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祸躲不过

     
      两年前，李凯刚刚大学毕业，学的是比较热门的播音专业，可人家播音员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想占坑就得把先前的萝卜刨出来，因此工作竞争异常激烈，加上广电中心这两年严重超员根本不招播音员，技术监制的活李凯又干不了，只能干瞪眼。
      大学的师兄师弟们都纷纷找到了工作，别管对不对口总之有份收入，只有李凯混完了大四直到在毕业还是没有找到收容的地方，家里没有过硬的关系也没有大把票子，李凯舍不得离开大城市，一心想闯出点名堂，但是，同学介绍的端盘子做男模之类的活李凯坚决不干，脸皮薄，怕熟人笑话，死认着广电中心一门心思的往里挤。
      可没两天，李凯阴差阳错进入一家私人健身房里担任街舞教练，一周上六节大课，教人跳HIP-HOP（街舞一种）。
      这事说来话长，李凯拿着简历本来是去大厦的六楼面试节目主持人，结果一激动跑到七楼冲进健身房里就问人家要不要人，健身房的头头正愁教练请假客源减少，猛一见到帅气年轻的李凯两眼刷一下亮了，再一看简历，呵，会街舞，二话不说拿了合同签字，让人明天赶紧来上班。
      等李凯兴高采烈的出门才发现来错地儿了，差点没从电梯上栽下去。
      追悔莫及，李凯只能安于现状，卖艺糊口。
      大学的时候李凯已经是校草级别，虽然家境很一般穿不起名牌衣服，但温和的气质和天生的好相貌让追求他的女生趋之若鹜，凑巴凑巴能开个女子运动会，甚至还有男生偷偷的向他表示过爱意，吓得李凯落荒而逃几天没敢回宿舍。
      好汉不提当年勇，饿汉为果腹屈才，李凯摒弃播音专业，专心干起了李教练的营生。
      当惴惴不安的李老师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等着上课的大姨大妈们眼睛立马瞪得跟灯泡一样，连几个教练同事都不停的发出啧啧声，这小伙长得太热情了，一笑就给大妈的灯泡眼通电。
      静止时候的李凯，大家都像看珍惜动物一样，纯粹的欣赏，可等人一跳起舞来，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震惊和狂热。
      英俊逼人的脸庞带着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热情和轻松感染了所有的人，手臂优美的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身体打开，脚步跟上，动作幅度逐渐加大，尽情展示自己的身体，狂野却异常活跃，强劲有力却风情万种，充满了活力却有一些温柔掺杂其中，每一个动作加上自然而然魅惑的表情，微眯的眼睛，勾魂的眼神，一切都让人惊心动魄，回味无穷。
      几次的授课下来，健身房办卡数量骤升，大多数人都冲着那个新来的街舞教练来的，且不说人街舞跳得登峰造极，就那个微笑，看一眼都能三天不知肉味，所以就算不喜欢跳舞的人，也跑过来看看真人跳舞养眼，随便娱乐下身心，反正就是很值。
      消息传开了后，李老师名声大噪，不少人追过来想跟李凯专门学街舞，健身房怕李凯单飞抢了生意，硬把一节四十分钟的小课学费卡到两百，一分钟就是五块钱，一个月十节课可就是两千，也算是行内的天价了。
      可有钱的没时间学，有时间的没钱学，有时间又有钱的没有心力学，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在校大学男生，想尽办法借钱跟李老师上课。
      李老师挺喜欢这俩学生，偷着摸着多授课，还带他们出去吃小吃，师徒关系好的不行，可健身房以各种理由比如说占用教室，死命克扣李老师的辛苦钱，最后只多给了李凯一千块。
      不但如此，健身房的新广告还用李老师的脸开路，在业内杀出一片血路，愣是挤入本季度销售冠军，可人家头头连提都没提代言费，照样该收钱收钱，该训人训人。
      饶是这样，李老师还是欣喜异常，跟家里打电话说找到了好工作，一个月两千呢！
      广告打出去没几天，李老师的街舞照传遍了大街小巷，但介于高昂的价格少有人问津，一天，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问能不能多收一个学生。
      李老师心中一喜，嘴角直往耳朵根子咧，“行啊。”
      但那边又问，“能不能单独授课？”
      李凯犹豫，“这样啊，健身房每天都有大课，上小课的时间已经很紧了，只能让您的孩子跟我其他的学生一起上课，但人数不多，目前才两个人。”
      那边说考虑考虑，然后挂了电话，但没一会儿打过来说可以，今天过来看看。
      多一个学生，就多一份学费，这些小课的学费就是自己的外快，虽然被健身房扣去大半，但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所以今天的李老师心情十分的愉悦，舞跳得格外带劲儿，屁股扭的像装了马达。
      一个小时的课程下来，李老师的戴帽套头衫尽湿，额头前面短短的刘海统统黏在脸上，整头的头发虽然短，但是烫过纹理，衬托着本来就长得很帅气的李凯更加潇洒。
      “嗨，小凯。”
      李凯扭头，原来是教爵士舞的女教练小黄，忙抓着头闪到一边，让开路，“哦黄姐，下节课是你的？”
      小黄扑哧笑了，用手肘捣了下李凯嗔怪，“谁是你黄姐，我比你才大几岁？”
      李凯嘿嘿笑，使劲抹了下脸上的汗水，“大半岁也是大，再说我刚毕业，你都工作三年了，就凭这我也得叫你姐啊。”
      小黄拍了李凯脑袋一下，“别扯了，你学生找你呢，我先走了啊。”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有氧教室里，李凯扭头一看，一个细胳膊细腿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小子正站自己跟前，个头不高，眼睛挺大，小白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李凯问那小孩，“你是白浩辰？”
      白浩辰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一点头，一副富家少爷的资本主义派头，背着手在李老师面前翻白眼，神情高傲却冷漠，“你就是李凯？”
      李凯上去拍孩子脑袋一下，纠正道，“是李老师。”
      小孩站着没动，眉头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黑漆漆的大眼睛特沉稳的冒着冷光盯着李凯。
      那孩子眼睛里的东西太深太冷，瞅人的眼神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李凯心里没由来一阵发毛，指着更衣室跟小孩说，“还有十分钟上课，你去换衣服准备吧。”
      出去透透气，李老师低着头路过前台，前台接待的俩小姑娘齐刷刷行注目礼，热辣辣的眼神让人鸡皮都起了三层。
      不过，白浩辰似乎有点不情愿，脸拉的挺长，赌气似地拎着袋子转身去了更衣室，等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换了一身白黑相间的运动服，一水的名牌，溜白的小脸还是紧巴巴的，但一双大眼睛倒是灵气的很，就是有点阴森。
      那两个一起上课的男生跑过来，热情的拍白浩辰的肩膀，“嗨，新来的？”
      白浩辰厌恶的瞪了他们一眼，掏出面巾纸使劲擦擦身上他们刚拍的地方，然后嫌恶的把面巾纸扔到垃圾桶里，走的时候还捎上一句“身上的味真大”。
      俩男生脸都绿了。
      李老师凉快够了，跑回来领着三个小破孩上课。
      白浩辰刚来，一点都不跟上，就在一边干看着，有点尴尬，那俩男生得意的用眼角使劲瞥白浩辰，跳的可带劲儿，没事还伸手过来吓小孩一下。
      白浩辰气得小脸成茄子了。
      李老师一看哟怎么刚见面就卯上了，这孩子怎么不招人待见呢？
      但毕竟是金主，李老师刻意的挨到白浩辰的前面，放慢动作带带小白，“小白啊，来跟我跳，手臂放平，对，腰用力，放开点，对，上左脚，手臂和脚步跟上。”
      白浩辰犹犹豫豫的跟着跳，一开始有点放不开，后来慢慢跟上了一些，小脸不再那么紧绷了。
      学生不是他一个，李老师还得教别的学生，没一会儿就回到了舞台上，热身完了开始教新的动作，今天学的是波浪形舞蹈，讲究的就是身体躯干的舞动。
      李凯的身体完全没有成年男子的僵硬，反而柔软的令人乍舌，隐藏在宽大衣服下的身体，像蛇一样舞动，有力，柔韧，却妖媚。
      尤其是在他在舞动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眼睛因此而眯起，似乎有一种狂热却压抑的情绪在其中涌动，汗水滑下脖颈，甚至飞溅出去，手指在空中划过柔厉的弧度，看似简单凌乱的动作，却蕴藏着无穷的魅惑。
      不跳舞的李凯，其实是很安静，很低调的。
      但只要音乐响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狂野，妖媚，疯狂都不能形容他的舞蹈，仿佛像垂线木偶一样，突然有了魔幻般的活力，尽情的舞动，跳跃，沉浸在舞蹈和激情中无法自拔，那种陶醉释放出来的热，烫的惊人。
      李老师放音乐先跳了一段，然后将动作拆解开来，一步步教给学生，“腿微曲，腰胯用力摆动，但注意动作要连贯，不要太生硬，哎小白，你愣什么？”
      白浩辰连忙跟上，有点神不守舍。
      下课了，李凯拿着光盘出了有氧教室，跟白浩辰一起走，鼓励新来的学生，“小白，别灰心，我刚学的时候也跟不上，下次你早来一会儿，我给你补补课。”
      白浩辰哦了一声，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李老师也过去换衣服，热乎乎的跟小孩聊天，“小白，你素质不错，好好练肯定能跳好。”
      白浩辰依然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李凯找不到话说了，拿着毛巾进了浴室冲澡。
      小课每周上三次，周五的时候白浩辰又来了，提前半小时来的，李凯带着他补了前面的几个基本动作，令人惊讶的是，白浩辰居然把上节课手忙脚乱学到的舞步全都练熟了，跳起来还能自己创造点即兴的手势，很像那么回事。
      李老师得了这么优秀的学生，笑得眼睛直眯眯，就像招财猫，又可爱，又慵懒，“小白，很有潜力嘛。”
      白浩辰还是板着脸，但嘴角有点把不住往上勾，“切，这算什么。”
      有钱人家的小孩还真不知道谦虚，李老师也知道点这白浩辰的底儿，那小孩家里贼有钱，据说他家族生意做得非常大，富可敌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李老师有点想不明白了，“小白啊，你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你还出来学舞？”
      请个老师在家学，也不用跑这被人挤兑（一起上课的俩男生）。
      白浩辰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喷气，“要不是我妈逼我，鬼才会来这种烂地方。”
      李老师心里嘎一下堵住了，小孩真不会说话，这个健身房虽然比不得豪宅，但在本市也是很有名的，连锁店都有几家，让小孩一竿子呼成烂地方了！
      李老师换个方向，继续寻找切合点跟小孩沟通，“你妈本意也是好的，多接触社会能学到不少好东西。”
      这下，白浩辰眼白都翻成卫生球了，小脸冷冰冰的冒寒气，“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李凯问，“什么一样？”
      白浩辰哼，“我妈说，多体验社会，看看那些穷人是怎么苟延残喘，才能一网打尽。”
      李凯惊，“啊？”
      白浩辰鄙视的看了一眼李老师，但还是很有涵养的解释了一下，“就是榨干他们的血汗钱。”
      李老师……
      好嘛，人家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死抠，你看你家都阔成什么样儿了，居然还想着穷人阶级的民脂民膏……哎，不对啊，那小子看人的眼神怎么跟看蟑螂似地，家里怎么管孩子的，还真以为自己孩子是太子了！
      其实，白妈妈的意思是，去社会上体验体验顺便寻找商机，让孩子没事出来见识见识，别以后做生意不知民间疾苦无从下手，万一开口崩出一句水果不是从超市生产出来的吗等此类纨绔职业语录，岂不丢人。
      但白少爷就给理解成了去穷人堆儿里抠蟑螂，恶心了好几天才过来的。
      李老师跟白少爷沟通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