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服众

     
      这一天大早，众人都在堂上依旧那么沉闷，这个气氛都快把人压抑死了。柳丫头吵吵嚷嚷刚把两个要死要活的老头子拉开，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叫两个老不死的不要闹了，白易给她说的只往张天正身后躲，张天正活一辈子何曾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教训过，当下涨红了脸跟她对骂，结果越说越说不过，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没有办法。
      白易可给逗乐了，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好容易柳丫头说的累了端起茶杯喝水，张天正气的差点想伸手把她拍死结果没法子没武功了现在等于废人一个，咬牙切齿也枉然。
      白易哈哈笑道：“臭老鹰，你现在知道没了功夫多难受了吧，一个小姑娘都能欺负你，你还是快快让我做做实验，研究研究想办法把你功夫恢复了怎么样？”
      张天正正要说话，忽闻一个声音温婉动听开口道：“白先生不要为难我师父了，师父是要得道的人了，你多日纠缠他害他不能清净修行彻底铲除内心的魔障，纵然医好了他的身你医不好他的心魔那也是枉然。”
      那一声出来宛如菩萨下凡点化众人来了，众人小小一惊都回头去看，但见一个白发披肩却容姿清绝风仪无双的美丽女子正微微笑着，她气质高贵更难得有一份睿智豁达，一见之下叫人没来由就要对她倾心佩服。这人不是病入膏肓的冉清湄是谁？不知为何她今日眉头舒展，目中光芒清明，脸上薄薄一层染了胭脂，看起来更加容姿焕发不像一个久病的人。她身后赵凌一脸笑意正推着轮椅带她过来。
      众人盼了数日，看见这两个肯出来了，冉清湄的神志似乎也恢复正常了，柳丫头一激动差点就哭出来了，看着赵凌激动道：“公主，你可出来了。你担心死我了。”
      赵凌点点头笑一笑却不开口，柳丫头不知她是何意思看她面目已经一扫归来时那种面如死灰一蹶不振的痛苦神色，眉间荡漾的愉悦与幸福难以遮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赵凌看起来也从泥沼里走了出来。
      海棠也挺高兴的看着她和冉清湄道：“大长公主您的病情看来好转了不少，海棠恭喜你。公主你看起来也振作了许多，我心里就放心了。”
      她说的诚恳，冉清湄笑一笑道：“我听说你是天保门的后起之秀，对凌儿一向尽忠职守，你很好，只是这大长公主的名号就不要叫了。我现在还是钦犯之身，成宗削去了我的皇籍，这些虚名都是过去了。你若不介意还是叫我坤秀宫主好了。”
      海棠也难得一见这么通情达理的温柔美人，点点头喜道：“都一样，公主和宫主，叫起来可没区别。我心中钦佩你您风仪，你在我心里还是大周的大长公主大人。”
      赵凌一笑道：“奇了怪了，你一贯嘴笨吃亏，如今见了湄儿比我还能说会道。”
      她那句湄儿出口，众人不明就里都是一阵别扭，眼瞧她明明是冉清湄的侄女，说起话来没有一份尊卑大小，乱了辈分居然喊的这么亲昵，再看冉清湄似乎也没有一点不适应要指责的意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下白易见她出来了，就要给她号脉，看看她病情究竟如何。冉清湄一笑伸出脉搏让他过来瞧瞧。白易看她面色早有惊讶，按道理冉清湄时日无多不该是这个气色，结果他一伸手面色就变了，万分惊讶道：“你，你，这不可能，你已经是半截在棺材里的人了，这个脉息不是你应该有的。你，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冉清湄摇摇头笑着没说话，跟着看向赵凌一脸甜蜜幸福模样。赵凌也笑一笑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四目相对没有半分扭捏做作，心中都是十分坦然。
      半天几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说不出话了，按道理冉清湄既然清醒，神智恢复了就不该还把赵凌当成冉云涯一般的看着，赵凌就算是假装这个假装的也有些过头了吧？他们正迷惑，就见洛冰青从门里过来了，她一直在院子打坐听下人说师父好了出来了，喜的顾不得其他飞奔而来。一进门看见冉清湄果然在此，人又显得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内心喜悦激动难以掩饰冲到她的座前跪下道：“冰青参见师父，师父你可是好了，徒弟这几日好担心你。”她本来生性冰冷，但是感念冉清湄的养育之恩内心最崇敬她，视她为自己的亲人一般，如今师父病似乎有了起色，最高兴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了冉清湄十几年的洛冰青。她说的动情，冰冷的面色露出难得的喜悦笑容，看起来更加美丽不凡。
      冉清湄见她也是激动，三个徒弟里冰青虽然话少，人也低调，但是冰青性格忠厚对自己最有心，她对冰青的喜爱也不一般，只是怕她也同杨滟一般给自己宠坏有些感情都放在心中没有言语。如今大悲大喜过去了，她看着还跟在自己身边风雨不改的洛冰青也险些要掉眼泪，伸手扶她起来道：“冰青起来。师父恢复了神志见了你也很高兴，你很好，很好很好的。”她一连说了三个很好，已经是极大的赞誉，洛冰青从前把师徒尊卑看的严重也未曾听她真心流露的夸奖，乍听之下也是感慨良多，差点也要掉了眼泪。
      二人正激动的时候，便见一个娇小可爱的人儿跑了过来，一路喘气却神采奕奕的，看见赵凌就不顾一切的扑入她怀里，直接哭出声来道：“凌姐姐，你可出来了！小江儿好想你的。”
      小江儿天真可爱性情流露，赵凌满心欢喜抚摸着她的头道：“小江儿乖，我见了你也是欢喜的。你最近可过的还好？”
      小江儿哭着点点头，又觉得不该落泪害怕惹了冉清湄难过，收了眼泪道：“我很好。师父和姐姐还有两位爷爷都对我很好。”跟着看着冉清湄也跪倒在她脚边道：“小江儿不懂规矩，还没先跟宫主大人问安，宫主大人可是好了？”
      她乖巧伶俐又是真心，冉清湄笑一笑将她扶起道：“乖孩子，我好了，不要担心我。”跟着指着张天正对小江儿和洛冰青道：“这一位是我的师父，他是一个武林奇才，我之前没有说，如今你们知道了，就要改口喊他做祖师爷，祖师爷功夫太高已经参透了哲理弃武从道了，他现在要修道，你们身为传人的若祖师有了危险就要保护他，祖师爷他日成佛了也有你们一份功劳。”
      她说完了笑一笑，张天正倒是给他说的不好意思，人活一辈子，独来独往习惯了，老了老了冒出来一堆徒子徒孙，各个又都长的貌若天仙，还对自己这么好，他看着冉清湄好不感动，叹口气道：“清湄，你可是好的。我这心魔不除真对不起你了。我虽然是你师父，但是除了教了你一身功夫，我一辈子做的都是缺德事，如今叫我怎么消受的起。”
      冉清湄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师父一瞬间的悔悟已经超出了许多人一世的修为，这是大智慧徒弟也佩服你的。我们如今不论从前的事了，都忘了那些恩怨吧。”
      张天正点点头道：“你说的好，我听你的。”
      白易可有点不乐意了，他老来顽皮正盼着有人陪他瞎胡闹，现在好了好好一个大魔头三言两语给冉清湄说的服服帖帖的，气的差点吐血了。再瞧瞧人家那些徒子徒孙各个出类拔萃，天资不凡。尤其是冉清湄若是没一身的伤病只怕现在就是天下第一了，倒霉自己教了半天教出来个赵凌，实在是拿不出手，气的哇哇直叫也没办法。
      众人给老头子逗乐都是哈哈笑了起来。众人正是开心，就听赵凌正色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的。”
      她说完大家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赵凌看了一眼冉清湄，冉清湄点点头，赵凌这才平静开口道：“我与湄儿生死相许，我决定她是我的爱人，我不要她做我姑姑，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她一语出来，堂上一片死寂。众人都跟吃了砒霜一般，面色发绿，半天没反应过来。白易活一把年纪了第一次听说这个事，瞪大眼睛瞧了一瞧，伸手掐了张天正一把道：“臭老鹰，我是不是年纪太大耳朵聋了，刚才我好像听见什么特别荒诞的话，你听见没？我是不是白日发梦了？”
      张天正虽然行事邪乎了一辈子，乃是人人谈之变色的大魔头，看到这个场面也只有是他变脸色了，整个人不可置信见白易问话才咽了口口水道：“白老鬼，你没听错。那丫头说的是做我妻子，不是做她姑姑……至于是不是我们老的太厉害一起发白日梦我就不清楚了……”
      两个老头就跟中邪了一般一起看着冉清湄跟赵凌动也动不了，这个事震的人脑子都要晕过去了。
      柳丫头第一反应靠着海棠就有些头晕，看着海棠哭了道：“你说她们是不是病的太厉害，一起失心疯了……这个事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一起满门抄斩，斩一次不够斩九九八十一次……”
      海棠张大嘴巴摇摇头道：“我瞧冉宫主神志是挺正常的，公主也是玩真的了……我们还是趁早多准备几副棺材，免得到时候马革裹尸有些凄凉……”
      小江儿红着脸看看洛冰青一脸疑惑道：“师父，女子也可以娶妻子的吗？宫主大人不是凌姐姐的姑姑吗？可以不要她做姑姑而是做妻子吗？我听不懂。师父你明白不明白？”
      洛冰青更是一脸惨白，白透青，青里发黑，黑中带着紫。全堂的人加起来都没她内心现在翻江倒海的厉害。她就跟被龙卷风吹上了九天，然后在从九天直直的摔到了峡谷，成了一地的粉末，最后被洪水冲走，粉末都不剩了。赵凌跟杨滟的事，她亲眼所见，已经难以接受，最后勉强着勉强着看在杨滟是师妹的份上网开一面。现在这个简直有为人伦已经不能形容了，她简直就像吞了一个炸雷进了肚子，炸的自己血肉模糊。眼前这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师父明明是她的亲姑姑，而且她明明跟师妹已经……难道她趁师父体弱也将师父……她想到此处更是满心愤怒跟着抽出宝剑对着赵凌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师父是你亲姑姑，你为何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就算你是个女子，这些话你怎么说的出口？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她刚要动手，冉清湄看着她喝斥道：“冰青住手！”
      洛冰青一脸恨恨却不得不住手看着冉清湄道：“师父，这个人猪狗不如，趁师父神智不清居然说出如此天打雷劈的话，冰青要给师父做主，冰青不能看着师父铸成大错！”
      冉清湄摇摇头看着她开口道：“你对师父的情意师父都知道。你放心吧，师父已经完全清醒了，师父的神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凌儿的话虽然你们听起来有违人伦，是大逆不道。但是我听在耳中心里很是快活。我现在告诉大家，凌儿和我的事，是我决定的。她爱我，我也爱她，我愿意抛开一切身份同她在一起。我们之间的事，诸位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诅咒谩骂也好，要打要杀也好。我是不怕的，我也并不在乎你们的想法。我一辈子坎坷，如今大限快到了，我真心希望能为自己，为了凌儿活出个样子来，才不白来人世一遭。这件事你们不要为难凌儿，若是反对的，现在就将我杀死，也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将我和她分开。但是你们谁若要伤害凌儿，那自是万万不可。冰青，你虽然是我徒弟，但是若做出让师父伤心的事，不要怪师父不顾念师徒之情。”
      她一番言语，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句句铿锵落地有声，加上她面目严肃宛如天宫神女自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话说的这么清楚，这么重，反倒让洛冰青脸色一阵青白，咬牙切齿，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是难以想象有一天师父会做出这种事情，会这么对自己。当下恨的一抛宝剑在地，哐当一声，滚下眼泪转身扭头就走。
      冉清湄皱皱眉头，心知她一贯严谨，敬自己如神明，自己做了逾越的事打击最大的还是冰青。但她如今爱赵凌心志坚定不移，就算众叛亲离又有什么关系。只有满堂之上只有小江儿懵懂天真，看着二人道：“凌姐姐，那我以后要怎么称呼宫主大人？她是你的姑姑，又是你的妻子，还是师父和师叔的师父……我脑子里好乱……”
      赵凌看着她倍感欣慰，笑一下道：“你便还叫她宫主大人便是。你乖乖的，快去看看你师父。她受了点刺激，你看着她别让她做什么不好的事。”
      小江儿点点头乖乖的追着洛冰青去了。
      一堂之上，平静之中是狂风暴雨的。白易老头子气的直翻白眼，张口大骂，要带赵凌回宫。他刚要动手，冉清湄看看他道：“白先生。当年你打断我一双腿，我瘫痪了二十年，你是不是有些罪责？”
      白易一辈子就这一块心病，见了冉清湄愧疚到了骨子里，也是因为愧疚之前根本不敢见她，见了她就要跑。现在是没办法了，眼瞧她快不成了，自己又毫无办法每天只有在打打闹闹中掩盖一点内疚，逃避一些责任。现在见她说起，顿时动弹不了，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老头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玉璃你何苦逼我啊！我活了一辈子教了这么个徒弟，她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却处处维护她！老头子以后行走江湖没脸见人拉！你快叫我将这小灾星带走，免得传扬出去你也再难做人了！”
      冉清湄看着他继续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有些罪责？”
      白易那是赖也赖不掉了只有张口道：“我不明就里，看见你是张天正的功夫就杀红了眼睛，用锁龙手毁了你的双腿，我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就是要杀我我也没有废话，你是不是现在要跟我算旧账？那你来吧，老头子悔恨了二十年，你杀了我，我也解脱了！”
      冉清湄摇摇头道：“你有了这个教训还不够吗？你要一时鲁莽分开了我与她，我是再难活下去的。你岂不又添了一桩罪孽？这是我跟凌儿的事，你不要管了。若湘宜将来问起，要责怪你，只管叫她来找我。你欠了我的，我也不要你还了，只有这一桩你需答应我，准许我和凌儿在一起，再无怨言。”
      白易就要崩溃了，哭的更狠道：“玉璃你简直是何苦？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只是我现在暂时不管，将来等我研究出治好你的法子，还了你的人情，我还是要管的。我要医好你，还要治好你的双腿，我要你变的跟从前一样，看你还有什么好威胁我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他说完差点就在地上打滚了。
      张天正看见他这个样子好笑又想哭，这都是什么事啊！看着冉清湄要开口终于也无话可说，自己一辈子都是做了大孽要下地狱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徒弟。当下想开了哈哈一笑道：“清湄，你果真厉害，白老鬼要遭殃了。你可帮我报仇了。你的事我支持！我邪了一辈子，没想到你邪起来比我可是厉害多了！这才有你师父当年的风采！什么话都不说了，谁要反对，师父第一个不同意。你只管跟你的小情人风流快活，师父给你做主！看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冉清湄看着他感激的点点头，赵凌也挺激动拉起冉清湄的手两个人恩爱之余真是羡煞了旁人。
      柳丫头眼睛一闭，直接昏倒在海棠的怀里，急的海棠手忙脚乱只掐她人中。弄醒了丫头，自己也很想晕，奈何柳丫头根本不管她，开口看着冉清湄道：“我不管你是大长公主也好，是什么宫主也好，总之你还是公主的姑姑，你这么做就没有一点愧疚吗？我要将这件事告诉太后，让她来发落！我不能看着公主没法做人了！”
      冉清湄一笑道：“小丫头你很忠心，这是好的。只是湘宜未必有这个能力来管这件事。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交，又做了我嫂子，我是她的小姑子。我是大周文宗和凤扬皇后的嫡亲女儿，论身份论血统，整个大周只有我和四哥最高贵，连湘宜的丈夫，大周成宗也比不上我。虽然我被削去了皇籍，但是湘宜一生性格严肃谨慎，她若要处置我，那也是要思量几分的。我与凌儿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么个宫女开口讲话。整个大周，可以处置我的人可凤毛麟角。你还是做好本分退下吧。”
      柳丫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真想一头撞死算了，看看海棠，海棠虽然心里也膈应的慌，但是人家资格摆在那里，自己是天保门的人没理由伤害皇家的人。万一赵凌回禀了皇帝，说出当年的误会，皇帝肯定要为冉清湄平反恢复她皇籍。到时候我的天，她可就厉害了。自己再蠢也不敢招惹大周的大长公主，何况人家身份比先帝都高贵。
      赵凌一看这个形式开口道：“我和姑姑的事，你们不必再说了。当着外人也不许乱来，姑姑身体重要，不可被人惊扰。我爱姑姑，姑姑爱我，一切规矩人事都难不到我的决心和情意。你们放弃要劝阻的念头吧，即使不能接受，我也不允许谁来伤害姑姑。这件事就到这里，不必再说了。为了姑姑，也不许将此事传扬出去，待将来我回了宫自会跟皇帝哥哥明言，我绝不会委屈了姑姑分毫。”
      她说完握紧了冉清湄的手，矮了身子将她抱在怀里道：“你累不累？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冉清湄满心幸福看着她道：“我不累，似乎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后，我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激励着我。我一点都不累，也不多冷了，我要谢谢你的。”
      赵凌听的感动抱着她更紧了一些道：“我们在一起，你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冉清湄笑一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她两个人只看的其余人目瞪口呆之余唯有忍着满心的不愿强行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