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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前程》(唐少和齐家小缺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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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宋涵睿去了加拿大实习,唐安宁趁放假去看他,才到没几天,听说唐人街新开了家粥铺,人气很旺,他经不住馋,一个人就往那里跑。粥铺叫齐记,他到时正是午后两点,店面不算小,也称不上大,装修也不豪华,普普通通,座位倒是全满了,没一个空着,想拼桌都难。柜台前还排着长龙,唐安宁往队伍最后一站,朝前数,前面有十三号人。他双手背到身后研究起了墙上餐牌,及第粥有特价,红白萝卜排骨汤是今日例汤例汤,齐记一品粥是特色餐品,每日限量供应,橱窗里挂的叉烧也不错,蜜汁刷得油亮。
       
       唐安宁前面排的是两个老太太,头发都花白,手里捏着钱包用粤语八卦。唐安宁在国外好多年,粤语会听,但始终不会讲,向宋涵睿学过好多次,被对方嫌弃讲粤语都是无可救药的台湾腔,后来也不肯教了,唐安宁没了师傅也不学了。
       
       她们讲这家粥铺老板好年轻,话他爸生意做好大,叫齐生,是个大人物。稍矮些的话,“他爸就是那个齐生啦,不会错的啦,我家明仔那日还同我讲。那个齐生掌握半边天下,当然生意做好大啦,让儿子开个粥铺算什么,商场都开得起。”
       
       高个的讲得更夸张,话这个粥铺老板住在美国,每天都乘私人直升飞机来店里。
       
       唐安宁倒是知道一个齐生,说好听些是他爸竞争对手,说白了就是死对头,喜福会里一帮长老,每每念及他都要咒他仆街。齐生是地地道道当地人,总看不惯他们从别处来的帮派,更何况喜福会近年越做越大,势力都要威胁到他,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背地里却是争锋相对,为了地盘都要争得你死我活。他回国几次和齐生同桌,他话里都带刺,唐安宁好脾气,他说什么就只管笑,敬他是长辈都不回嘴,总说自己以后要带爸妈到国外养老,帮派的事太麻烦,他都弄不明白。齐生听他讲这个最是高兴,还话自己再过几年也要到外面养老。不知这个齐生是不是她们口中那个齐生。
       
       眼看就快要排到头,唐安宁正琢磨着要点份齐记一品,再来份叉烧试试,从外面冲进来个黑人,手里拿着枪就用英文大吼大叫,好多客人都吓得惊叫,抱着头躲到桌子下面。唐安宁也混在人群里跟着蹲下,黑人样子紧张,手上的枪顶着柜台里伙计脑袋,东张西望地,生怕有人乱来。那伙计倒是镇定,唐安宁偷偷瞥他,他像是故意放慢动作,一会儿从抽屉里抽出些钱,一会儿从收银机里拿一些钱,一会儿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些钱。唐安宁边上有人在拿手机报警,才要讲清这里位置,又有人推门进来。
       
       进门的男人染一头黄发,还很年轻,一身黑色西装,颇为正式。他对着那个黑人看,黑人枪口一转,指向他,朝他吼,让他到墙角蹲下。年轻男人不说话,也不去看他,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刻意无视,自顾自松起了领带,解起了西服上袖扣。
       
       黑人手都发抖,骂着脏话大步朝他走过去,枪口摇摇晃晃,还没走到男人面前,一声枪响,又是引得一片尖叫,人群变得慌乱,好些个碗碟都砸到了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唐安宁循着枪声去看,开枪的是柜台里那个方脸的伙计,不知他从哪里摸出的枪,他枪法都精准,一枪正中黑人脑袋,方才还嚣张无比的黑人倒在地上,四肢抽搐,手里的枪飞出好远。许多人窜逃出去,店里几乎都跑空,眼看狼藉的厅堂里只剩下一具黑人尸体,开枪的伙计还有脱下西服,正在忙着脱衬衣的黄发男人,唐安宁站直了,拍拍裤子,问伙计还做生意吗。
       
       那伙计笑一笑,收起枪,指指背后餐牌,问他要点什么。
       
       黄发男人走过来,朝伙计努努下巴,说,“又逃好多单。”
       
       伙计摇摇头,话,“正常的啦,人没事就好啦。”
       
       唐安宁要了份一品粥,他有些没胃口吃叉烧。
       
       伙计对他说声抱歉,话今日的一品粥早上就卖光。唐安宁有些扫兴,正在琢磨要点其他什么吃,黄发男人忽然喊他,他上下打量唐安宁,对他笑笑,让他跟他去厨房。
       
       伙计走出柜台,一瘸一拐往黑人尸体那里走,对唐安宁说,“你有好口福,我们老板亲自下厨。”
       
       唐安宁跟在黄发男人身后走,穿到齐记厨房,唐安宁不由惊叹,这地方竟比他家厨房都要干净。他摸了摸桌,上面都不油腻,墙上和地上全铺白色瓷砖,也都是干干净净,缝隙都没有显见的污垢。唐安宁不由咂舌,大赞这里干净。黄发男人取了条白围裙往身上系,问他,“你会讲中文吗?”
       
       唐安宁想了想,问他,“普通话还是广东话?”没等黄发男人接腔,他又补充道:“你讲广东话我听得懂。”
       
       黄发男人也不说英文了,他挽起衬衣衣袖,说,“你想食一品粥?”
       
       唐安宁点头,黄发男人笑了笑,把头发往耳后束,在水槽里洗手,唐安宁看他像是有洁癖,洗手洗三遍才罢休,不过他手指都好漂亮,又细又长,指甲剪得很平,像日本料理店里捏寿司的师傅的手。唐安宁问他,怎么厨房里都没有人。他话,“听到枪响都出去了,厅里那么乱,要人收拾的啦。”
       
       唐安宁问他多大,他正切芫茜,抬眼看唐安宁,说,“十八。”
       
       唐安宁说,“这么年轻就有自己铺头,好厉害。”
       
       男人勾起一边嘴角笑,眼神都凌厉,说,“你也不简单啊,眼前死一个人还有胃口食饭。”
       
       唐安宁呵呵笑,手撑在长桌上看他切胡萝卜丁。他刀法不错,像是经过专业训练。他讲自己业余爱好是烹饪,家里就出钱给他开铺头,还话这种抢劫的事情隔三差五都要碰到,一会儿警察就会来。唐安宁问他,“那我要不要出去录笔录啊?”
       
       他答道:“你想去便去,不想去就直接从这里后门走就好。”
       
       唐安宁也不说话了,静静看他做菜,他正从深又大的炉子里舀出高汤,唐安宁口袋里手机忽然响。是宋涵睿打来电话,电话一通就听到他大吼,质问唐安宁是不是在齐记,他听说齐记有枪案,问他有没有怎样,唐安宁让他不要担心,说自己一切都好,正准备喝粥。宋涵睿被他气到几乎吐血,话,“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喝粥,你怎么也不为我考虑考虑,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岂不是要被你们喜福会五马分尸!”
       
       唐安宁又笑着安慰他几句,宋涵睿让他乖乖等着,说马上就来接他。
       
       他才挂下电话,黄发男人看住他,问他是不是有事,唐安宁抱歉笑笑,露出遗憾表情,话:“可能吃不到你的一品粥了,我朋友要来接我,估计马上就到了。”
       
       黄发男人微微侧过头,露出耳朵上亮晶晶的耳钉,他噢一声,对唐安宁说,“那下次再见,唐少。”
       
       唐安宁听他这么喊他,弯起眼睛笑,说,“你是?”
       
       黄发男人这才自我介绍,“我姓齐,齐明缺。”
       
       他们互相道声你好,又随即话再见。
       
       唐安宁后来打电话回去才知,那个齐生真的就是他所知的那个齐生。齐明缺后来还同他讲,其实那天那碗粥里他都已下好剧毒,就等他食完暴毙。
       
       他每每这么讲,唐安宁总要感叹他错失良机,再无机会要他性命。
       
       他当时与齐明缺开玩笑说:“你那时不杀死我,总有一天要被我杀。”
       
       齐明缺歪着头看他,回他一句,“那我也心甘情愿。”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宋涵睿正在边上喝茶看报纸。他抬头看唐安宁,说,“你们这是孽缘啊。”
       
       他不喜欢齐明缺,他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见面从不和人打招呼,去外面吃饭自带餐具就算了,餐桌和椅子都要一起带上。只要他一不爽,随时都可以提刀砍人,打架打到自己浑身是血还笑得出来,大呼爽快。对动物更是心狠手辣,宋涵睿曾不止一次看他弄死鱼缸里的热带鱼。
       
       宋涵睿总结,齐明缺是他妈死太早,从小缺乏母爱,他爸又不在身边,没有亲情关怀,才会导致性格扭曲,神经质,严重洁癖。他还叮嘱唐安宁还是少接触他为妙。唐安宁不赞同他这个结论,他说,“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宋涵睿说唐安宁,“你爸和他爸在国内拼得你死我活,你们两个独生子倒在这里要成密友,人间奇闻!”
       
       唐安宁也觉得奇妙,他同齐明缺似乎都没在介意对方身份,他问过齐明缺,他说,“你爸知道你同我做朋友,会不会骂你啊?”
       
       齐明缺腰上系着围裙,平底锅里的牛排兹啦兹啦地响。他挑起半边眉毛,漂亮手指夹着香烟,吸一口,吐出青色烟雾。他微笑,露出一颗虎牙,话,“好刺激。”
       
       唐安宁后来仔细回想,他觉得他同齐明缺的关系完全是由食物堆砌而来。在齐记第一次见面之后,齐明缺不知从哪里得来他电话号码,凌晨来电,说要请他去他家里食一品粥,唐安宁欣然同意。一来二去,他后来三餐都赖在了齐明缺家,宋涵睿还挪揄他,说,“你干脆住到他家去,省得我这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还得费心来伺候你这个大少爷。”
       
       唐安宁觉得这提议不错,后来果真提着行李搬到了齐明缺家。
       
       他与齐明缺同年,都赶上学校放假,自然而然,日日都混在一起。齐明缺去齐记,他也跟着去,他去厨房,他就在外面吃烧鹅。齐记伙计后来都不称他唐少,都喊他二老板。唐安宁笑他们,还说,“好啦好啦,年底给你们一人封一个红包!”
       
       齐明缺喜欢玩重型机车,有天半夜,从被窝里把唐安宁揪起来,载着他一路往湖边跑。唐安宁太困,在机车上靠在他背后睡着,到了湖边被他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正是日出。
       
       齐明缺说,“今天看日出最好。”
       
       唐安宁打个哈欠,他身上还穿着睡衣睡裤,有些冷,他伸手去扒齐明缺的外套。齐明缺对他笑笑,脱下衣服给他穿,唐安宁吸着鼻子念他,“你好歹也说一声来湖边嘛,想冻死我啊,机车上风又大,我身体金贵得要命,要是生病,医药费都赔死你!”
       
       这时候,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红彤彤的光彩染红了一片湖水。齐明缺盘腿坐到地上,他说:“小时候,齐生带我去海边看过日出,他话,‘阿缺,你要做太阳,做独一无二那一个’。”
       
       齐明缺喊他爸“齐生”,唐安宁早已习惯,他同他爸关系不好,从不通电话,他也好多年没有回过国。他很少提他爸的事,他爸对他来说,似乎只是资助他生活的陌生人,恰巧与他同姓而已。
       
       唐安宁走过去,揉揉他金灿灿脑袋,他话:“你是太阳啊,颜色都一样。”
       
       齐明缺说他有些困,想睡一会儿,唐安宁坐到他边上,让他别睡太久,他还想回去吃上早饭。
       
       齐明缺对他笑,金色头发被风吹起,阳光一照,闪着奇妙光彩。他躺倒在沙滩上,唐安宁从他裤子里摸出烟和火机,抽起了烟。
       
       他想起从前高中时演出的一个舞台剧,里面有句台词:沉睡着的,是光彩夺目的阿波罗之子,我要与他共赴锦绣前程。
       
       那年假期结束,唐安宁和齐明缺一同去了飞机场,唐安宁飞美国,齐明缺是被他爸给召回去。临分别时,唐安宁塞一张纸给他,说,“上面有我电话和地址,你要有空就找我啊。”
       
       他还勾住齐明缺肩说,“你有福啦,你爸这次找你回去一定是要给你继承家业啦!”
       
       齐明缺表情有些冷,不回话,低头摆弄起了自己那双手,唐安宁拍拍他肩,同他话别。
       
       齐明缺去美国找他那天,宋涵睿正在他家玩电动,唐安宁坐在边上对着电脑写报告。外面下大雨,游戏声音也好大,还是宋涵睿最先听到门铃声跑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齐明缺,他穿件衬衣,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宋涵睿上上下下打量他,齐明缺也不同他讲话,吸了吸鼻子往屋里看。
       
       唐安宁拖着拖鞋从客厅里面走出来,他挠挠头发,说:“傻站着看吗,进来坐啊。”
       
       齐明缺推开宋涵睿就往里面走,宋涵睿不屑拍拍肩,关上门,转身看到他身后,隐隐有血迹透出来。
       
       他怎么看齐明缺怎么像是刚从案发现场逃逸,要说是来访友,怎么连行李都不戴,要说是路过,怎么连把伞也没有,他堂堂齐家少爷,怎么会成这样落魄。
       
       唐安宁拿来干毛巾帮他擦头发,还笑着说,“你来好巧,我妈正好去旅行,她要是看到你肯定要给我爸打小报告。”
       
       宋涵睿自顾自跑回电视机前,继续玩游戏。
       
       齐明缺声音有些哑,他说他想去冲凉。唐安宁就带他往楼上去。宋涵睿瞥一眼两人离开背影,忽然想笑。
       
       齐明缺是脑子有病,不按常理出牌。他识唐安宁这么久,他脑子绝对正常,还很聪明,他同齐明缺相交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对方很有意思。宋涵睿打个哈欠,觉得这游戏无趣,关了机器就往楼上去。
       
       哗啦啦水声从唐安宁房间里传来,他推开轻掩的门,朝里面走。唐安宁正弯腰在抽屉里找着什么,宋涵睿才想喊他,水声断了,齐明缺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他这才看到他后背,一道道血口都狰狞着冒出血,还有些疤痕蛰伏其中。
       
       他问他们要不要找医生,唐安宁摇头,从抽屉里翻出些应急药物来,他说:“不要找医生,他是逃出来,被他爸知道他在我这里,又要腥风血雨。”
       
       唐安宁又用嘲讽语气夸齐明缺不容易,讲他“背一身伤坐十几小时飞机,你怎么就没死在路上?”
       
       齐明缺不说话,唐安宁让他躺到床上,宋涵睿帮忙擦干他伤口,伤口都缝好线,只是好多线都已经裂开,唐安宁说,“你们那里医生手艺真不怎么样,缝线这么容易就裂开。”
       
       齐明缺趴在床上,说:“齐生话我没出息,只知开粥铺,我同他吵架,他要我跪祖宗牌位,你们喜福会有卓雅堂,齐家都有家法。他问我还想不想再回来,我说,想。他就剪开我伤口。齐生一把年纪,把自己气倒。”
       
       唐安宁拍他脑袋,“你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你爸养你这么大让你继承家业又怎么了?”
       
       齐明缺不吭声了,宋涵睿想起楼下还有急救药箱,就下楼去拿。等他走开,齐明缺问唐安宁有没有想过回去。
       
       唐安宁说,“我是独子诶,而且我那么孝顺,不想把我爸气倒。”
       
       齐明缺闻言,闭上眼,说:“有些困,想睡会儿。”
       
       宋涵睿拿着药箱上来帮着处理了会儿伤口也被唐安宁赶去睡觉,他关上灯,正要去沙发上躺,齐明缺忽然喊他。
       
       他在黑茫茫中问他,“你同宋涵睿怎么认识?”
       
       唐安宁摸到床边,坐到地上回他,“他是我学长啊,他娃娃脸啦,其实比我大,我们一个高中。他好聪明,经商比我厉害好多。”他顿了会儿,又说,“现在这个社会黑社会是厉害啦,不过白得钱总比黑得钱好啊。”
       
       唐安宁问他,“你爸常打你啊,身上还有疤噢。”
       
       齐明缺答道:“小时候吧,还在他身边,我不争气,总成不了他想的那个。”
       
       两人都沉默,半晌,齐明缺才又开腔,“算卦师傅讲,我们齐家是要断送在姓唐的手里。”
       
       唐安宁一愣,问,“你信啊?”
       
       齐明缺笑出声,话,“我信啊。”
       
       后来齐生出事,唐安宁当晚就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是齐明缺打来,他讲:“齐生死了,你们喜福会的人做的。”他一边笑一边讲,“我等你来结果我性命,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在这之后,他们有一年再没联系。
       
       这一年里,唐安宁倒是听说了不少齐明缺的事,多是喜福会里听来。齐家自齐生死后并不好过,齐明缺还年轻,虽说是唯一继承人,却也不是所有人都信服,少不了反对的声音,都是吵着要自立门户要分家的,齐明缺倒也答应得干脆,确确实实是分了家,重新划分了地盘势力,只是这些个分着家产的也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都被发现暴毙家中,齐明缺也不忌讳,公开宣称是他干的,还是亲手干的。
       
       曾有一方霸业的齐家也终于是没落了。唐安宁回国一次也没和齐明缺联络,倒是买了辆重型机车摆在家里,他自己又不会玩,就这么摆在车库里积灰。
       
       回到美国没多久倒是意外地接到了齐明缺电话,他说他要来美国处理些事,还说有可能要常住。唐安宁与他客套,问了他航班,说要去接机。
       
       宋涵睿在边上听着还以为是他国内有人来,也没多嘴问,唐安宁却皱起眉坦白道:“是齐明缺,他要来美国。”
       
       宋涵睿啊一声,还当自己听错,问道:“他脑子还好吧,你和他怎么也算是隔着杀父之仇阿,他这次不会来报仇的吧?"
       
       唐安宁闻言笑了,说,“也好,反正好久没见了。”
       
       他找宋涵睿一起去机场,齐明缺一个人来,打扮得像是要去夏威夷渡假。唐安宁上去和他拥抱,两人像是好久不见的密友,在机场里说笑。宋涵睿在边上看这番情景,只觉得是两个戴着面具演员在过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齐明缺说有时差,一上车就开始睡。他们送他到酒店,唐安宁说晚上来找他,约他一起吃晚饭,齐明缺睡得有些迷糊,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提着旅行包头也没回便走了。宋涵睿回到车上,笃定对唐安宁讲,“以我辅修心理学的身份来看,他脑子有病,你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有得救,现在已经没得救了。”
       
       唐安宁问他,“那你说他是什么病?”
       
       “人格缺陷。”
       
       唐安宁哈哈笑,说他的名字岂不是取得恰到好处。
       
       晚上的时候,唐安宁去找齐明缺,他大约是刚睡醒,才冲完凉,穿着浴衣,头发湿漉漉就来给唐安宁开门。他看他只一人来,就调侃道:“宋涵睿呢,你和他不是形影不离吗?”
       
       唐安宁进到房间里,说,“他啊,和他小女友打得火热,两人约去海边渡假屋啦。”
       
       齐明缺就话,“你不一起阿,还可以三人行。”
       
       唐安宁尴尬笑笑,说有正事要和他谈,齐明缺走到阳台边抽烟,反问他道:“你找我合作啊?”
       
       唐安宁赞他聪明,站得远远看他。齐明缺转身问他要不要来一根,他摆手,齐明缺耸耸肩,靠在阳台栏杆上,手里夹着点燃的香烟,对他笑,“你爸真是好命,生个仔这么为他考虑,喜福会一定越作越大。”
       
       唐安宁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叫顾乔的人,他说记得,还话,“我知是他找你们手下马仔做了齐生。”
       
       唐安宁说:“我有个计划,我想你帮我。”
       
       齐明缺顿了会儿,抽一口烟,呵呵笑着低下头,随即又抬眼看唐安宁,答应得十分干脆。
       
       唐安宁坐到他床上,挠挠头发说,“你都不问是什么计划就答应,不怕我骗你?”
       
       齐明缺答他,“我有什么好骗,你家里势力比我大,钱财比我多,你又不能和我联姻,我也没有身材美貌来给你享受。”
       
       唐安宁朗声笑道:“就凭你这句话,我以后就算骗光世上所有人,都不会骗你齐明缺一分一毫。”
       
       齐明缺摇头,一根烟燃尽,他走进来,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有头发掉到眼前,他将它们往后拨,自言自语般说:“你给我承诺,又是干什么……”
       
       唐安宁没听清他在讲什么,“唔”了一声,齐明缺转头话:“说说看你计划,要我做什么?”
       
       他们那天聊到很晚,齐明缺还在倒时差,天快亮时又睡了过去。唐安宁收拾完外卖的残骸走到他床边想要同他道别,他拍拍他脸,说:“阿缺,我走啦。”
       
       齐明缺大半张脸掩在被子里,唐安宁扯开他被子,对他说:“你小心被闷死啊。”
       
       齐明缺大约是睡得熟了,只听得平缓的呼吸声。唐安宁望住他,轻声说,“其实你很好看,身材也很好啊,可惜………”
       
       可惜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到最后只能是笑,凑近他,轻吻了下他的唇,道一声“晚安”。
       
       之后再见到他齐明缺时,他嘴唇上已经打上了金色唇环,唐安宁还笑他,说他以后和女友接吻多不方便啊,他却回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会再亲其他人。”
       
       当时顾乔也在场,心下十分同意之前宋涵睿对齐明缺所做的概括:他精神不正常,脑子有问题,怪得要命。
       
       不过也只有他有那个胆子敢去查唐安宁了,他把他查到的事情拿来和顾乔做交易的时候,他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他,“你和唐少不是至交吗,你出卖他给我,我能信你?”
       
       齐明缺说:“我知你要疑心我,这些东西你爱信不信。我劝你也最好不要太相信别人,我就是太信他,他说什么我都忍不住去信。”
       
       顾乔又讲:“唐少这么精明,你这么查他,他会不知?”
       
       齐明缺就大笑,说:“我觉得好刺激。”
       
       他还关照顾乔:“听说你那天故意摸宋涵睿大腿给他看,你演技那么好,这次也要逼真啊。”
       
       顾乔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帮他这些,齐明缺话,“刺激喽,我生活都好无聊,一边倒有什么意思,我最喜欢看人火拼。”
       
       顾乔说,“你不要命。”
       
       齐明缺无所谓地摇头,“我的命要不要都无所谓,无人稀罕的啦。”
       
       这话倒属实,顾乔看唐少对他下手时都无片刻犹豫。齐明缺当时已中一枪在要害,拖出去也没救,唐少给他补上两枪送他归西,顾乔倒是好奇他凑到他边上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站得近,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唐少唤了一声“阿缺”。
       
       齐家的人后来来要齐明缺的尸体,唐安宁没给,这事闹了好久,都要见报,最后还是宋涵睿出面调停,出了点钱才算是平息。
       
       宋涵睿也不知齐明缺的尸体被唐安宁弄到哪里,他问他也不讲,只说送到火葬场去火化了。
       
       宋涵睿说,“你现在霸占他骨灰又算怎么回事?”
       
       唐安宁回的话却九不搭八,他说,“可惜,我没有心。”
       
       晚上的时候他睡不着,住得地方太大,保镖都占了好多间房。他学会开机车,半夜里就带着漂亮骨灰盒去看日出。
       
       日光最绚丽时,也还会想要念起那句台词:“沉睡着的,是光彩夺目的阿波罗之子,我要与他共赴…………”
       
       起风了,他的说话被吹散。
       
       ----------《锦绣前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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