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前奏

     
      泥泞的路途让本来漫长的旅程显得更加漫长，现在这个帐篷里是三个人。赵凌，洛冰青，藏克。
      洛冰青至今还有些难以置信，这个有着一张魔鬼一样脸的人，需要的竟然是合作。她的概念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永远也无法像这些有政治需求的人一样，想的那么多。这个时候她只有侧目看着赵凌，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也只有承认，这个巧舌如簧的人一定有一种能力，以至于她说的话，别人总是可以信服的。
      洛冰青皱着眉头一语不发，赵凌看着她道：“你似乎不想信任藏先生？”
      洛冰青又看了一眼形貌诡异的藏克道：“若单凭他一番话，我怎么能相信他决定放弃跟随梁王郡主转而跟随咱们呢？”
      赵凌看着藏克道：“你怎么说？”
      藏克摇摇头道：“洛姑娘错了，我从未效忠梁王府何来背叛之说？更何况我也不打算插手你们国家的事。这跟我们这群外族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冰青脸色更冷道：“那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又作何解释？”
      藏克眉头的肌肉舒展了一下道：“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在我没有能力复仇夺位之前，我抱着极大的痛苦忍耐在那个人门下，我听从他的吩咐，隐藏我们的身份，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他，然后带领我的族人回到月宛的王宫。”
      洛冰青看着他那张不能算人脸的面孔，他的蓝色眼珠，所有的一切她看不穿，她不能从一个没有表情的人的脸上判断是否他在撒谎。这种时候洛冰青只有不开口然后看向了赵凌。她发现，在某一个时刻，这个她一直讨厌的人竟然是如此值得信任的……
      赵凌见她望着自己，突然很喜欢她这么看着自己，向她一笑也看着她。
      洛冰青皱着眉头脸却有些发红，哼了一声别过了头道：“你做主……”
      赵凌笑一笑点点头看着她道：“那我就答应他了。”
      “你……”洛冰青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这么简单，就凭别人几句话就答应一个从前几度要了两人性命的人。
      赵凌不想跟她解释，只是看着藏克正色道：“我不需要你的诺言，我不会利用你，我也不会让你仅有的人民去冒险，霍图部会是大周皇帝的朋友，这是我们拥有的基础。再此基础上，我希望你带来的是最真诚的合作意图。”
      藏克的声音虽然嘶哑，但是很清晰的能听出来他发出的是喜悦的笑声，这种笑声那么刺耳，谁又能清楚一个人发出这种笑声他的内心到底怀揣了多少别人难以明白的欢愉与酸涩。
      “我说过，我是一个忠诚的人。”藏克只有这一句话。说着抬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赵凌一笑也举起那盏水晶杯，殷红的酒饮入口中道：“我想我们会有更多的事要谈了。”
      藏克拍拍手就有一个人进来，那人笑靥如花正是古灵精怪的胡人女孩琵琶，只见她手里抱着的正是众人争夺不休的那只密码箱子，却不知为何会在她手里。
      她抱着那个箱子走进来，看着藏克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几句什么，跟着放下箱子在几人中间，随后才退了出去。非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赤足，而是穿上了靴子。
      赵凌的眉头跟着皱紧，看着藏克道：“你是故意卖出破绽要让我猜出你们的身份？”
      藏克点点头道：“是的。”
      赵凌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个箱子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似乎她一出皇宫就跟它产生了某种神秘的联系，为了它极度生死，为了它才陷入了一场又一场更大的斗争之中。现在失而复得，这个箱子又如此轻易的摆在了她面前，她不是不想相信，只是这其中包含的一定是个非常重大的秘密。
      她只有看着藏克道：“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想合作，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藏克不说话，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不要惊讶。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你需要知道这个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而且比你聪明的人比比皆是。你的年龄，你的经验，你的身份，是优势也是限制。这个世上，永远是聪明人做主。既然有人比你更加聪明，那么你也不过是这件事上一个棋子。下棋的人，不会是你。”
      赵凌看着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好一会儿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藏克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牵动了一个不像是笑容的笑容道：“你猜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来找你合作，你也猜不出我为什么会有这个箱子，还会把它拿出来给你。”
      赵凌只有点头，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藏克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有人要我这么做。”
      赵凌道：“谁？”
      藏克烧伤的嘴唇动了一动露出森白的牙齿道：“你的姑姑，冉清湄。”
      这一下，不止是赵凌惊讶，洛冰青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
      帐篷外的雨声还是一般的铺天盖地……
      跟着车身摇晃了几下，有人用胡语喊叫，跟着琵琶进来跟藏克说了几声什么，藏克点点头然后才看着赵凌道：“长公主大人，我想我们的旅途就要到站了。只是必须请你下车了，我们的车陷入了泥泞已经不能动弹了。”
      赵凌吸了口气点点头最终随着他们一起下车。洛冰青跟在她身后，外面是瓢泼大雨，赵凌接过一把伞然后撑起来给洛冰青打伞。洛冰青看着她实在有很多话想问，她需要明白的事太多，然而赵凌摇摇头道：“我们只有相信姑姑。她既然做出种种安排，相信一定不会伤害我们。”
      因为大雨，因为伞小，洛冰青只有跟她挨的近了一些，随后发现赵凌给自己打伞然而她自己的半个身子却已经淋湿。两个人站在道路旁看着一群胡人试图把车从泥泞里拔出来。
      洛冰青对赵凌道：“你不必关照我。我不需要这种关照。”
      赵凌看了她一眼并不想跟她解释连开口都不想，依旧是那么给她打伞。洛冰青还要说话，赵凌低着头看着这场大雨自己一个人想着自己的事情。
      那些胡人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把车弄出来，藏克只有看着赵凌道：“我想我们需要步行完最后的路，前面有个集镇，我们过去梁王的人会跟我会和，到时候我们会一起进入忘忧谷。”
      这确实是万不得已的事，天色就要全黑了众人只能先走一步了。
      一路上非常出奇的，一向话多的赵凌没有说一句话，洛冰青的眉头越皱越紧，她讨厌赵凌呱噪，讨厌她多话，但是一旦她不说话了，却更叫人难受。这种气氛，伴随着大雨，灰暗的天色，一切一切似乎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反倒从藏克的一些话里，她了解的更多。
      “我被师傅派到梁王府的时候，我就遇见了冉宫主，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认出了我的身份。她秘密的联系我。我经不住她的发问，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她本来可以拆穿我，申成就能杀死我，但是她没有。我只有答应她若她有所要求，我会帮助她一件事。”
      “数日之前她联系我，她需要我想方设法说服文真带着箱子进入这个山谷。”藏克道看着一语不发的赵凌道：“似乎这个箱子和这个山谷的人有非常重大的联系。文真曾经试图打开箱子，没有成功最后只有让我冒险一试。”
      赵凌神色更冷，一路行来直到最后她看着藏克道：“姑姑既然早已跟你有了联系，那杨滟的事，姑姑想必也早已经知道。还有那么多的事，她为什么不一一阻止？”
      藏克只有看着她道：“首先一点，我虽然受到冉宫主的一点节制，但是我并不是她的手下。我也没有义务冒着危险跟她报告一切。我只答应她帮她一次，并没有事事都跟她报告。我有我的计划和打算，并不会为了你们这些汉人暴露了我自己。”
      “你的意思是，很多事姑姑也是不知道？”赵凌看着藏克。
      藏克点点头道：“我想她并不太想关心郡主的阴谋，她的精力似乎放在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赵凌道。
      藏克看着她摇摇头道：“如果她不肯告诉你。那么我难道会知道吗？”
      谈话到这里的时候集镇已经到了，众人来到一家客栈，一群胡人挤进了进去本来就不宽敞的地方显得更加拥挤。
      店里小二来斟茶递水却无一人来问津钱的事，似乎所有的一切早已安排好一般。赵凌半个身子的衣衫已经湿透，脚上都是泥泞，身上被人绑着牛筋绳子，头发还有些散乱，看起来确实是一个阶下囚。
      洛冰青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般的打扮，如果要进入忘忧谷，相信这种囚犯的身份要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她忍着不悦低着头不说话。
      客栈里的人自然都是老熟人，瘸腿喇嘛巴彦，巨人郝汉，书生柳梦人，以及他们所带领的一些黑衣蒙面部下。藏克和族人押着赵凌进来的时候，这些人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两位特殊的囚犯了。
      喇嘛看在眼里喜上眉梢杵着铁拐走过来笑道：“藏先生不愧是申大师的首徒，这么难缠的两个鬼丫头都给你拿下了。如此大功，王爷和郡主必定要重赏！”顿了顿看着藏克笑嘻嘻道：“将来完事了，兄弟们不免都要占你的光，王爷面前藏先生要多提携。”
      藏克看了他一眼道：“长路艰险，大师父机智说不定我也要仰仗你才能过这个险关。”
      巴彦更是眉开眼笑道：“哎，咱们四人是好兄弟，一起合作领功将来人人有赏才是好的。我若能尽力必然会拼命的！”
      喇嘛一番话说完众人都心知肚明再场面不过的话，只有那彝族的郝汉张口道：“什么拼命，有些人瘸着都跑的比两条腿的快！”他跟巴彦三番四次合作，结果都差点送命，气不过。
      巴彦脸皮到厚呵呵了两声看了众人道：“大家都走累了吧，热水热饭都备下了先休息吧。”
      郝汉冷哼了一声看着柳梦人道：“瞧见没？那喇嘛当我们都是傻瓜呢，见了藏先生立功了一个劲巴结人家。”
      柳梦人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眼睛直勾勾瞧着赵凌身后的洛冰青一张白净的脸嘴角笑意若有若无。郝汉瞧着打了个寒战懒的再跟他说话。
      藏克带着众人安排大家坐下先吃饭。赵凌跟洛冰青则被他安排了一间柴房由琵琶带人押着下去了。喇嘛边吃东西边留心，瞧着同桌的郝汉跟柳梦人道：“我呸，傲什么傲，不就是抓了两个人质么。我瞧这个西域人表面装的有礼，其实心里鬼主意多着呢。我们三个需要防他一防，你看，他派自己的人羁押姓赵的和姓洛的，可是想不让咱们染指这份大功。这家伙，心深着呢！”
      郝汉哼了一声，他虽然讨厌喇嘛但是细细一想喇嘛说的也对，那藏克鬼里鬼气的更叫人心里渗的慌。柳梦人却笑笑道：“大师父说的也有道理。我瞧着那西域佬也不安好心，从来不肯真容相见。虽说他对王爷忠心，但是对咱们三个可从来没见有什么真心，也从来不肯跟咱们三人坐同一桌。这次路途危险，我们可不能不防，万一有人借刀杀人，把功劳都拦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说的恶毒，喇嘛和郝汉均看了他一眼，喇嘛才道：“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想的可是长远。这危机四伏的，咱们三个可需要先喝一杯，不管如何我们三人不能先内讧，我们合作，不论西域人还是那谷中人，兄弟我站在你们这边！绝不会做出掉脑袋的事。”
      郝汉看着他却是冷哼不举杯，柳梦人一笑摇扇子举杯道：“如此就要仰仗大师父了。”他喝了盟约酒，郝汉才跟着喝。三个人一桌子均是各怀鬼胎，藏克跟自己的族人坐在一起只用眼角瞥了一眼三人不加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