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长子封了定王，嫡长子封了太子，天差地别，倒也理所当然。
     　　朝臣里大约只有廉睿的老师们觉得他敏而好学，封个小小的王爷有些可惜，但也没敢明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反倒是不约而同地跟他说起人要安守本分之类的道理来。
     　　廉睿笑得谦卑，说自己断没有过非分之想，就算到了皇帝那里也是如此说的，那些话说得恳切，让人不得不信。
     　　皇后自然高兴，还大发善心，从朝臣们给太子上的贺礼中挑了几件不入眼的，让人给廉睿送去。
     　　虽她不入眼却也都是些好东西，可惜她那个“儿子”眼毒，看透她的心思，笑眯眯地接了，流着泪说了些感恩的话。皇后的人前脚刚走，他便让人找了间空屋堆在墙角上了，竟连盒子都没兴趣开。
     　　到了苏长清跟前，他便显了原形，眉头就没舒展过，噘着小嘴扑进苏长清怀里，一句话都没说，怕一说，眼泪便会掉下来。
     　　苏长清摸着他的头，心想着，他这么豆大的孩子，没了娘，如今爹又要把他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必然是寂寞的，于是违心地说了几句皇帝的好话，说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心疼儿子的云云，他不善说谎，说的虚得很。
     　　廉睿乖乖地躺着没出声。
     　　苏长清又继续道，其实早早出了宫，离了这个漩涡一般的地方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像你这般冰晶一般的孩子，再跟他们这么搅和下去，迟早也会变成一样的坏心眼。
     　　苏长清的话自然一句都没说到廉睿的心里去，廉睿也根本没指望苏长清是他的救心良方，只当成味吃不死人的清热解毒方子，让他觉得这世上还有个人真心痛他，这样心里便会好受得多。
     　　这剂药下肚，廉睿的病变好起来，又如以前一般的活蹦乱跳的，让他的几位老师看着越发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落了一场雪，化了，便过了一年。
     　　新年虽然过得热闹，可是苏长清的心却依旧是凉飕飕的，皇帝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比那件白狐裘珍贵的单品也是有的，苏长清大方留了几样给廉睿，其他的便全散了宫人了。
     　　那些宫人知他出手一向大方，如今越发像个出家人一般无欲无求的，小件的宝贝自然抢的欢喜，那些特别贵重的，也不敢拿，全都帮他收好了。
     　　廉睿又长高了些，老爱踮着脚跟苏长清比高。
     　　苏长清张罗着为他做了新衣，红彤彤的，透着喜庆，廉睿皮生的白嫩穿起来也好看，还特意在苏长清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心里也是喜欢得很。
     　　苏长清难得笑出来，心里却想起了他的瑞儿，不知道瑞儿今年有没有新衣。
     　　隔了几天便收到了瑞儿的信，信上便写着收到苏长清送来的新衣，料子好又暖和，连长短大小都合身得很，仿佛苏长清就在身边一般。
     　　字里行间情深意切，让人看了想掉泪，苏长清知道又是皇帝的手段，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
     　　那人太过精明，总能找到人心坎上最柔软的那一处，心情好了便暖一暖，让人浑身上下透着舒服，心情不好了便一刀下去，扎得你满身是血。
     　　苏长清被扎过，知道那滋味，虽然他有点傻，但是再也不敢尝第二次了。
     　　过了清明，皇帝带了今年上贡的明前茶来看苏长清，仿佛老友一般。
     　　苏长清厚道，总觉得瑞儿的事情欠了他的情一般，不好意思轰他，两人相对而坐，各自端着一个杯，中间隔着一壶茶。
     　　这次聊的话题却比往日的悠闲得多，谈天说地，或是说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屋檐下的莺莺燕燕。
     　　好几次，苏长清都觉得和他谈话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另外一个人，莫云。
     　　一想到这一点，苏长清的话便少了许多，皇帝说了，他也只是敷衍地“嗯嗯啊啊”几句，皇帝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也闭了嘴，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苏长清，仿佛看不够似的。
     　　“好久没看你笑过。”皇帝说。
     　　苏长清冲他咧了咧嘴，算是奉旨笑了。
     　　皇帝却不知足：“朕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笑的。”
     　　在江南的时候自然不是，那一次在莫云家门口撞见苏长清的时候，他笑得也很甜美，暖人的春意仿佛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一般馋人。
     　　“梅姐姐那里，凡是个懂事的客人都不会说这种话的。”苏长清叹了一句。
     　　“朕与你，不是那种关系。”皇帝说。
     　　“那是哪种？”苏长清问，皇帝却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