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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此时才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征鸿侧头听到有异动，料想千夜马上就要进来，连忙低声道：“你等下尽量与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宋楚道：“好。”
话音刚落，一面墙壁缓缓升起，那黑衣人果然又走了进来。他看到两人已醒，啧啧道：“我倒是低估了你们，以为你们此刻还没醒呢。”
宋楚冷笑道：“你是千夜？”
黑衣人倒没有意外，而是缓缓摘去脸上面纱。沈征鸿微抬头，看到他的脸时惊讶了一下。
本以为按照宋楚的描述，此人定然年老奸诈，却不想那张脸嫩的好似二八年华，唇角甚至还嵌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宋楚微笑道：“千夜公子倒是驻颜有术，十数年前看到是这番模样，现如今还是这番模样。”
千夜笑道：“那自然是，也不知阁下的师傅，是否也还是如当初一般？”
“年华易老，我师傅自然是老了。”
千夜拍掌笑，“老了就好，老了就好，否则我若再见，还得再下一次毒。上次看你们师徒从我身边走过，旁人皆对他侧目，我心中不爽，想毁掉他的脸。却不知他也命大，霍子言那小子竟敢救他性命。”
宋楚道：“当年我总想不通你为何对我师傅下毒，原来是为了这番缘由。”
“哼，光这缘由就能让我将他毒死千百次。他长的没我好看，旁人凭什么都去瞧他？宋楚，我也不多与你啰嗦，你告诉我燕林谱的口诀，不然的话，我便对你的情郎不客气！”千夜看着沈征鸿冷笑，“你性子硬，不怕折腾，但你真忍心沈大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千夜是邪神教左护法，自然知道踩人就该踩软肋。宋楚嘴巴硬，沈征鸿是他的弱点，所以千夜将两个人都抓了回来。
宋楚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觉不是说什么玩笑话，心下一紧，但感觉沈征鸿的手在微微动作，不禁道：“千夜，你跟沈天青不是同盟么？你若动他儿子，他定然会找你麻烦的。”
千夜冷哼一声：“我只要得到了燕林谱下部的口诀，还管他去死？”
宋楚笑道：“那你可被他骗了。你应当知道，当年有人挟持我威胁我爹交出燕林谱，我爹当年可给了，若我所猜没错，当年那人便是沈天青，所以燕林谱在他手上，他定然知道口诀的。”他师傅手中的是燕林谱上部，那燕林谱的下部，应当就是他爹当年在祖祠中无意中发现的那本。
千夜脸色难看了一阵，随后道：“他骗来的那燕林谱我也瞧过，那只是普通的一本家谱，只在封面上写了燕林谱三个字，里面可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你师傅既有燕林谱的上部，那下部他定然也知晓，宋楚，你说是不说？”
宋楚见他面带厉色，委实不像是在说假话，可当年那本册子，的确是自己亲眼见到宋父递给那黑衣人的，为什么又不是燕林谱了？
宋楚眼露迷茫，突然心头发跳，身躯颤抖。
上几次他对付沈天青时，沈天青即使危在旦夕，为什么也没有使出燕林谱上的剑法？
他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现如今想想，沈天青不用那剑法，并非是为了掩藏，而是他不会？
为什么会不会？为什么会不会？
宋楚心口紧的难受，有些呼吸不畅，许多念头冒了出来，而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亲爹。
难道他当年并非不愿救自己，而是他找到的，真的不是燕林谱？所以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交换？因而导致他被下了蛊毒？
万千思绪散开，一会儿是自己在暗夜中强忍住的伤痛，一会儿是宋父看着他殷切的神色，一会儿是那黑衣人阴狠的冷笑，许多画面交织纠缠在一块，理不出头绪。
千夜见他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再没有耐心，道：“宋楚，你说是不说？”
宋楚仿若没有听到，怔怔的不说话。千夜眼神微眯，右手一翻，朝着宋楚面门推去。眼看就要劈到，突然左侧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捏住他的手腕，让他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千夜心头大惊，偏头一看，沈征鸿竟不知什么时候解了手上的铁铐，沉稳的站在一旁。
【四十六】
千夜对宋楚下的本不是杀招，所以被制住并不惊异，他惊异的是，自己精铁打造的手铐为何竟让沈征鸿挣脱了。
沈征鸿紧紧的箍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们要燕林谱的口诀，究竟有什么秘密？”
千夜冷笑道：“传闻燕林谱上的剑法天下无敌，我要来自然是为了习剑法，难不成还求来当柴烧么？”
沈征鸿不为所动，道：“密室中的武功绝学绝对不再燕林谱的威力之下，而你们却看不入眼。左护法，你若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沈征鸿虽是江湖大侠，但从小嫉恶如仇，对旁人下不了狠心，但如千夜这种人，他也是会使出非常手段的。千夜还想笑，沈征鸿手上力道加重，顿时痛的他脸色扭曲，但嘴上兀自道：“嘿嘿，沈大侠也会下这种狠手么？我若不说，你能奈我何？”
沈征鸿眼神一暗，左掌向他胸口推去，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千夜一惊，翻身想避，但手腕依然被钳制住，哪里避得开？那一掌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上。他气血翻腾，脸上笑意却更浓，“沈大侠，宋楚既跟你说过我，你也应当知晓我用毒的功夫已若化境，你竟还敢碰触我的身躯，难得！难得！”
沈征鸿打出那一掌后已觉手心有些异样，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连忙低下头往手上看去，见手心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淡绿色的雾气，已知自己中了毒，正欲封住己身穴道阻止毒素蔓延，但他看到宋楚还是呆呆愣愣的模样，自己若放开千夜的手，难保他不去加害宋楚，所以强忍着不动，冷声道：“你说还是不说？”
千夜笑的更欢，眉眼生俏，竟有说不出的风情。沈征鸿凝着脸封住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弹，又封住左手的穴道，阻止毒素蔓延。但只迟了这一会儿，他的左臂已呈黑色，格外难看。
他也不去理会，走到宋楚身边，轻唤道：“宋楚？”
宋楚回过神来，看到沈征鸿担忧的神色，此时才想到自己的处境，连忙站了起来。他手上的铐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沈征鸿也给打开了，他走到千夜面前，捏住他的下颚，“当年我爹交给沈天青的当真不是燕林谱？”
他下手毫不留情，疼的千夜哇哇大叫，“死小子，你要捏就捏别的地方，别捏小爷的脸！”
宋楚冷笑，“别的地方有毒，小爷我不捏。你说是不说？不说的话我把你整张脸划花，让你成为天下第一丑男，让别人看到你就嫌恶，看了第一眼绝不想再看第二眼！”
千夜脸色立变，“宋楚，你敢？”
“你尽管试试，看我敢不敢！”
两人互瞪良久，千夜终是败下阵来，“当年那事不是我干的，所以我也不清楚，但是那东西我见过，上面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都是宋家的祖宗，没有一句武功口诀。”
“那为什么沈天青愿意拿我交换那东西？他在那上面发现了什么？”宋楚见千夜面有犹豫之色，手上力气更大，差点将他的下颚捏碎。
千夜忍不住眼圈泛红，“扉页上有一行字，说破解那本册子上的秘密，就能长生。”
沈征鸿和宋楚皆是惊讶，过了好一会儿，宋楚冷笑道：“长生？呵，长生？这种事你们居然相信？可笑！”
千夜道：“长生不老这种事干嘛不能相信？我们苗疆就有传说，说长生不老之术确实存在。况且你也听说过燕林谱的由来罢？”
宋楚放开手，由着他说下去。
“听闻是两兄弟到了一座山前听到琴音而拜师，那师傅竟能化琴音为剑气，武功高到何种地步我们都不敢想象。但传闻中，那师傅年纪比那两兄弟还小，当时那两兄弟年纪不过二十多，那师傅至多二十岁，而当今天下，谁又能在二十岁有如此修为？嘿嘿，莫说二十岁，就算是二百岁，能达到如此境界也不可能！而且后来两兄弟被江湖中的高手所擒，你当后来又是谁救了他们出来？武功能有如此境界者，除非仙人，绝对没有其他可能了。”千夜说的顺畅，唇边流露出笑容，显然极为向往。
沈征鸿和宋楚嘴角抽搐，实在想不到沈天青竟是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而对一个孩子下毒，甚至做出后面许多种种错事。
千夜幻想许久，才回过神来，“怎么样？能放了我吧？再不放我，你家情郎的命可就没了。”
宋楚看了看沈征鸿的手臂，不慌不忙的将手伸入千夜的怀中，一件一件的往外掏东西。他怀里大多是瓶瓶罐罐，宋楚只略看了看，便拿出一瓶递给沈征鸿，让他涂在手臂上。
那毒本不是极为严重，只是疼的狠，沈征鸿却硬是咬紧牙关，一声都未哼过。千夜极其郁闷的看着宋楚，“现在竟连毒药都能识别了？”
“子言告诉我的。”宋楚想到霍子言，目中突然闪现厉光，伸出手又捏住他的下颚，“子言是不是你害死的？是不是？”
他这次下手更不留情，千夜疼的哪里说得出话？整张脸煞白扭曲，格外难看。宋楚想到霍子言，心内激动，只是一个劲的问：“是不是？是不是？你说！”
千夜被捏的额角出汗，下颚错位，他武功也高，此时情急之下竟能冲破被封住的穴道，手腕一抓，立时将宋楚的右肩抓住。宋楚猛不防他得了手，身形急翻，跟他缠斗在一起。
千夜冲破穴道真气自然不继，但他手上功夫了得，再加上身上到处都是毒，宋楚也颇为忌讳，所以只能跟他斗个平手。
千夜眼睛瞥到在一旁解毒的沈征鸿，心知若再纠缠下去，自己非折在这里不可。他既无心逗留，功夫便又弱了几分，宋楚一心想问出害死霍子言的人是谁，手上动作再也不留情，渐渐占了上风。
小屋不大，室内没有什么东西，但墙壁被两人的掌风激的微微颤动。沈征鸿涂了药，觉得略好了些，便也加入了战斗。
如此一来，千夜只有守的份没有攻的份，但他武功诡异，招式多变，两人一时间倒也拿不住他，他想要逃走却也万万不能。
屋顶的小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落了些雪花下来，开始还只是几片，渐渐的越落越多。三人衣袖翻飞，身姿好看，一时间竟好像在舞蹈一般。
再过了二三十招，两人终于制住了千夜，宋楚喘了一口气，厉声道：“你说是不说？子言是谁害死的？”
千夜面色阴冷，“小爷哪知道？”他这话一出口，宋楚竟是毫不犹豫的伸腿朝他胸口踢去，直踢的他摔到墙上，又狼狈的落了下来。宋楚眼中盛满寒意，“你说是不说？肯定有你的份是不是？”
千夜冷笑，他性子也倔，况且又是邪神教一号二号的人物，哪里肯轻易就范？宋楚只想问出霍子言是谁害的，这个念头挥之不去，下手便再不留情，朝着地上的躯体拳脚相加，直打的千夜嘴角渗出了血。
宋楚神智仿佛快要发狂，揪着他的衣襟吼道：“你说是不说？”
千夜咬牙，宋楚突然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抵着千夜的脸，恨声道：“你再不说我便划花你的脸，千夜，你不是最宝贝你的脸么？”
千夜脸色一变，他生性凶残，各种苦难都不惧，惟独最爱惜自己的面容，旁人少看他一眼他都会觉得不忿，如若真变成了丑八怪哪里受的了？当下只能道：“此事我当真不知道，宋楚，你也该想的明白谁最有缘由动手才是。”
宋楚举着匕首的手顿在空中，怔怔的出神。
谁最有缘由？谁最有缘由？
除了沈天青又会有谁？
屋内两人神色都黯然，沈征鸿走了过来，轻声道：“宋楚，我们先出去。”
宋楚点点头，突然回头看到躺在地上的千夜，道：“留你不得！”他举着匕首正要刺下，千夜突然大叫道：“沈征鸿！”
宋楚动作顿了顿，千夜看着沈征鸿，“你难道想让宋楚死吗？他中了蛊毒除了我没人能治得好！”
沈征鸿大惊，看着宋楚往下刺的手，连忙紧紧握住，盯着千夜的眼里充满冷意，“你说什么？”
宋楚伸手想阻止，沈征鸿却握紧他的双手，眼睛盯着千夜，“你说什么？”
千夜唇角扬起笑，“沈大侠，你难道不知道当年你爹在宋楚体内下了蛊毒？这蛊毒厉害非凡，除了我可没人治得好。”
宋楚挣脱不开，只得冷笑道：“你别在这空口说白话了，你有什么本事？子言才是你们苗疆的医圣，他已替我开了药，再服几次便好了。”
沈征鸿脸色阴暗，千夜见命悬一线间，哪里肯放弃？“霍子言算什么？他若真治得好你，也不会拖上十几年那么久。沈大侠，你定然看过他蛊毒发作的模样罢？见过一次还是两次？是不是一次比一次严重？若真治得好，眼下你的蛊毒也不会再发作了，若治不好，呵呵……”
沈征鸿见他怪笑，心下一紧，揪住他的衣襟道：“若治不好便会怎样？”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便会死！沈大侠，你想不想他死？”
沈征鸿眼睛微眯，宋楚连忙道：“征鸿，你听他什么鬼话？他想活命所以在这胡言乱语，趁早杀了是正经。”他正要动手，沈征鸿转过头来，盯着他的双眼，“宋楚，是不是真的治不好？”
宋楚脸色僵了僵，见他正经又紧张的模样，搪塞的话哪里还说的出口？只能道：“这蛊毒不会致命。只会……只会……”
千夜含笑接口道：“只会一辈子失明再见不到任何东西而已，是不是？宋公子。”
宋楚狠狠瞪了一眼千夜，抬眼看到沈征鸿眼中的询问，无奈的点点头。抓着他手腕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宋楚看着沈征鸿怔忡的模样，连忙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