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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一看,崔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此刻正立在案前,专注的看我。我忙起身,笑道:“公公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没察觉。”崔福笑道:“不敢打搅公子。”我忙摆摆手:“公公莫要取笑,不过是玩罢了,不知公公这会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福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很少见到崔福如此的不爽快,不由疑惑道:“公公,到底怎么了?”崔福突然向我一揖:“崔福有事相求。”我略微有些吃惊,问道:“公公有何事用的到苏郁的,但说无妨。”崔福直起身,正视我道:“求公子劝劝殿下,圣上回宫的日子近了,收敛些吧。”我疑惑道:“这一月来我并没跟在殿下身边,殿下到底是怎么个光景?”崔福叹了口气,道:“自打没了万岁跟太傅在身边,殿下就没一日看过正经书,您这几日就是忙活这个,想必也看出个大概来,不光如此,连太傅嘱咐写的大字,也是一笔未动,整天的校场布库房跑,您说万岁回来查问起来,我们奴才受罚是小,主子因此挨了训斥可如何是好。”
     
      我心下了然,商平如此胡闹,依天帝的脾气,商平轻了也是要受训斥的。若真的因此惹怒天帝,那是要受罚的。可不管商平是何结果,底下这帮伺候的人都免不了好一顿苦头吃。从来都是主子有错奴才受过,本也没什么稀奇。想到当初我自己所受的苦楚,顿时心中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对崔福道:“公公可有圣上何日返京的消息?我恍惚的风闻是要提前,只是父兄那里并没有消息传来,因此不敢妄言,不知公公这里可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崔福忙低声道:“虞妃娘娘处的消息,左右不过这五日内的光景,圣上必定返京。”说着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越发的压低了声音道:“说是出了大事,龙心不悦。”我心中一凛,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世此时到底有何大事,终究是想不起来。一时间心事重重起来。
     
      崔福见我如此,越发的不安,道:“本也不敢聒噪公子,可奴才们看在眼里,都说公子如今越发的进益了,咱们是什么都不懂的糊涂人,还望公子体恤咱们伺候人的苦处,提点提点奴才们。”我忙说:“公公这话严重了,往上数的话,谁不是天家的奴才,咱们都是一样的。”低头想了想,道:“公公,太傅临去时到底是怎么吩咐的。”崔福急道:“若是明白吩咐了还好,就是含含糊糊,只说字是要临的,讲过的书也是要温的,这两样回来都是必考的。”
     
      我盘算了一下,道:“书是谁也替不了的,况且时间也来不及,若他是个有心的,平日里入的也够了。这个字倒是替得的,只是时间紧了些,公公,咱们殿下现在已经有了多少了?”崔福见我问他,快步走到里间,到大书架前翻出一沓纸出来,递给了我。
     
      我一见不由皱眉,看向崔福:“怎么只有这几张?”崔福苦着脸道:“可说是呢,太傅虽没具体吩咐,可这一天总要有一两百的呀,到时数对不上,可如何是好。”我见崔福急的这样,安慰道:“您也不用心急,办法总是有的,殿下的字我是最熟的,这两天我别的事都放下,只赶这一件,想来还能拼上一拼。”崔福听说,搓着手笑道:“只是又要劳烦公子了。”我淡淡一笑:“公公老说这样的外道话,咱们都是跟着殿下的人,只盼着殿下好了咱们就好了。”
     代笔
     
     此后几天,我是白天黑夜的替商平补着落下的饥荒。还好前世专门临过商平的字,不然这一关还真不知怎么过。
     
      今晚是崔福找我的第三晚,果然崔福的消息没错,早上礼部已经接到信,说是让准备接驾事宜,两日后圣驾回京,到时两月未见得爹和哥哥也该一同回来了,想想真是无奈,这两月天天盼着他们想着他们,果真要见了,结果我这却顾不上他们了。看来真是我上辈子欠了商平这小祖宗的。
     
      春妮给我换了茶盅子,又把灯花剪了,低声问我道:“怎样了?”我摇摇头:“只能算勉强过关,离勤勉还远着呢。”春妮撅嘴道:“差不多得了,何必替他这么卖力,他得了好又不领你的情。”我摇头笑道:“谁又稀罕那些了,我只求他不要连累我们这帮跟他的人就谢天谢地了。”春妮叹气道:“怎么就偏偏是你摊上这祖宗了。”我苦笑道:“这差事原是我自己求了万岁要来的。”春妮听说瞪大了眼看我道:“你莫不是有病罢?”我揉揉眼,伸个懒腰道:“当时是病的不轻呢,姐姐,好早晚的了,你自去睡吧,不必理会我。”春妮回身取过做了一半的活计,侧身坐到我身边道:“我不困呢,反正还有针线要做,在这陪陪你罢,也不知像今日这般还能得几次呢。”我探头就着春妮手里活计一看,是块“鸳鸯戏水”的方正红巾,手工精巧,大红的巾子绕着一圈流苏,端的是好看,我伸手摸了摸,入手滑软,不由赞道:“好漂亮的巾子,姐姐好巧的手。”春妮笑道:“傻小子,这有什么的,姑娘家都会的,等你成亲的时候,姐姐也帮你准备这些东西。”我摇摇头:“我是不成亲的。”春妮笑我:“傻小子净说傻话,等你的心让人抢了去,我看你还说不说这样的话了。”我摇头笑道:“又不是什么稀世九窍玲珑心,傻的不能再傻的一颗傻心,白给人家都不要的。”春妮依旧低头刺绣,半晌说道:“我们庄家人出身,说不出什么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只是若跟你原来比,你如今这样,是再没人不喜欢不心疼的。”我说不出话来,半晌方笑道:“我可记住你的话了,他日若只当真谁都不要我了,我就投奔你跟姐夫去,你可不许不要我。”春妮摸摸我的头,笑道:“当真归我了,那我倒真是求之不得了。”
     
      这天晚上直耗到了丑时方歇,第二日起来的略迟了些。到上书房的时候,崔福已是急得团团转,一眼看到我,顿时两眼放光,就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几步走过来,拉着我的袖子道:“如何了?”我看到崔福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顽皮心顿起,故意皱紧眉头,低头不语。崔福一见这般光景,顿时垮下了脸,松了我的袖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低声道:“公公,你可如何是好?”崔福长叹一声道:“罢了,公子也是尽了力了,一切都是咱们做奴才的命罢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出声,从袖子里把临的字抽出来,边递给崔福边笑道:“我是说,帮了公公如此大忙,公公请客是请定了,眼看是要破财了,你可如何是好?”崔福接过字一看,顿时喜出望外道:“我的好公子,这是什么时候练得的本事,奴才别的不敢说,殿下的字是心里有谱的,这竟可以乱真了。”我半真半假道:“咱们殿下的字端的是笔势凌厉,独具气度,我见了羡慕,原是拿了来当帖子照着临的,这倒是无心插柳了,可见公公是个有福泽的人。”
     
      崔福喜得过来挽了我的胳膊,边往里走边笑道:“是崔福有贵人相助才是真的,公子端的是奴才命里的贵人。等此事一过,是定要做东好好谢谢公子的。”我听了忙摆摆手:“刚才都是苏郁的玩话,公公是哪里的闲钱,再说咱们这都是为了殿下办事,殿下好了,才是咱们底下人的福气,咱们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的,又何须分彼此。”
     
      崔福突然止了脚步,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问道:“可是又想到什么不妥当之处了。”却见崔福敛容,恭恭敬敬向我一揖到地:“往日竟是崔福有眼无珠,错看了公子,对公子多有怠慢,难得公子不计前嫌,今后公子有何吩咐,崔福但凭差遣。”我忙双手扶起崔福道:“公公说哪里的话来,公公并没有怠慢苏郁,倒是苏郁以往多有不知好歹的地方,公公不与苏郁计较,苏郁感激不尽。”崔福哈哈一笑:“公子,咱们自己人,客气的话不说了,前事不计,往后就靠了公子那句“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我点头笑道:“正该如此。”
     
      我看着崔福把我临的字连同连同商平自己写了的一同收到一个漆雕的盒子中收好,再放入里间的书架上,回身对我笑道:“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咱们也就做到如此地步了。”我也点头道:“今天我再熬一天,尽量多临些字,明日赶在圣驾前送了来,兴许万岁见了字高兴了,别的就不理论了。”崔福也拿起桌上的茶杯,笑道:“如此,奴才就先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我正笑说不敢,却见门“咣当”一声被踹开,商平大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时间灼伤了人的眼。我尽量平复着突然紧张起来的心,眼见着商平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迈进书房,身后跟着若干持刀佩剑的侍卫。我忽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猛的回过神来,见崔福下跪行礼,口称“殿下”,也忙冲着商平躬下身去。
     
      商平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让我们起身的意思,我半猫着腰,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背着手,围着紫檀木的书桌一直转着圈,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心道,死孩子,这么些天连个影子也不见,乍一露面,就跟吃错了药似的。
     
      忽听商平冷冷一哼:“崔福,你这狗才越发的胆大了,谁准你动这套茶具了?”崔福吓得在地上咚咚的叩头,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我一听急了,这套茶具是那天我无意中翻出来,用它玩了一次。崔福见我喜欢,便每日用它来沏茶。我印象中这茶具并不是商平的爱物,且发现它时已经落满了灰,显见是不受待见。又着实爱它朴拙,想着商平天天不见人,就是见了也未必会理论这些小事,便没说什么。谁知商平今天不知哪里受了不自在,特特的跑这来,找茬发作人来了。明知商平多半不是因为茶具,可总不能让他因我受累,忙直起身,陪笑道:“对不住,原是我那天兴起拿出来玩的,并不关崔福的事。”
     
      商平并不答话,只冷冷看了我一眼,走到案前,抬手斟了一杯茶,拿起走到书桌前,随手揭起一叠宣纸,铺在桌子正中。我一点也猜不透商平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明天圣驾到京,这小子今天幡然醒悟,要用功苦读了?
     
     暗算
     
     我在这胡思乱想,商平却不紧不慢的比照“凤凰三点头”的手法,将一杯茶仔仔细细的淋在了宣纸上,手法高超,一滴茶水都没浪费,将整叠宣纸给浇了个湿透。然后将手移到桌边,一松,茶杯落地,应声而碎。我和崔福在这一站一跪,傻愣愣的看着商平在这一句话不说的一通捣鼓,不知这位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不解其意,却见商平转身坐到椅上,双腿交叠,以手轻扣扶手,双眼紧盯崔福,直把崔福盯的战战兢兢。我心中不忍,正要开后,却听商平终于开口:“崔福,你在这尚书房伺候我多久了?”崔福诚惶诚恐的答道:“奴才自五岁进宫,便一直在上书房听差,开始只做粗使,后来管事公公见奴才还算老实,就逐渐的让奴才上来伺候各位爷的茶水,至于专门在您跟前听差,是近两年的事。”
     
      “哦”商平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那日子也不算短了,这宫里的规矩是不用我再说了,宫规森严,奴才们犯什么错,受什么罚,没什么可商量的。”
     
      我听到这里,一头雾水,不解其意。却见崔福不再虾米似的蜷伏在地,依旧跪着,却慢慢挺直了腰板,眼睛看着商平,平静地说:“主子说的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谁该赏谁该罚,主子心中明镜一般,不必奴才多嘴。”
     
      “恩”商平满意道,“倒是个懂事的,只不过主子虽格外疼你,但你摔了虞妃娘娘为了本殿下读书特赐的宜兴紫砂,还毁了本殿下这一月来辛苦临的字,此等大错饶你不得。来人,先拖出去打五十板子,锁起来,究竟如何处置,待明日禀明父皇跟太傅,再做定夺。”
     
      我大惊,此时若不明白商平打得什么算盘,我就真成了傻子了。可能是一直以来商平在我心中太过完美,以至于有些高不可攀。我万万料不到,原来商平竟也是会为求自保,牺牲他人的。原来在这九重宫阙中,并没有所谓的良心,有的只是尔虞我诈,相互倾轧,是无处不在的用美好粉饰的丑恶。原来商平,和别人并没有两样。
     
      只是原来我是懵懂无知,如今眼见此等龌龊,怎可袖手不理。况且,商平这不过是下下策,临时找替罪羊的笨法子,何如我跟崔福早已想出的“瞒天过海”,只是商平当着众人如此装模作样,我若明说传到别人耳朵里岂不穿帮。正不知如何是好,侍卫已经过来拖崔福,我不由得大急,喊道:“商平,你给我住手。”话刚出口我已后悔,两辈子加起来,我都没对商平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他一向心高气傲,又身份高贵,等闲人不放在眼里的,何况是我。果然,我看商平脸慢慢沉了下来,心知要糟,就听商平转身冲我开口:“苏郁,你跟我说话呢?”我硬着头皮道:“有话好说,你先别动粗,叫侍卫退下去,我有话跟你说。”商平冷哼一声道:“凭你也配,说白了,你也就是伺候我读书的奴才,跟崔福一般无二,若是你我一样的罚,你以为凭你有多大的脸面还想保别人?”
     
      商平,我怎么样此刻还是相府公子,你如此羞辱我,被人听了去,置我于何地?我气得浑身发抖,就听崔福急道:“主子,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心甘情愿受罚。”又转头冲我道,“公子,您就别为奴才费心了,主子临的字让奴才毁了大半去,奴才该罚。”崔福的意思我明白,是叫我万不可此刻为保他掀了商平的底,他咬紧商平的字毁了大半,那就是还有小半未毁。若是拼着崔福挨了这一顿打,我过后再跟商平将此事说清楚,那明日商平将盒子里的字一交,定是能过关了。到时商平念着崔福一心为主,开口求两句情,多半也就不予追究了。只是我此刻心中赌了一口气,耳边只翻翻覆覆响着商平那几句话,想也不想,抓起崔福先前敬我的那杯茶,泼向那堆早已湿烂的宣纸,又将茶杯“桄榔”一摔,冲商平道:“崔福犯得过错苏郁如今都犯了,殿下如今打算怎样处置苏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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