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查克的这番话让王大虎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于高桥白的暧昧态度，王大虎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可能会有什么“过去”，但是，这也只是想一想罢了。如今，有人将这个最不可能的想法重新提了出来，这带给王大虎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跟高桥白之前有什么，或者说，如果没有欠债这一回事，他们根本不可能认识。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欠债还钱开始的，为什么发展到现在就完全变了呢？王大虎心里明白，其实高桥白对自己还是很宽容的。生前看电视或者是听别人说，有很多债主都是把欠债者折磨的不成人形，有的直接就被分尸卖掉了。
      反正只要能还钱，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现在呢，高桥白这个债主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哦除了鞭刑他之外，甚至没有催促他尽快还钱。相反的，好象这个高桥白对于自己“本身”更加感兴趣一些。
      高桥白对自己有意思，这点王大虎是确认的。
      但是，王大虎明白他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债主，一下子就爱上了自己，然后不要钱也要拥有自己这种狗血恶俗balabala……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像高桥白这种可怕的鬼畜攻，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他，可以这般容忍他的话，那么现在他大概早就被玩死了。
      哪还容得他如此嚣张？
      这样想的话，好象“高桥白以前就认识自己”的这个说法就成立了，理所应当的就成立了。这样看来，很显然不是他自己有魅力让对方爱上自己，而是高桥白本身对这身体的原主人念念不忘吧。
      所有的一切，包括容忍，包括残忍的温柔以及种种一切，都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去的。
      只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不在了。
      或许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一个温柔善良，文质彬彬的大好青年。或许，在自己穿过来之前，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还与高桥白是恋人什么的。或许，是他莫名其妙的穿来了之后，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吧。
      想到这里，王大虎忽然觉得自己好象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是他无法避免的，而且每天都在不断重复着这个错误。
      他不是望达弧，他是王大虎。
      原来的望达弧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他只是莫名的占有了这个身体，然后就把原来的望达弧挤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王大虎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挺多余的。他突然之间特别想回去，想回家，想回到原来的世界里。
      看到了没有，这里并不属于他啊，他就像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侵占者，强行侵占了他人的身体，占有着他人的一切，享有着他人本应享有的一切权利。
      原来的望达弧，哪里去了？
      他是不是被自己挤死了，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粗俗猥琐卑劣，然后被囧的魂飞湮灭了……
      从前王大虎一直在抱怨这身体太受，他不想这么受。可是，现在他才恍然醒悟——如果没有这个身体，那现在消失不见的就应该是他自己了。他不仅没有感恩，反而在不停抱怨——
      他有什么资格抱怨，他有什么资格挑剔，已经有人为了他自己而消失了，他究竟还要对方怎样呢，他究竟还要不讲理到什么时候呢？
      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久，王大虎第一次觉得自己欠下的债实在是太多了……
      他要还的不仅仅是那些欠债，他现在欠下的可是别人的一条命啊！
      王大虎有理由相信，因为自己的到来，望达弧的世界变得一团糟。他不温柔，他不儒雅，他不会这个不会那个，还总是流氓似的爆粗口耍无赖……
      上帝，他真的是把望达弧的世界搞的一团糟，不是么？
      现在望达弧的旧识出现了，他对自己不错，他对自己很宽容。但是呢，他不是对王大虎好，而是对望达弧好。王大虎觉得，他有必要跟望达弧的旧时解释明白——
      他不是他。
      由于他的到来，可能直接导致了望达弧的死亡。
      王大虎已经发怔许久了，桌上的热茶也早已凉透了。查克安静的坐在那里，不急着催促王大虎，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他的表情虽然漠然冰冷，但是双眸却是茫然无措的。他就那样惆怅的盯着王大虎，一遍又一遍用眼睛勾勒着对方的外貌容颜，心里却是酸涩之极。
      昨晚，查克听完了那些有关高桥白与王大虎的过往之后，他迷茫了，彷徨了，绝望了。感情的付出，有时不是想让对方也同样付出，只是，只是想要单纯的永远在一起罢了。所以即使不爱，像朋友那样生活在一起，也很幸福。
      可是现在，查克明白了，感情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有结果的。他在高桥白身边这么多年，却始终没能得到那个男人的真心。或者说，高桥白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属于别人的。他不服，他真的不服。不是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么，他与高桥白生活了近二十年，可为什么还是依然不行呢……
      “望达弧，请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沉默许久之后，查克终是缓缓开了口。他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显得过于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不要再继续逃避了，BOSS不会放弃你的。”
      王大虎的眼眶有些泛红，脸上是掩不住的悲伤与哀恸，他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但却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丝微笑。
      “望达弧很幸福。”他缓缓闭上眼，表情是满足而又内疚的，“王大虎很幸运。”
      占用了一个人的身体，占用了属于那个人的一切。他该感恩，他该知足，他该真心实意的向那个人说一声：谢谢
      如果没有望达弧，他不会活下来；
      或许，如果不是望达弧的退步，那他现在还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呢。
      这样想的话，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望达弧，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想必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查克，你能告诉我望达弧跟高桥白之间的过去么？”
      那段回忆，那段有关望达弧与高桥白之间的过往，很快便在查克那略显平淡的叙述中结束了。王大虎听的很用心，很仔细，他想要了解有关望达虎生平所有的一切。
      听完这段过往之后，王大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望达弧虽然很温柔，但却比看上去要坚强的多。他生前喜欢高桥白，喜欢到了可以为其抛弃家人朋友的地步。但是，高桥白是理智的，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冷酷的。同样是对待感情，望达弧可以百分之百的付出，而高桥白却不能。
      因为高桥白走的是黑道，是一条不归路。而望达弧却不是。他是一家正经公司的职员，他平凡的就好象是沙滩里面的一颗小沙砾。这两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不可能会有好结果的。是的，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
      可是，望达弧在为高桥白抛弃了自己所有一切之后，并没有要求高桥白怎样怎样，他只是继续默默的陪在对方身边。不去过多干扰对方的工作，不去过问，甚至不会质问高桥白是否在外面另有情人。
      真正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自己都无法自制的地步时，你不会要求对方也同样对你。因为你是就是你，你只是喜欢他而已，只是想继续这样喜欢下去而已。
      王大虎没有那种体验，那就是喜欢一个人，到了可以不要求对方回报的地步。感情应该是双方的，当你已经沦陷到不在乎对方的想法，只求可以在一起的时候，那究竟是怎样？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望达弧的车祸跟高桥白有着直接的关系。
      其实王大虎不明白，这望达弧究竟是要多爱高桥白，竟然愿意为对方去死。爱一个人，不求回报的爱一个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么，如果死了，那之前所服付出的所有岂不都白费了么。
      望达弧是为了保护高桥白所以才出的车祸，后来他瘫痪了，变成了植物人。然后，高桥白呢？高桥白还不是一样好好的活着，没有了望达弧，他依旧活的很好。
      谁没有一段过往，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谁能没有一段外表看上去很狗血很恶俗但却真实的难忘经历？当往事过去了之后，你回想起来，或许会觉得它狗血它文艺，但是，仔细想想那段回忆里，你是否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
      别人为你付出了多少，而你又回报给别人多少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是这样的没错，但当别人真心为你付出，甚至牺牲自我的时候，那个一直无动于衷、等待别人付出的人，真的可以安心么？良心真能过的去么？在今后的日子里，你真的还能找到一个如此爱你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人么？
      王大虎觉得高桥白应该去切腹。
      望达弧为这个男人付出了这么多，可当他出事瘫痪了躺在医院的时候，高桥白却没有尽到一个爱人应该尽到的责任与义务。望达弧生病了，他需要人照顾，可高桥白呢？他人在哪里啊？
      现在，望达弧已经彻底“死去”了。身体也被自己占领了，可现在高桥白又像活过来似的，开始缠着这个以前的“老情人”了。这不是很讽刺么，这不是很扯淡么？
      原来，这就是望达弧一直相信的爱情。
      原来，这就是望达弧一直爱的人。
      如果现在的望达弧还活着，那他一定会选择继续陪伴跟随在高桥白身边，继续不离不弃。但是很可惜，他不是望达弧。他不可能为爱付出那么多。最关键的是，付出是要看对象的。为一个根本不值得你爱的人付出了所有，那结局多半不会是美好的。
      毕竟，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哪里来的那么多美好的结局呢。
      “查克，你很爱你的BOSS，对么？”王大虎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低着头没有看查克的脸，“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观点也不同。或许你认为你应该爱这个人，可在别人看来，你大概就是一傻X。”说着，他慢慢抬起了头。
      “你一定很爱你的BOSS吧，就像望达弧那样，爱到可以为他去死。”
      查克的表情没有多余变化，只是语气更加冷漠生硬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以为你不是他呢。可是，你现在就这样站在我面前，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挺可笑的？”
      王大虎站起了身，双手依旧支撑在桌子上，“以前觉得说这种话像分裂，会被人误以为我脑子有病。但是现在看来，我不得不说了。”他慢慢直起了身子，低头看着继续坐在椅子上的查克，“我不是望达弧。之前那个爱你们家BOSS爱到死的人，已经不在了。”
      查克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王大虎身上，一双墨染的眸子空洞无比。
      “你说你不是望达弧，那你又能是谁呢？不要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你以为这么多年来BOSS真的有哪里对不起你了么，你以为这么多年，都是谁在暗中保护照顾着你？”
      王大虎顿时哑然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看表面的，从前的望达弧是不会不懂BOSS良苦用心的。这样看来的话，你可能真的不是他。”查克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他垂着头，额前碎长的刘海儿遮挡住他大半张脸，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跟BOSS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查克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缓慢的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色手枪。就在王大虎错愕想要闪躲的时候，查克已将枪口准确无误的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既然你说你不是望达弧，那，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