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眷顾

     
      大半夜的赵凌带着小江儿去看洛冰青，想去找白易又想起来白易有个怪癖，不接收别人医了的病人，洛冰青受伤他才没管。赵凌只好先去把那个义首堂的老大夫叫醒。
      进了房间一瞧，洛冰青一头淋漓的大汗，烧的嘴边都起了疱疹，惊了赵凌一跳赶紧让那老大夫给看看，那老大夫倒是稳重取了药箱帮洛冰青把脉。
      “她怎么样了？白天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严重了？”赵凌看着洛冰青那个样子也是心疼。
      那老大夫皱皱眉道：“她体内脉息还算正常。余毒拔除也算顺利。至于这个热症……”
      “怎么了？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吗？”赵凌一瞧大夫脸色不好心就提在嗓子眼。
      老大夫摇摇头道：“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这句话把赵凌噎住了想着那汤才道：“我下午用血燕和别的药材顿了汤给她……”
      那老大夫沉吟一会儿才道：“难怪了。这个汤是不错，对于体质虚弱的人很补，对伤口也愈合也有些好处。只是洛姑娘中的那个毒有些古怪，它跟这个汤里的药材有些犯冲。那个汤没有起到预先的作用，反倒让她体内的余毒活跃起来，洛姑娘才有了这个症状。”
      赵凌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好心办坏事又把洛冰青害苦了，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给杀了急得看着大夫道：“那，那怎么办？”
      那大夫倒是不着急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道：“我抓点药你煎了给她服下去，过了今晚就好了。洛姑娘体质不错该当熬的过去。就是我的药霸道了一点，往后若是调理的不好，碰上了阴雨天她难免会遭罪一番。”
      赵凌一听有的救连忙点头如捣蒜，二半夜也顾不得许多，留着小江儿暂时照看她，自己则陪着大夫去帮洛冰青煎药。如此折腾赵凌看着火在一旁给炉火熏的一脸碳黑，那碗药才煎出来，她不敢怠慢赶紧端着回去让洛冰青服。
      等回去了，麻烦又来了，洛冰青烧的迷迷糊糊的，怎么喊也喊不醒赵凌没法子只有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捏着她下颚让她把嘴张开，一边让小江儿把药吹凉了喂给她。
      如此配合着勉强算是把药硬送进去了，只是那个药苦，洛冰青就算是在昏迷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喝着药又吐出来不少。赵凌扶着她瞧着不成样子，又让小江儿去打水拿热毛巾，自己帮她清理干净，好不容易弄完赵凌扶着她都快虚脱了。
      “凌姐姐，师父会好吗？”小江儿忙了半天此刻看着逐渐安静一些的洛冰青问着赵凌。
      赵凌瞧她乖巧伸手摸她的头道：“会的。大夫不是说了吗，你师父喝完药明天就会好了。过不了几天，你师父又能跟从前一样。”
      小江儿闻言担忧的神情才缓过来一些，露出纯真的微笑道：“恩。我想她好起来。姐姐说能好，那必然就是能好的。”
      赵凌也笑笑道：“你真乖。有你这么个徒弟我睡觉都要笑醒来了，必然不会让你担心。想一想她老是凶你，真该让她看看你对她多好,等她好了不在对你那么严厉就好了。”
      她说完，小江儿摇摇头道：“只要师父没事我心里就很开心的。其实她也不凶，她只有我不练功的时候才说我重一点。我知道她嘴里说的重，其实心里疼我。她罚我打我都是第一下疼，往后就越来越轻就不疼了。”
      赵凌闻言真是可怜这个丫头，低头又瞧了一眼靠在自己怀里的洛冰青，那沉静下来的面容倒也没了平日里凶巴巴的样子，想起洛冰青一旦醒来那自然又要对自己又打又杀的，叹口气道：“是我害苦了你师父，她是个好人。”
      小江儿点着头笑了道：“姐姐你也是好人。”
      她说的纯真模样甜美开爱，简直叫人心里发酥，赵凌瞧着她再差的心情也好一点了道：“我们再好都及不上你好。十个我都不及你一个这么好。”
      小江儿不解道：“怎么可能？”
      赵凌捏捏她鼻子道：“因为你是大家的开心果，谁见了你都要高兴的。大家都喜欢你。”
      小江儿听了心里甜甜的像吃了糖，一笑两个酒窝道：“我喜欢大家高高兴兴的。我爷爷常说做人要高兴才好，愁眉苦脸可不好。”
      赵凌点点头道：“是了。等你师父醒了你也要给她说这个话，她这个人就是太古板，太严肃了，老是板着一张脸。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小江儿给她逗乐道：“师父她极少笑的，只有我练功特别好的时候才会笑一笑给我看。”跟着想一想神情变了道：“师父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姐姐，姐姐怕是看不到师父高兴笑的样子了。师父笑起来很好看的，比起杨师叔，宫主大人，师父笑起来也一般好看。”
      赵凌闻言笑了道：“我见过你师父稍微笑了一下……”小江儿不信，赵凌就示意她把耳朵贴过来，小江儿见她神秘照办了，赵凌便悄悄跟她咬耳朵。小江儿听她说话，神色一惊随即咯咯笑出来，指着她道：“啊，那个下午来的丫鬟是你！”
      她乐的情不自禁喊了一声，结果洛冰青在赵凌怀里微微动了一动，吓的赵凌赶紧捂住了小江儿的嘴。
      两个人捏着汗看着洛冰青，赵凌的心更是一阵狂跳，万一给她听见了自己的小命就不要要了。就见洛冰青欠了欠身似乎是极为痛苦的模样皱紧了眉头，赵凌以为她靠着自己不舒服就想把她放下来让她躺好睡一会儿。刚动了一动，结果洛冰青伸手就抱住了她，昏迷之中流出了眼泪，苍白的嘴唇开口唤了一声。
      “娘亲，娘亲不要离开冰青……不要死……不要……”
      她咛嗡一声哭了出来，迷迷糊糊的抱住赵凌不让她走。
      赵凌看她这样又一次想起昨晚她受伤昏迷也是这样哭了一夜，这丫头也不知道遇见过什么事，竟然老是做这些可怕的噩梦。
      “师父……”小江儿看在眼里又开始担心洛冰青，她刚才就是见洛冰青这个样子才吓了一跳急的去找赵凌。
      赵凌被她抱着，见她昏迷之中哭的可怜，自己又愧疚害了她，瞧着她的脸心里一柔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也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安慰道：“冰青不哭，我在这里，我不离开你……你会好的，别担心。”
      她温言安慰，伸手给她擦眼泪，洛冰青哭的可怜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似乎是非常害怕，身体还有些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喃喃自语道：“不要丢下我一个……我害怕……”
      这些娇弱的话她此时说出来，赵凌听在耳里心中更难受，她平日里的样子多半也是强撑，到底是什么心魔把她这样一个本该单纯欢喜的人应生生逼的连笑也成了奢侈。
      “冰青不害怕……你不是一个人，不是的。我陪着你，不害怕了。”赵凌安慰着她，脑子里只盼她快点好起来，她这个样子可比平日里的冰冷更叫人受折磨。
      洛冰青迷离中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只是将她抱的更紧，把头埋在她脖颈。如此良久她鼻息才逐渐沉稳了下来。
      赵凌瞧她好一点了，想把她放好，结果她一动洛冰青就皱眉头把她抱的更紧似乎不愿意她离开，只能在她怀里睡一般。
      赵凌被错当娘到没啥，给当了靠垫那也是小事。主要一想到洛冰青醒来，那就问题大了！自己千刀万剐那还是轻的，只怕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挫骨扬灰飞灰湮灭轮回道都不让进啊……老天啊，想一想头皮都发麻！
      本来这么个美人在怀，还不管不顾的把自己抱的那么紧，是个人都该笑掉牙了，只是这个活轮到赵凌那简直如剑架在颈，刀锋在背，等于只要洛冰青一睁眼她就可以直接两腿一蹬死了算了。
      赵凌被她抱着那真是欲哭无泪，恨自己爱心泛滥没事乱安慰什么人。当下看着一旁的小江儿道：“我想你师父是没事了，姐姐我的后事倒是可以提前了……”
      小江儿也有些犯难道：“师父醒来了肯定又要怪罪你了……”
      赵凌此时恨不得把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去抱她的两个胳膊砍下来。最后没办法只有道：“恩……死就死吧……”她无奈说了一句，结果小江儿一脸沉痛的哦了一声。赵凌耳朵都快掉下来了，瞪着眼睛看着她，孩子一副亲人去世的神情就差给自己念经了！赵凌内心一阵惨叫，不是吧，我这么疼你，你也不关心我？为了你师父打定主要要牺牲我了！！
      她看着小江儿，小江儿看着她，赵凌到底是怕了开口道：“你去找找你杨柳姐姐吧……”
      小江儿道：“找杨柳姐姐做什么？”
      赵凌吸了口气扶着头要死了道：“换张脸，不管是谁的，只要不是我自个儿的。不行了直接弄成姑姑算了……总之我要条活路啊！”她刚喊完，小江儿当时就跑出门去了。
      二半夜就此折腾了半宿。
      第二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冰青才睁开了眼睛……
      她是醒了，脑子也清明了，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抱着一个人惊的她心里一跳连忙松手撑着起来看仔细。
      就瞧见那床边躺着一个怪的不能再怪的人，女装不像女装男装不像男装，头上一朵花，长相……丑的实在……
      小江儿还睡在她边上，两个人都离自己那么近。
      她是醒了，只是那两个昨晚累坏了此刻只顾呼呼大睡，就算雷打这个时候也是动不了的。
      洛冰青一时震惊，稍微好一点了又细细看了看那张脸想起来是昨日白天来送汤的厨娘。她心里顿时生满了疑问，极其别扭，这丑陋的厨娘为何睡在自己旁边自己……自己还伸手把她抱住……
      想一想头发根都有些发凉，吸了口气脸色更差洛冰青俯身过去伸手要去推醒那个人问问清楚，结果离的近了看的清楚了又觉得不对。
      怎么会有下人在厨房干活手却那么细嫩一点茧子都不起？她昨日病的七七八八也没想那么多，今天一觉醒来好了很多，越看越不对，她江湖经验倒也丰富眼瞧此人必然不是真容，见她睡倒伸手点了她两个穴道不让她醒来，这才将那层人皮面具揭开。
      她不揭开还好，一揭开瞧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气的眼睛都瞪圆了道：“是你！”跟着提起掌来就要冲她天灵盖打下去。
      “师父不要！”小江儿被她惊醒，见她要打赵凌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道：“师父不可以伤害姐姐的！”
      洛冰青此时怒火攻心，认定是赵凌占自己便宜气的咬牙切齿只想把她杀了，只是她身上还有伤武功没有恢复，小江儿又是豁出去抱着她胳膊，一时牵动伤口洛冰青也是疼痛，喝斥道：“孽徒！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小江儿跟她相处日久倒也从未见过她如此狰狞发这么大的火，当下吓的哭了道：“师父不要，不要杀姐姐，姐姐没有错的……是师父……”
      洛冰青冷怒之极瞪着她道：“是师父怎样？师父要杀她，你不准阻拦！要不然师父连你也一起杀！”
      小江儿的眼泪更是断了线一般，整个人给她吓的瑟瑟发抖，口中哀求道：“是，是师父自己抱着姐姐不肯松手的……师父要杀那就杀了我吧……姐姐是好人，师父不要杀姐姐……”
      她哭的动情，小小一个人又这般可怜，抱着洛冰青的胳膊只是不让她动手，洛冰青气的急了伸手推开她道：“胡说！我为何要抱着这个无耻之徒！”
      小江儿这才道：“师父昨天伤的重了毒又发作了，半夜发起热症，满头大汗嘴里直说胡话，我好害怕……只好去找凌姐姐请大夫给师父看看。大夫半夜来给你看病抓了药，是姐姐帮你煎了端来让你服下的。她对师父很好，一直守在床边照顾你，只是师父不知做了什么噩梦说是害怕还伸手将姐姐抱住……姐姐她本来想放下你，可是师父不肯姐姐为了让你休息，只有那么靠着让你抱着她……她真的是好人，师父不要杀她。”
      她一段说完哽咽的更加厉害，洛冰青牵动伤口疼的咬紧了牙关，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好一会儿忍过了疼痛才开口道：“假情假意信她做什么！她若是好人怎么会对自己亲生姑姑……她有了你杨师叔，还要朝三暮四……你杨师叔走了，她便用花样讨好了我师父，师父爱她我也没话说，只是师父那样的人既然爱上她，她又为何跟这义首堂的堂主在一起！你说这样的人不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又是什么？”
      小江儿给她问住了，她神情又凶，小孩子又抽咽起来只是一片纯真道：“姐姐不是的……我不懂这些事。我只知道她对大家都很好很好。杨师叔走之前我们三人在一起杨师叔总是在笑，她是高兴才笑的。宫主大人和姐姐在一起也是这样，若没有姐姐照顾宫主大人只怕熬不过……沈姐姐和她也是很好的，沈姐姐还说要一起来照顾师父的……大家都是好人，跟凌姐姐在一起又都很开心，师父为什么还要杀凌姐姐。我不懂的……”
      她童言无忌，说的又是所见所想，最后一句问出来连在气头上的洛冰青也是一愣，心中思量道，不错，说来说去都是旁人的事，就算她既跟师父又跟滟儿在一起，若二人不同意也是枉然。这一切都是她们的事，我为何如此生气非要杀了她不可？
      有此疑问一经提出，她自己也吓了自己一大跳。脑中盘桓着各种各样的片段，从初见赵凌她油嘴滑舌欺骗自己开始，到她跟杨滟的那一幕，再到她跟师父亲昵说话的神情……
      如此种种一一闪现，洛冰青心里只觉得咯当一声，想起了什么又觉得难以言语，好多东西云里雾里遮的人难受却如何也难以想明白。洛冰青本来抬手要杀赵凌，这会却陷入自己的沉思。
      好一会儿小江儿见她没了动静才却生生开口道：“师父……”
      洛冰青这才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开口道：“怎么？”
      小江儿见她神情虽然冰冷但是肯答应了，心中好受一点才道：“你放了姐姐吧。姐姐好辛苦的，她照顾你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了。昨晚上她就是害怕你醒来见到是她就会发脾气，她才大半夜找杨柳姐姐帮忙易容的……姐姐还说只要师父能好，自己受苦也没啥的。姐姐真心对师父好，师父不要杀她了……”
      她就只担心洛冰青会杀赵凌一味求她放过赵凌，谁知洛冰青神色反倒更冷瞪了她一眼道：“我杀不杀管你什么事？她这种人死有余辜！你记住，别给她这种虚情假意的人骗了！”
      小江儿只有点点头，勉强抬头与她对视道：“那师父还杀她吗？”
      洛冰青哼了一声道：“杀！等我改日病好恢复了全部功力堂堂正正的把她杀了才好，免得她这种畜生还觉得冤枉。”
      小江儿闻言知道她的意思就是现在不杀了，当下不怒反喜道：“好的好的。师父有伤快躺下吧，我去找人将姐姐送回去！”说完起身就往外去，她惦念赵凌安慰害怕洛冰青翻脸，只有让赵凌离开这个屋子似乎才是最安全的。
      她是一时高兴的忘记北了，跑的差点跌跤。余下洛冰青支撑的辛苦，小江儿一走她就伤势发作只有躺了下去。结果天不遂人愿，赵凌被点了睡穴还在自己枕边躺着……那鼻息都能碰到自己脸上了。
      洛冰青恨都恨死她了，奈何刚才发怒动手全身牵动了伤势，躺在那里又难以动弹。
      与这个世上自己最讨厌最不齿的人同床共枕，那可真比杀了她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