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廉贤知道人若是年级大了，便有些爱唠叨，不过太皇太后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得多，没停多久又继续道：“祖母虽没做过皇帝，却也想得到做皇帝的人必是心累，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保住自己这一大家子的命，保住自己所爱的人的命，想不累也不成。人若是时时刻刻累着便容易生出病来，得有个地方让他喘口气，对于你父皇而言苏长清便是他喘息的地方。苏长清是逆臣的后代，本不该容他在后宫之中，可是为了你父皇，祖母却还是容了他。如今皇帝也需要这么一处地方，便是你了，他如今把心交给你了，真心实意地待你，你也得全心全意地对他，事事要为他考虑才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保住他，保住我们这一家子。”
     　　这个道理，廉贤不但明白，每时每刻也是这么想的，便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接着说：“当年你父皇虽然宠爱苏长清，不过十几年里，每年留宿在苏长清那里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头一、两年还多点，后来便几乎没有了。那段时间，后宫也没闲着，添了几位皇子，几位公主，现在是长大了，除了早夭的几个，如今也都不在宫中了。不过，祖母听说，这些日子来，皇帝不是在书房里批阅奏折，便是在你那里，后宫根本就成了摆设。”
     　　太皇太后的声音极柔，廉贤原先险些睡着了，却因为这句话，被吓得没了睡意，僵直地从她怀抱里坐了起来，心突然怕起来，说话也忍不住哆嗦起来：“祖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太皇太后眼中掠过一丝严厉的神色，她的身份从来不只有慈祥的祖母一种而已，只要有需要她不但是无人可撼动的后宫之主，而且还可以把手伸到朝堂之上左右政局：“祖母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祖母为什么问这个。祖母问你，皇帝如今有几子几女？”
     　　廉贤低了头道：“两子一女，除了皇后生的皇长子之外，便是贵妃生的二皇子，以及德妃生的大公主。”
     　　“那你知道，你祖父有多少位皇子，多少位公主吗？”太皇太后不等他答便说，“祖母提醒你，你祖父有皇子二十六人，皇女十四人，皇子中除开早夭的，谋反的不算，活下来的也有十二个。皇帝和你都得管这十二个人叫皇叔，你觉得他们都是些善类，没有丝毫野心吗？他们过去老实，与其说是没有野心，不如说是祖母和你父皇不敢给他们丝毫机会罢了。不过如今却大不一样了，皇帝只有两个儿子，若是这两个儿子早夭了，或者不争气，他们的儿子不是就有希望坐上皇帝的宝座了？”
     　　听了这些话，廉贤打了个冷战，似是从一场美梦里醒了过来，这些天太过甜蜜，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他爱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与他十指绞缠，交托真心的那个人是皇帝，是高高在上，却危机四伏的皇帝，纵使是爱，也要将江山社稷摆在一切之前的皇帝。
     　　太皇太后伸手捏住廉贤的手，廉贤的手指冰凉，想来心也是如此，不过她却不在意，因为就算是心痛的快要死了，也比真正死了的要好得多。
     　　“贤儿，祖母把皇帝交托给你，你得帮他护着他的江山社稷，不能让他辛辛苦苦熬到的江山转眼间落到别人的手中了，他现在年纪尚青，有的是机会，只看你们怎么把握了。”
     　　廉贤呆了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来：“孙儿明白，孙儿会找机会劝他的。”
     　　太皇太后还以为他会哭，捧了他的脸瞧了瞧，却只见他的眼睛冰凉凉的见不到一丝生气，太皇太后紧紧搂住了他道：“心痛吧？那是自然的。可是你要明白，如今你还活着，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盼着等着要拿你得短处，皇帝如今这么宠着你，对他、对你、对我们全家都没有丝毫好处。祖母知道他心累，一找到喘息的地方便没个够，但是你要为他着想，祖母宁愿看着你们两个彼此心痛，也不想哪一天你们失去对方，再来后悔。”
     　　廉贤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靠进太皇太后的的怀抱里，想哭却一滴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