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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雨声细了许多,宋楚语气本轻,此刻听来却是清晰异常。“我爹自然是不舍得。呵,但是要他赔上死人脸,他也不舍得。最后他回信,以死人脸体弱多病为由,拿我换死人脸回来……”
       沈征鸿早就猜到了期间缘由不寻常,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那时候我八岁,心疼死人脸,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只是,我却从未想到,那里会那么可怕。”宋楚语气中有丝颤音,身躯也忍不住抖了一下。沈征鸿连忙拥紧他。宋楚朝他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记得那黑衣人,每日都会来。他蒙着脸,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只知道定然是阴沉的很。我爹无意要将燕林谱交出来换我,只是一个劲的在那拖着。黑衣人开始几天还有耐心,没有打骂我,后来却逐渐烦躁起来,那间屋子内的刑具也渐渐增多。呵,其实不很痛,我忍受的住。娘从小教育我,男人流血不流泪,我再痛也只咬紧牙根,绝对不哭出来。”
       沈征鸿手臂的力道收的愈发紧,像是要替他赶走什么。
       “最后那人用我的血写了封信送去,定了最后的期限。后来我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由,终于将燕林谱拿了来,将我换了回去。”宋楚说完,像是松了口气,只是心内还留着一点什么。
       那件事,终究是不想说出来。事实上最后那黑衣人的确依言将他送了回去,也同时在他体内下了苗疆蛊毒。宋父发现后,勃然大怒,竟是对宋楚满身伤痕视而不见。
       宋楚微眯眼。那时候他可是在后悔?后悔拿出天下第一的秘籍,却换回了一个日后注定没用的儿子?
       
       柴火还很旺,染的两人脸上都有一股红晕。沈征鸿伸出手指去抚他的脸,细细的摩挲,满眼都是心疼。宋楚微笑道:“我脾气坏,当下想不开便离了家,只盼着山川河涧都走上一走,再也不要回到宋家庄。只是不知道,人生原来有那么多不可预测,兜兜转转,终是毁了自己的誓言,回到了那个家。师傅常开导我说,心中不要怀有怨恨,那样人生便会少了许多快乐。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一丝怨愤都没有。回到那里后,我已长大,他们年纪也老,脸上添了许多皱纹。但是我还是纠结往事,我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也做不到永远待在那儿,随着他们的期望走。”宋楚唇角含着淡笑,眼神却悲伤。
       偶尔也想,宋父是不是以为自己的蛊毒已解,才说出这番话?
       其实他自始自终,如若不是遇到师傅,当真便是一个废人了。
       沈征鸿却并不如他所料般一无所知,他抓住问题的关键,问道:“小远说你身患顽疾,特来沈家堡替你求药。宋楚,你可是中了毒?”他想到回来的路上宋楚突发的症状,心头一凉,“而且今天晚上,你为什么会突然看不见?”
       宋楚没想到他竟会想到这层,一时间无以应答。沈征鸿顿时紧张,“宋楚?嗯?有什么不肯跟我说的吗?”
       宋楚是何等聪明之人?仅这刹那间的功夫已想好了说辞。他正要开口,庙门却哐当一声响,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全身泥泞,衣物全湿,看到他们也不及打招呼,只瑟缩的蹲在火旁,伸出手去烤火。宋楚一眼就认出他是那日在宋家庄门口茶馆说书的人,也是被霍子语称为老臭坛子的那个。他此刻冻的唇色发白,胡子缠成一团,远没有上次羽扇纶巾的潇洒模样。宋楚递了盖在身上的外衣过去,微笑道:“将湿衣换下来烤干吧。”
       老臭坛子伸手接了,看了宋沈二人一眼,也并不惊异,只嘿然笑道:“年轻人,可真巧。”
       宋楚微点头,“没有想到前辈还记得在下。”
       老臭坛子微点头,看到两人姿势亲密,怔了怔,尔后坦然将衣物换下。宋楚本不欲看人身体,但偶然瞥到后,再也移不开眼。
       那老臭坛子身躯纤瘦,皮肤白皙。只是在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看得出是陈年旧伤,有的却是新添的。宋楚联想到霍子语说此人是邪神教的叛徒,心生好奇,忍不住直接问道:“前辈究竟是邪神教什么人物?”
       老臭坛子也不惊讶,理了理湿发,道:“嘿,那日全靠公子拖了霍子语一会儿,老朽才得以逃脱。老朽以前虽待在邪神教,但在江湖上可没什么名气。”
       宋楚见他年约五旬左右,定是上任教众,只是不知道何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前辈对燕林谱知悉甚多,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罢?”
       老臭坛子低笑道:“燕林谱?这都是陈年旧事罢?江湖中人谁不知悉?”
       宋楚紧盯着他,“只是知道那么详细的却没那么多。正道人士自觉有愧,后世留下的传闻只说了燕林谱上剑法天下无双,可没怎么提正道人士怎么迫害那两兄弟的事。”
       老臭坛子淡笑,“看来公子颇为关心?”
       宋楚笑,“学武之人定然是心系天下第一的位置。前辈可知道后续之事?”
       老臭坛子摇头,“不知。”
       宋楚已知他会这般回答,心下也不失望,只道:“前辈从哪里来经过此地,可觉腹中饥饿?”
       “从江南而来。怎么,公子这可有吃的?”
       “现食倒没有,不过在下可出去找些来。前辈请在此稍候。”宋楚站起身,拉了沈征鸿往外面走。
       
       外面天色黑,雨虽然停了,但此刻又去哪里寻食物?沈征鸿疑惑的看了看宋楚,宋楚不说话,拉着他绕过庙后,轻声道:“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沈征鸿一惊,静心听去,果然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他功力本不低于宋楚,只是他刚刚想着还未问完的问题,自然分不出心神注意外面的动静。
       庙内有说话声传了来,只是细细的听不真切。宋楚给沈征鸿做了个眼色,两人身躯一纵,上了庙顶。
       两人功夫都算一流,自是没有发出丝毫动静。两人匍匐前行,庙顶本就残破,此时一探头,下面的一切便瞧的清清楚楚。
       庙内除了老臭坛子,还多了一行人。宋楚一看便知道是霍子语,他仍是一身红衣,衣上没有半分污迹。此刻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老臭坛子,道:“嘿,您倒是跑啊,最好跑去把那人找出来。”
       老臭坛子也不惊恐,只淡道:“教主原本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此刻出现却又是为何?”
       霍子语冷笑,“你自然知道,快将那东西交出来,如若不然,二十多年牢狱之灾,我再让您尝尝。”
       老臭坛子紧了紧衣,“老朽既将那东西拿出来了,自然就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要么你就把我杀了,也图个干净。”
       霍子语眼一瞪,“灭脑毁尸丸的滋味您是没尝够是不是?”
       老臭坛子不再说话,只悠然的烤着湿衣。眼看霍子语便要再下杀手,宋楚飞身掠下,微笑道:“霍公子,别来无恙。”
       霍子语微眯眼,冷笑道:“我道是如何,平日见了我们总跑的人,今日竟还敢悠闲的坐在这,原来是有恃无恐。”他转头看着宋楚,也不客气,“宋楚,你若当真要管我们邪神教的事,我纵然拼不过你,也要比上一比了。”
       宋楚笑,“霍公子自谦了罢?若论用毒的功夫,谁还比的上你?在下只是刚站上一会儿,已不知道中了霍公子多少种毒了。”
       霍子语恨声道:“反正那人总会来治你的,你又担心些什么?宋楚,我今日真有要事,你还是快点走罢?”
       宋楚微笑,“我走可以,但是我要带这位前辈一起走。”他伸手往老臭坛子坐那一指,顺势望去,那地儿却哪里还有人影?
       霍子语气的跺脚,“哼,关了他二十多年,逃跑的功夫却依然没有退步。宋楚,这都怪你!”
       宋楚暗暗讶异,自己刚刚虽一直在跟霍子语说话,但身旁的动静总算都有关注,怎么他离去自己竟没有察觉?
       此刻才知,霍子语不是故意不抓他,而是实在抓不到。
       霍子语泄了气,当下乱没形象的在火堆边坐了下来,吩咐身后的人道:“你们两个去四周搜寻一下,你们几个去找些食物来。”
       那些人领命去了,沈征鸿也从屋顶上跃了下来。霍子语只瞪着宋楚不说话,平日佩戴的铃铛“叮叮”作响,在静夜听来甚是悦耳。
     
     
     
     
     【二十一】
     
       不多时邪神教的教众便找了野味回来,一人在霍子语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霍子语听罢,脸露怒色,瞪着宋楚的眼中更加不怀好意。宋楚也不惧,倚在沈征鸿怀里看着那些人烤着野味,不时舔舔唇。霍子语更为气恼,道:“我不会给你吃的!”
       宋楚低笑,他知霍子语每次发起脾气来,就连装腔作势也不会了。他小时候跟他斗嘴多时,彼此习性已熟悉,当下笑道:“霍公子,咱们好歹熟识一场,何至于如此心狠?”
       霍子语摇摇铃铛,怒道:“你再惹我,小心我继续给你下药!哼!”
       “不想活着走出这里就试试?”宋楚说的轻描淡写,显然是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霍子语语结,索性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手下那一干教众何尝见过右护法这般模样?一时惊的只低头干活,丝毫不敢向三人瞧上一眼。
       不多时香味溢了出来,那些教众显然也是走惯江湖的,从怀里掏出盐巴等酱料抹上,又再翻烤一阵,才将食物恭恭敬敬的送到霍子语面前。霍子语接了过去,狠狠的咬了一口,挑衅般的看着宋楚。宋楚微笑,吐出几个字:“如若将那件事告诉那人……”
       霍子语顿了动作,神色耷拉,低吼道:“你要吃就自己拿。”
       宋楚笑,自木架上扯了一块后腿细细的嚼着,不时撕下两块塞进沈征鸿嘴里。沈征鸿皱皱眉,但还是乖乖的吞了下去。
       霍子语吃了半只,扔了骨头,道:“宋楚,你以后别再坏我好事!”
       宋楚正色,“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愿意回答?”
       “你说!”
       “老臭坛子是谁?”
       霍子语咬牙,“他叫霍贤。”
       沈征鸿听这名字还没怎的,宋楚却僵了神色。霍子语脸上疑惑,道:“宋楚,你知道这个人?”
       宋楚紧盯着他,“他当真叫霍贤?”
       霍子语点头。
       宋楚站起身,拉着沈征鸿往外走,“告辞。”
       霍子语惊愕,想要询问,两人的身影早已湮没在夜色中。
       
       道路黑暗,地上有许多水洼,一不小心便会踩到。沈征鸿紧紧握着宋楚的手,在胸腔萦绕的问题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于是只好沉默。
       从认识宋楚至今,总觉得他身上有许多秘密。比如他的身世,他的武功,还有他口中那个对他极好的师傅。沈征鸿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他吸引,也许是开朗的态度,也许是每次逼迫他吃东西时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架势,沈征鸿总觉得跟他在一起,没有平日的压抑,全身都是放松的。
       两人渐行渐远,渐渐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道路也慢慢清晰起来。沈征鸿偏头去看宋楚的脸,绷着的那层脸色已消散,又恢复成了平日闲散的模样。
       小镇到了眼前,宋楚低头看了两人全身,低笑道:“你看我们两个,脏的跟泥人一样。”
       沈征鸿低头看自己,的确是平生未有的狼狈模样。路过的人看到他们也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但他却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欣喜。“他们应该就住在这镇上,我们去找找。”
       宋楚拉他的手,“我饿了,先吃早饭。”
       “好。”
       宋楚虽不胖,但食量不算小。小镇的人勤奋,现在虽早却也有许多人支起了摊子。宋楚要了两碗阳春面,看到沈征鸿依然不想吃的模样,凑过头去,低低的笑道:“怎么?还要我喂?”
       沈征鸿的脸瞬间红起来,双眼也不知道该看往哪里。宋楚微笑,将筷子放在他手中,“再不想吃也吃一点,没有力气的话该怎么打架?”
       沈征鸿点了点头,挑起细细的面条往嘴里送,喉间虽然还是有种怪异感,但比起以前总算好了一些。宋楚动作没他斯文,几乎是扒拉着吞了一碗。
       小镇客栈仅两家,两人问了路人后寻了去,沈征鸿在第一家看到了沈家堡护卫留下的暗号,便走了进去。
       林御他们果然在,只是还没起。两人也不去打扰,只叫了店家烧了热水洗澡。换好干净衣服后,护卫们早已在楼下等候,林御和小三儿也已起身。
       等他们吃过早饭,沈征鸿本想在这镇上停留一天,宋楚却说要赶路。沈征鸿也不坚持,只叫护卫在马车上铺好褥子。
       两人上了马车后便开始沉睡,直到正午时才略微清醒。一行人简略用过午饭,又开始赶路。
       此时已临近中秋,空气中充满凉意。马蹄踏香,路旁金灿灿的都是成熟的瓜果,太阳也从云层里探出了头,虽不热辣,但总算回升了一些温暖。
       宋楚啃着护卫送来的苹果趴在马车窗口往外看,远山云雾缭绕,竟是一道绝佳的风景。他突然笑道:“沈大侠,小时候我识字时,夫子教我们诗文,我总喜欢背一些朗朗上口的诗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我们住在南方,自然没有见过草原是什么模样,所以那时候极度渴望能去看一看。可惜我爹在那边没有生意,所以没有机会去那儿。直到后来,十几岁的时候我师傅带了我去,那里果真好看。经常一大片草地都见不到人,我们奔行了三个月,在那里我骑马的技术大为长进,最后离开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
       沈征鸿握紧他的手,“我以后带你去。”
       宋楚微笑,将手中的苹果啃干净,扔了果核。“征鸿,我知你定然想知道很多事。我不想瞒你,但现在也不想说,我以后定然会告诉你,好不好?”
       两人虽相处甚久,宋楚平日只唤他沈征鸿或沈大侠,这般亲密的叫法却还是第一次。沈征鸿只觉心内暖暖的说不出的受用,点头道:“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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