过夜。否则今日我已心仪某个女子,将来和她秦晋之好也不无可能。”
       “宝玉,”北静王心痛难忍,从未想过,自己不经意的行动言语会给对方带来这般痛苦压力。看着宝玉如此抵抗自己的靠近,一阵拧搅般的疼痛没来由的占据了他整个心身。
       宝玉嘴角抿开一抹苦涩的浅笑,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问着北静王,“我只问你,方才东平郡王是不是抱着你?”
       北静王喉头顿时宛如被梗住一般,双唇轻启,却无法言语。
       宝玉心霎时凉了半截,窒息瞬间从胸肺间扩散,痛苦刺伤了他的眼睛。轻轻闭上双眼,将那晦涩与失望隐在眼底。
       “罢了。”宝玉转身,微转回头看了一眼北静王。与此同时,东平郡王也随之赶了过来,就站在北静王的身后不远处。
       “你我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勉强扯上交集,也只是徒增痛苦。”宝玉收回目光,弯唇轻笑,眼底溢着自嘲与讥讽,“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无论方才究竟是何种原末,你也不该……”
       宝玉刚迈开步子,北静王一步上前唤道,“宝玉。”
       宝玉脚下一顿,静默片刻后低声道,“不要跟过来……否则我会揍你。”语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北静王站在原地目送着宝玉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一股酸楚的气陡地上窜,烧蚀着喉咙。
       东平郡王在北静王身后静静站了许久,只到感觉前面那人仿佛入定般毫无动静,这才走上前问道,“为何不解释?”
       北静王无声长叹。“亭子里那事,本王不想再追究。今日,却是你造次了。无论郡王心中如何作想,也不该将这主意打到本王身上来。”北静王敛了神色,认真道,“郡王,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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