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泄密
昏迷之中赵凌隐隐约约做着各种梦，有好的有坏的，都是杂乱无章。梦见杨滟与自己患难的时候不住口中念着杨滟的名字，伸手去抓她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急的流出眼泪。
她在此痛苦之时，虽然昏迷但也总觉有人在她身旁照料，给她喂水，帮她擦拭。种种照顾让她感觉好像是在小丫头的身边，却又不像，似乎更加温柔，更加疼惜，不住有人用手掌抚摸自己的脸庞，这种温暖的感觉就好像让自己回到了极年幼的时候。那个时候母亲尚在人间，她如此的疼爱自己……
“娘亲……”赵凌似乎梦到了心底最想念的人，流着眼泪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切似乎大不相同。
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洛冰青。
不是小丫头，不是杨滟，不是任何一个人，是和自己毫无交情可言十分陌生的洛冰青。
洛冰青守候在她身旁，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看着她好像在看空气似的，赵凌心中正是疑惑，自己昏迷之时那些模糊的印象，难道是洛冰青一直在旁照顾自己吗？
她脑中胡思乱想，只是不敢相信。想要开口，又觉得没有力气，对着洛冰青也无话可讲，只有愣愣看着她，洛冰青似乎也跟个假人一样好一会儿才稍微皱了皱眉头道：“你醒了？”
赵凌瞧她模样简直快抓狂了，洛冰青刚才那个神情好似是睡觉神游刚回神，我的天啊，姐姐你是活神仙吗，睡觉也要坐的一本正经，眼睛还是睁着的！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给洛冰青那种古怪到死的睡眠方式吓到了，心里恶寒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五脏六腑好像没有原来那么疼了，痛苦减轻了不是一星半点。
洛冰青见她神色知她所想开口道：“你别高兴太早。七虫七死药，并不是七日连续发作，是有特定时辰的。蛊虫都有个休息进化的阶段。前一日已经吃饱，今日估计长的大了，吃起来才更厉害。”
赵凌眼瞧是不疼了也管不得许多张口就问：“滟儿呢！我要见她！你们把她怎么样了？还有我师父和小江儿，你们做了什么？”
洛冰青看着她也不立即答话只开口道：“你很关心我师妹吗？”
赵凌点点头，神色焦急便要去找杨滟。
洛冰青看着她道：“恐怕她暂时不会想见你。”
赵凌愣道：“这是为何？她心中爱我，我心中爱她，她为何会不想见我？你休要骗我胡说！是不是你和你师父不让我们相见？！”
洛冰青摇摇头突然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道：“你为何不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一语完毕，赵凌心里哐当一声仿佛一块琉璃破碎的声音，顿时连呼吸都极为难受起来，这种痛楚比起七虫七死药，那还要跗骨锥心，勉强伸手掀开被子，但见是一身好端端的女装……
洛冰青瞧她呆了的模样缓缓开口道：“现在可能要称呼你赵小姐了。我不知为何你要女扮男装骗取我师妹的感情，你一再欺骗伤她的心，师妹不想再看见你了。只是那金丝折梅手套的来历，师父还想问问你，这才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在此。”
洛冰青说完话突然起身要走，赵凌伸手将她拉着道：“你是她师姐，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你快带我去见她！我可以解释！”
洛冰青猛然被她抓住了手臂当下皱起眉头，伸手将她甩开冷怒道：“见了她又能如何？你是女子，你不要再纠缠我师妹，她身世坎坷本已难已相信别人，你将她欺骗的好苦，你是害了她你还不自知吗？”
赵凌此刻是全无力气，被她一甩之下从床上跌落在地，洛冰青皱眉要走，耳闻赵凌口中啊了一声，就见她双手撑住身子在床边，面色突然发青，跟着一手捂住心口冷汗直流一头栽倒下去。
洛冰青眼瞧她磕在地上声音甚是响亮，只怕膝关节处已经红肿一片，她如此模样应该是今日的毒药发作了。赵凌昨日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那知今日更加厉害，五脏六腑似乎给人咬碎了一般，比昨日疼上千倍万倍不止。当下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口鼻之中一股鲜血流出。
她瘫软在地，脑中疼痛钻心，但她心心念念依旧记挂着杨滟，神智模糊口中只是喊着她的名字。洛冰青站在一旁不知为何一向六亲不认，性子冰冷的她忽而上前将赵凌扶了起来，跟着开口道：“你想着师妹跟你快乐的时光，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赵凌听见这么一句不管是真是假，她本就思念杨滟脑中就回忆起当初遇见杨滟的种种。她如此一想，果然体内疼痛有所减轻缓解，可转念又回忆起杨滟与自己矛盾纠葛之事，跟着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被放大了十倍，她抵御不住面色只更加难看，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热烘烘全喷在了洛冰青的脖颈之中。
洛冰青瞧她如此模样不由呼道：“孽障！”跟着将她放在床上伸手点她穴位让她无法开口说话，实则是怕她疼的极了咬了舌头就此死了那可糟糕之极师父还要跟她说说话。赵凌五脏六腑宛如翻江倒海，洛冰青点了她的穴道，她难以喊出声，一双眼睛蓄满眼泪只是看着她，似乎是在哀求。
洛冰青今日已懊恼自己三番出手帮她，昏了头了，见她如此模样反倒更为恼火，当下冷冷道：“你做下孽果，何必当初？你莫要痴心妄想，我也不会帮你让滟儿来见你。”跟着一挥衣袖转身出门再不理会赵凌。
赵凌躺在床上，当真疼的肝肠寸断，偏偏动也不能动，连开口也是不能当下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等待死亡。
她如此灰心丧志也不知过了好久，忽然口鼻之中传来了一阵淡淡的清香，说不上是什么香味，只觉得十分好闻让人心神安定。跟着便有一个好听的声音温和开口道：“你醒来了吗？”
那声音温柔语调关怀似乎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赵凌此刻深陷痛苦之中，听见这么一句心中一暖，睁开了眼睛，眼前景象却叫她着实吃了一惊。
那人坐在床前，正看着自己。一张面孔，美的叫人说不出话来。五官精致也就罢了，偏生她的五官也不如何精致，但是就是叫人移不开眼睛。你若说她嘴唇太薄，但是嵌在这样一张面孔上，合该便是如此，多不得一份，少不得一份。仿佛上帝造她，是用了最合理的办法，最合理的搭配，才生出这么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
不错，你若说的不美，那简直没有半分道理。增一份便多，减一份变少，冰肌为骨玉为神，她的风采只能叫人由衷赞叹和佩服。那种骨子里的风华是其余美人羡慕也羡慕不来了。
只是还有一点也叫赵凌吃惊。那气质绝伦，美丽惊人的女子一头头发却是雪白一片，没有一丝杂色。单从背影看，你说她有百岁只怕也有人信，但是看着那张脸，光滑细腻没有一点皱纹，你又万万想不出，她究竟有多大年纪，仿佛就比自己大了那么几岁。
如此种种混合在一人身上，那是绝难想象，更为她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气质叫人更加神魂颠倒。
赵凌睁大眼睛痴痴看她，那人不怒反笑，一笑起来更加美丽，反倒像一个娇憨的少女咯咯的，神色之间与杨滟还有几分相似。
那神秘美丽的女子开口道：“你这孩子，当真有趣，疼的死去活来还用哪种好色眼神打量我。”她虽然有几分嗔怪，但眼神中分明是欢喜的光芒，口中呼赵凌为孩子，似乎是极为疼爱。
赵凌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见她如此模样不由一阵心神荡漾，连疼也忘记了。脑中一闪而过，似乎自己昏迷之时便是眼前人在温柔照顾。当下要开口，可是被洛冰青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抬手将她穴道解开道：“你真是个天生的祸害，冰青修道不易，你差点坏了她道行。”
赵凌不知她说什么，只开口道：“多谢姐姐……不……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对方实在有些叫人摸不找头脑，似乎一见这个女子自己就没了半分主意，她身上的气质不但叫人颠倒，赞叹，也同时透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与威严。诸多矛盾混合在她的身上，似乎又本该如此，上帝对她的偏爱让人连嫉妒也是不能够。
却见那女子笑了一笑道：“我叫冉清湄，我可大你很多，姐姐是不能叫的，你可以叫我姑姑。”
“冉姑姑。”赵凌张口就喊了出来，也不觉丝毫不妥，眼前这个女子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安心十分想亲近似乎是认识很久一般。
冉清湄听她叫来，眉间神色不知是喜是忧，皱了皱眉头嘴角却是含笑，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很好，你很好。”她话刚说完，赵凌却着急看着她道：“冉姑姑，你可是这坤秀宫的人？”
冉清湄点了点头道：“我是这里的人。”
赵凌浑身痛苦却喜上眉梢跟着用力撑起半截身子道：“冉姑姑，你可识得滟儿，你快带我去找她。我，我要跟她解释……我……”她说到最后念及自己已经被人识破了女儿身，如此一来杨滟定然是恨自己入骨，还会听自己解释什么？万一杨滟不爱她了，她又能如何解释？当下悲从中来，当下越说越哽咽，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冉清湄看着她如此举动，居然没有丝毫的惊讶神色，反倒是十分慈爱的笑了一笑道：“真是个小孩子，在家应该是被大人宠坏了。遇到一点事就哭成这样。”跟着竟然十分怜惜伸手给她擦眼泪，看着她的面孔神色之中仿佛还有几分痴醉。
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碰上自己的面颊，那种熟悉温暖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识得一般。赵凌当下就止住了哭泣，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慈爱美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什么自己就不由自主的做了起来，她说不哭，自己就真的一点悲伤也无，再也哭不出来。
冉清湄伸手给她拭泪，不知为何自己神色却越来越低落，好一会儿那面色宛如天色阴晦，皱着眉头低低叹了口气，目中似乎是有清泪流出，她也不避忌伸手又为自己拭泪，赵凌看的痴了全然忘记自己浑身的疼痛开口道：“冉姑姑，怎么我哭，你也哭？”
冉清湄用衣袖拭去眼角的眼泪道：“我看着你想起从前的事，你生的俊美换了女装更加了不得，你一哭像极了一个人。我不能瞧见你哭，你快快不要再哭了。否则我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她说的让人怜惜无比，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梨花带雨起来简直是叫人恨不得为她做尽一切好叫她不要落泪难过。赵凌当下连忙摇头道：“冉姑姑，你不要哭。是我错了，我不哭了。我只是想着滟儿……我心中念着她……我很难过。”
冉清湄见她模样精灵，出言很是乖巧温顺，似乎也在很关心自己当下点了点头道：“我一把年纪陪你这个毛头姑娘掉眼泪，二十年了这是头一遭。你这孩子可真让人一点也不省心。你对滟儿的情谊我也明白，你肯吃下我的药说明你也有几分骨气和真心，只是错就错在你不该骗她那么多，她虽是我徒儿，但是脾气不好给我宠坏了。她正在气头上，再不能见你，我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此言一出，赵凌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开口道：“你……你就是滟儿的师父？你是坤秀宫的宫主！”
冉清湄瞧她惊讶，噗哧一声笑出来道：“怎么了？小姑娘，你觉得不像吗？我便是滟儿的师父，也是这里的主人。”
赵凌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个落差确实有些太大，在她一万次的想象里，在大家的形容里，杨滟的师父，坤秀宫的宫主，怎么说也该是个厉害的角色，杀人如麻，武功高绝，心狠手辣……如此种种，才能成为一个神话，才能被武林中人当做魔神一样供奉起来。
但是眼前这个……
实在有点脱线。美的有些离谱，风华更是叫人瞻仰。关键是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几个字有点远，慈爱的就真的像是你家隔壁住的姑姑，关心你爱护你，还跟你聊聊心里话。
最后，最离谱的，坤秀宫主当着她的面我哭，你也哭，丝毫不比自己少掉眼泪。
这也太叫人难以相信了吧！
赵凌不知道是疼懵了，还是给吓晕了，只是愣愣看着冉清湄，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忽而想起什么着急道：“你是坤秀宫主，那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冉清湄看着她是又好笑又好气，当下摇摇头道：“没有怎么样，我就是跟他见了一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和我说了几句话没头没脑的，他害怕我提着箱子就要跑，我叫他留下箱子他不听，我只好出手夺回了箱子，我没有为难他，是他很害怕自己要跑的。他走的时候吩咐我照顾你，说你好了就要将你接走。”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赵凌听在耳里如何不知道以玄天药仙的性格武功必然有极大隐情，要不然师父千里而来为何会放弃箱子连自己也顾不上就走了。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啊。当下开口道：“师父为什么会害怕你，怕的要跑？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此言一出，冉清湄却苦笑摇摇头，跟着凭空退后了一点道：“你瞧我这模样，便知道他为何要心虚害怕。”
赵凌眼见她坐在凳子上突然凭空后退了一大截，以为她武功卓绝居然能移形换位，简直是仙非人，但定睛看下去不由又是吃了一惊。
原来冉清湄所坐的并不是平常的椅凳，之见她一身白衣绝代风华，面容之美无需多言，简直是赵凌平生所见最让人赞叹的女子。
但是，那张座椅分明就是一张残疾人用的轮椅。
眼前这位，坤秀宫主，手轻轻推着椅子上的木轮，竟然是个腿不能走的残疾。
赵凌一时不可置信，又觉得她如此人物成了无法走路的残疾人当真叫人心痛怜惜，开口道：“冉姑姑……你……”
冉清湄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转动轮椅又到她床前来看着她开口道：“你不必惊讶。我瘫了几十年了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可怜惜我的，我是自作自受。我不怪你师父，当年事也是我一时冲动，我不该……”她说到此处又忽然不再开口，抬着头一双美目看着赵凌道：“孩子，你是不是很疼？”
赵凌对着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冉清湄的心思自己又如何体会的了？见她关心，才想起自己还身中蛊毒，体内疼痛难忍，当下开口道：“疼。”
冉清湄伸手扶住她，让她躺下道：“孩子，这药是姑姑配的，姑姑自然能帮你把她解开。你若疼的难受，姑姑可以让你恢复。只是姑姑定了规矩，规矩不能坏了。我若帮你解开，从此滟儿便跟你再无半点关系。我虽然一见之下很喜爱你，但是滟儿是我从小带大，也是我心里的宝贝，我疼她至深不会让你再害了她。”
赵凌当即直摇头道：“不必，不必。姑姑好意，凌儿心领了……她虽不理会我了，但我的诺言不可改变，我对她的心意也不会改变。我求姑姑不要解我的毒，我欺骗她本该有此惩罚……姑姑不必再劝。”
冉清湄看着她神色虽然痛苦，心智依旧坚定。当下点点头道：“你一片真心，我领会的得。可惜滟儿不是我，她发了很大脾气很伤心，若不是冰青阻拦她已经抬手就将你杀死。”
赵凌虽然感觉到她的慈爱关怀，但是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坤秀宫主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好，当真古怪。知道自己是女子，又爱着她徒弟，如此有违人伦的事她居然丝毫不觉的有何不妥，那话中的意思还有些回护自己，她究竟是何意图。
冉清湄瞧一瞧她，开口道：“你安心在此。你师父吩咐我好好照顾你，我自然会答应他。他要来将你接走也是好的。姑姑有缘见你一见，心中高兴。你为了滟儿，她必会知道的……”
她出言安慰，神态宛如菩萨低眉温婉可亲，那模样就是再硬心肠的人见了都要为她心动。赵凌自小虽然关心她的人不少，身处皇宫却规矩甚多，寻常亲情自稍微成人之后就再无法感受到，哥哥当了皇帝后也是那副一本正经的客套样子，倒很少有长辈出言如此关心理解，丝毫不以自己钟情女子而勃然大怒，她看着冉清湄，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声音也有些哽咽道：“冉姑姑，你初次见我却对我这般好。你能理解我的情爱，不觉得我有违人伦道德，不像我师父那般辱骂我，我心中很感激你。”
冉清湄笑一笑道：“傻孩子。这世间的情不论男女都是一般痴缠痛苦。又有什么高低贵贱，道德不道德之分？你是女子，但你重情义肯跟滟儿一同投江生死与共，这份勇气很了不得。若你是个男子却没有这份担当，滟儿的终身必然也是不幸。张暮川虽然能救莹莹，但他难道会比你强上许多吗？你既然叫我一声姑姑，那姑姑活了这许多年若这点也看不开就算是白活在世上受苦一遭。”
赵凌万没有想到这坤秀宫主不但人生的美丽宛如谪仙，性格温润慈爱，气度见识都高人一等，一番话说下来，赵凌只恨没有早点见到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子，感动的点了点头却开不了口了。
冉清湄望着她的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之中忽喜忽忧，最后却是叹了口气咳了几声道：“罢了，我今日说的太多很是劳累，寒疾又发作了，我要回房调息了。你在此吧，蛊虫还要发作一个多时辰，你忍着点。”
赵凌见她果然如所说的那样，面上隐隐有阴寒之气。当即认出那是自己二师父孙如冰的寒阴大悲掌所造成的内伤产生的后果……当下要说话又是一阵心惊。六师父白易让她成了残疾，二师父还将寒毒打入她体内……如此种种她居然还能善待自己？这是为何？想起那个神秘的箱子，开口道：“姑姑，那箱子装着究竟是什么？”
冉清湄却不再答话，推动轮椅转身往门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