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害怕

     
      这天，白浩辰回家刚坐下，就瞅见李凯难得没在厨房里捣鼓，而是惨白着脸坐窗户跟前冲着大院子发呆，手里居然拿着一杯酒，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只附加特的瓶子，里面的酒所剩无几。
      这样的烈酒李凯以前从来不碰，因为是干播音出身，职业的关系必须远离酒精，有重要场合的时候才顶多喝点啤酒，这会儿喝上了洋烧刀子，太不寻常了。
      白浩辰搭眼一看马上察觉出不对劲，走过去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亲昵的揽住了李凯的肩，顺着人的目光看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凯抓紧酒杯的手指紧缩了一下，“小白，咱们多少年了？”
      白浩辰想了想，“差不多四年了。”
      李凯又问，声音低沉而冰冷，“那四年的时间，能不能看透一个人呢？”
      白浩辰多年来敏锐的直觉意识到不好，伸手夺过了酒杯，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喝多了，咱明天再谈。”
      白浩辰欲馋起李凯去房间休息，今天的李凯很不对劲，先稳住人再说。
      可李凯没给白浩辰铺台阶的机会，而是猛地一把推开了白浩辰，自己踉跄的靠在了落地的玻璃窗上，指着白浩辰吼，“白浩辰，咱们在一起快四年了！我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你这么陌生！”
      李凯呼呼的喘着粗气，浓重的酒味飘散开来。
      白浩辰隐约感觉到有人告状，立马冷下了脸，手插进裤袋里眯起眼睛，“你又听说什么了？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吗？”
      白浩辰啊，我倒是想相信你啊，可是，你能让我相信吗？我敢信你吗！
      李凯脸色隐隐发青，哆嗦着嘴唇怒吼，“你还敢说你跟那起车祸没有关系吗！”
      果真有人告密！
      白浩辰眉头一皱，眼珠子烦躁的翻了翻，决定还是装蒜，“那人自己疲劳驾驶撞了白沉景的车，你别乱给我扣帽子！这事谁告诉你的，你跟我说，他是谁！”
      李凯气得浑身都哆嗦了，“你……你还不承认，你当我傻子啊，他一个农民没关系没本事，能找到那样的活吗，他是怎么知道你爸要从那条路经过的，他难道就这么神吗，在拿了你的钱之后马不停蹄的替你除掉你的心头大患！”
      白浩辰摆出一幅无辜的样子，“这事是有点巧，但真不是我干的。”
      都这点了，白大少还睁着眼说瞎话呢！老李气得都没招了，红口白牙就把大雷子扔出来，“告诉你白浩辰，你别跟我这儿装人，白晓天都告诉我了！”
      白浩辰瞳孔猛地一收，开始恶狠狠的磨牙。
      好啊，白晓天，我亲爱的弟弟，看来我对你还是太留情了。
      李凯看到白浩辰眼中的凶光，心中一寒。
      这一个多月来白浩辰不停的打击报复那些女人和孩子，不管是十几岁的还是几岁的，白浩辰一个都不放过，让那些女人无家可归，让那些孩子们无学可上，甚至找人抢走他们的财物，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有的甚至已经开始乞讨了。
      白浩辰一向心狠手辣，可老李没有想到翻身后的白浩辰能狠到这种地步，人性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让人寒心的冷漠。
      “你别动歪心思了，白晓天现在已经在奈何桥上喝汤了，你对你爸下黑手我不管，因为你爸实在不是什么好鸟，你对你弟弟妹妹们不仁义，这我也管不着，他们也曾经对不起你，这些都是那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想管也管不着，”李凯摇摇晃晃站直身体，用手狠狠的戳白浩辰的肩膀，“可那男的他没得罪过你吧，我真以为你借钱给他是帮他，没想到，没想到啊白浩辰，你居然连这样的人也利用，还杀人灭口！”
      老李一想到是自己亲手把那人送到小白眼狼的爪子底下的就悔恨不已，谁能知道白浩辰见一个用一个，用完就拆桥，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手段，更让老李没法接受的就是白浩辰的冷漠，仿佛天底下除了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跟狗一样。
      白浩辰给李凯戳得生疼，火气也蹭蹭的往上冒，你说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跟我闹腾个什么劲儿，伸手打开醉醺醺的人，给自己也倒了杯附加特，没加冰直接灌进了口中，烈性的白酒刺激猛烈，白浩辰胃不好，刚喝下去接着酒气上翻立马吐了一地。
      李凯站一边，看都不看一眼狼狈的白浩辰。
      闹了半天白少爷也没耐心了，干脆跟李凯交底，“是，我承认这件事是我让他干的，他撞了我的车，差点送我上西天，还欠了我几百万，要不是我出钱就他们一家，他老婆和孩子早完蛋了，几百万，他这辈子都还不清这笔钱，用那条贱命偿还我我还亏了呢！”
      白浩辰挺火大，可老李就更暴跳了。
      白浩辰的世界观早已经在白沉景的引导下扭曲了，根本无法用正常人理解。
      李凯气得手都抖了，冲着白浩辰暴吼，“你眼中就只认钱！你的脑子里全都是别人欠你的！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欠你的，我坐着你的宝马，住着你的别墅，用着你的保镖，你的车多少钱啊，你的房子呢，你的人呢，我是不是也要统统还给你！”
      老李彻底发飙了，白浩辰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你，跟别人不一样。”
      李凯一步三晃的过去拍白浩辰，笑得格外沧桑，“小白啊，为什么我听了你这句话，感觉这么毛骨悚然呢，要是哪天我对不起你了，或者欠你欠的太多了，我用我这条贱命还你你要是觉得亏可怎么办啊……“白浩辰架住烂醉的李凯，硬把人往楼上拖，“你现在脑子不清楚，等你醒酒之后我再跟你谈。”
      李凯推开白浩辰，“不用，没那个必要，我现在清醒的很。”
      白浩辰不由分说的把人往楼上拖，李凯其实早就醉了，看着说话挺有逻辑其实脑子早糊涂了，闹腾了没几下就给白浩辰拖走了，李凯给扔到床上的时候还喋喋不休骂白浩辰不是人，还说跟这种冷血的人在一起早晚的遭天谴。
      白浩辰坐床边拿着湿毛巾擦李凯的手和脸，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场。
      等李凯醒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李凯收拾了下行李坚决要走，白浩辰怎么拦都拦不住，保镖在一边使劲拉着，拉扯间李凯的衣服扣子都掉了，人也翻地下了，白少爷脸都绿了，指着李凯的鼻子吼，“你闹完没有，我的耐心也是有个限度的！”
      李凯冷笑，“那请您收起尊贵的耐心，放我走吧。”
      白少爷脸一拉，“不行。”
      李凯又跟保镖扯到一块儿去了，白浩辰冲上去拉住李凯，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才肯留下！”
      李凯戳着自己的胸口，“小白，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白浩辰冷着脸。
      “我害怕，我每天都生活在惊恐中，因为你的手上握得都是人命，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害怕他们来找我报仇，我的良心每天都在谴责我的过失，一想到同床共枕的人是一个杀人连眼睛都不眨的人，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跟他们一样，被你夺走生命，你却冷漠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凯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了，“放过我……求你了……”
      白浩辰无力的站在一边，却说不出一句话。
      李凯走了，没有坐白浩辰送给他的宝马，也没有带走那些名牌衣服和手表，他的行李包中拎着只有几件最普通的运动装，其中有一身火红色的运动服，那是李凯第一次去白家的时候，白浩辰送给他的，那个时候，白浩辰的一双眼睛，晶莹透亮，倔强而敏感。
      现在，除了冷漠和无情，就只剩下利益的纷争了。
      李凯回到了老家所在的城市，没关系没钱进不去广电中心，只能找到一份教人跳街舞的工作，不过那个舞蹈班比以前的健身房差远了，但这些都不重要，什么工作不是干，给钱就行了。
      李凯爸妈问他这大半年去哪了，李凯无言以对，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发呆，回过神来发现脸上总是湿冷冷的。
      李凯已经步入三十大关，李凯的爸妈着急了，逼着李凯四处相亲，见到得姑娘不少，好姑娘也很多，对李凯中意的好姑娘更不在少数，但李凯一点都提不起情绪，也不知道是身体让白浩辰糟蹋坏了，还是心累了，或者，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盛放别人了。
      郁郁寡欢过了几个月，突然李凯爸的单位组织旅游，以前都不能携带家属的，但这回破天荒让家属免费跟着，因为李凯爸是老职工，组织上允许带两个人一同去，李凯一开始不愿意去，但李凯妈发现有很多年轻的女职工都跟着去了，非逼着李凯一块儿去，没准一块旅游，碰个媳妇回来呢！
      李凯兴趣缺缺的上了车，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赶忙抓了个人这是去哪儿啊！那人鄙夷的瞪了眼李凯，去X市啊，你不知道啊，这旅游个什么劲儿啊！
      李凯一听就毛了，非得下车，说什么也不去。
      高速公路扔谁都不行，都一个厂的职工，李凯闹了半天，到底是给拉到了白浩辰所在的城市，李凯到景点不拍照不抬头，就怕让人认出来，白浩辰沿线众多，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回来了，再想歪了以为自己死乞白赖的想回去。
      X市以化工业著称，近两年发展迅速，大片大片的工业园建的比公园还漂亮，里面全都是椰子树和郁金香，知道的是工业园，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海南岛呢！
      李凯瞅了瞅工业园的名字，觉得很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等晚上入住宾馆的时候，导游把大家聚集到一块儿交代，“同志们，这里的地下水被污染的很严重，水龙头流出来的水不是剧毒也带着毒性，咱们喝水就喝纯净水，洗脸刷牙也用纯净水，澡就别洗了，忍忍回家再洗吧。”
      这时候有人问，“咱们今天去工业园，那里不是有污水处理厂吗？”
      导游看看四周，神神秘秘的说，“处理污水多贵啊，那些化工厂都是打好几百米深的井，把污水打到下面去，那些污水处理厂就是给别人看的。”
      随行的人唏嘘不已，导游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大老板为了钱，不择手段啊！”
      李凯脑中猛地一闪。
      不择手段，很像某个人的作风，李凯抓住导游的胳膊大吼，“那个化工园的老板是谁！是不是姓白的！”
      导游吓了一跳，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姓白……”
      话音未落，李凯已经飞奔了出去。
      白浩辰，白浩辰，以前你杀人，现在你要毁灭人类还是怎么地！
      李凯打了车去了以前住的别墅，别墅里黑洞洞的空无一人，李凯掏出手机给白浩辰打电话，那边就是不接，可能设置了黑名单，李凯操急了，白浩辰啊，你还能坏到何种地步？！
      等李凯在白浩辰的公司找到人的时候，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身披风衣一脸冰霜的白总裁刚从车里下来，还没等李凯冲过去质问，就见后面的保镖抱着一几个月大的婴儿从另一辆车下来了，白浩辰只看了那孩子一眼，就厌恶的挥挥手，让人拿走，然后就要走进公司大楼。
      李凯想起来了，那婴儿就是在车祸后降生的孩子！
      门卫很有礼貌的走山前，毕恭毕敬的跟白浩辰说话，“白总裁，刚才有人找你。”
      白浩辰眼皮都不翻，“让他滚。”
      一个貌似秘书的人走上前去跟傻愣的门卫解释，“白总裁公务繁忙，只接见预约过的人，那些闲杂人等以后就不要通报了。”
      白浩辰刚要走进大楼，李凯蹲后面大喊了一声，“白浩辰！”
      白浩辰猛地站住脚步，李凯接着喊，“白浩辰，你怎么老是干坏事啊，你把污水打到地底下污染地下水，你想害死一个城市的人吗！”
      白浩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仿佛没听到一样。
      李凯急了，更加大声的喊，“白浩辰，你把那孩子放下，你别对他下毒手！”
      白浩辰终于吭声了，“赶这个疯子走。”
      几个人冲过来要赶李凯走，李凯给人拽住了还不停的大吼，“白浩辰，我真是看错你了，我瞎了眼了，我要是知道你是个祸害我打死也不会请你吃麻辣烫的……”
      白浩辰走进了大楼，身影湮没在黑暗中。
      李凯被扔到大马路上，气得都找不着北，打车时上了车人司机问去哪李凯傻眼了，忙掏出手机问下榻的酒店是哪个，结果手机又没电了，李凯颓然的倒在后座上，“算了，师傅，你拉我去酒吧吧。”
      李凯坐在酒吧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喝到七八杯的时候酒杯被人抢走了，白浩辰的脸出现在李凯乱晃的视野中，冷冰冰的跟大冰山一样。
      李凯指着人笑，“哟，这不是丧尽天良的白总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