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奇迹和一枚金币（5）
“不。”
多么奇妙啊，这个答案。
如果放在一个小时，不，哪怕是半个小时前，乌吉斯都是不可能得到这个回答的，回应它的要么是帝诺凡林一如既往的冷淡无言（“讨厌啦，帝诺凡林就不要再害羞了，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嘛”），要么是与之截然相反的答案（“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明明这么喜欢帝诺凡林啊”）。那么，在发表了连自己也不太那么有自信的言论之后，乌吉斯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年轻的黄铜龙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在脑内自动补完白痴黑龙的种种行径了，这无疑是比依然纠缠在自己胸膛上的黑龙更加叫他头痛的事实。
头脑单纯的乌吉斯的反应也一样很单纯，无法掩饰，它也根本没想过要掩饰的喜悦之情跃然脸上，它加大力度地在帝诺凡林的胸膛上蹭来蹭去，高声宣布道：“所以说，我最喜欢帝诺凡林啦”
心脏骤停。
什、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宣言，真不愧是脑子里塞满各种莫名其妙东西的乌吉斯说的话。帝诺凡林抽了抽嘴角，在心里持续性地进行着诸如我不讨厌它但是也不喜欢它不喜欢当然还谈不上是讨厌虽然曾经有段时间恨它恨得要死但那种情感应该称为憎恨才更加恰当总而言之我说不讨厌的话也并没有说谎……之类的反驳，不过他的反驳也只是默默念给自己听而已。
“以前啊，还和帝诺凡林生活在一起地时候。每天醒来光是睁开眼睛就是一项了不得的挑战呢！像是今天又要和帝诺凡林玩什么啦，今天的帝诺凡林会是什么表情啦，每次都要想上很久直到担心帝诺凡林会等得不耐烦了时才会下定决心。[君^子^堂首发 ]”
哪里会不耐烦呢。那时地黄铜龙可是巴不得它会赖床赖上一整天，这样就可以轻松自在的过自己的生活了。可惜在太阳升起来之后，黑龙总是会带着睡眼惺忪地神情摇摇晃晃地从财宝堆上爬起来。极其热情地扑向饱受摧残的黄铜龙，拉开新的游戏的帷幕。
“所以那时候好希望能够和帝诺凡林做同一个梦，能够分享彼此的想法和秘密，可是这种法术我直到一千岁从掌握好，而且对龙都不怎么起作用。”
……它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始终在作着努力的只有它一个而已吗?帝诺凡林动了动嘴唇，心里悄然而生一种不忍之情。他安静地把想说的话咽下喉咙，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杵在自己下巴下地那颗脑袋，同时对自己心里涌起的那股同情和感动皱起了眉头。
“好了，乌吉斯。我想对过去的追忆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否则龙的一生如此漫长。光是回忆往事就会让我们虚耗大半辈子的光阴。”
“因为这是值得回忆地往事，我才会念念不忘的啊！”
“那又有什么用呢？”黄铜龙用冷酷武装了自己的心灵，对它徒劳无功的行为如此评价道，“它能像财宝一样让你欢呼雀跃吗？它能像食物一样让你填饱肚子吗？它能对你将要怎么度过今天以及以后的每一天产生什么影响吗？没用的，乌吉斯。回忆往事只会让你无所事事，一无所获。”
帝诺凡林冷静地拉开了门，面对目瞪口呆地依然趴在自己身上的黑龙，他想了想，叮嘱道：“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帝诺凡林，你都从来不怀念从前的时光吗？”乌吉斯露出了伤心的神色，这心灵受创地罅隙浮现在它棕黄色的眼瞳里，仿若一道带血的残阳正在慢慢地减弱它的微光。帝诺凡林顿了顿，说:“当然。这是我们黄铜龙一族的习性。如果一味沉溺于对往事地怀念。我们是不可能彻底抛开这个世界地。”
“抛开这个世界？！”乌吉斯震惊了，它急忙把帝诺凡林拉开的门关紧。好像这样就能够阻止对方离开似地，接着盯着帝诺凡林的眼睛紧张的问：“这是什么意思，帝诺凡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是指你要彻底地隐居吗？”乌吉斯满怀侥幸小心翼翼地问，然而帝诺凡林摇了摇头。
“是指你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吗？”乌吉斯小小地吞了口口水，更加谨慎地问，然而帝诺凡林还是摇头。
“那……难道是指——”乌吉斯激动起来，抓着帝诺凡林的肩膀猛烈的摇晃，几乎快说不出话。帝诺凡林就在它的剧烈摇晃中点了点头，说：“你想的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我决定要——”
“自杀！！！”乌吉斯吼道，一下子就像一颗被点燃的爆竹一般满屋子抱头乱窜，大声嚷嚷道，“抛弃这个世界！既不是要隐居远离人烟，也不是要毁灭世界！帝诺凡林，我第一次见到一头龙说它想要自杀的！你怎么能这么想，帝诺凡林，难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了吗？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太可怕了！”
我决定要马上展开我的时空之旅，以后再也不会在现实的世界和你见面了，乌吉斯，再——见……？
诀别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帝诺凡林呆愣地看着乌吉斯急得上窜下跳，嗖嗖翻滚的身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地攫获住他，像是被一只吸食精气的鬼魂附在身上，他顿时失去了要宣布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力气和勇气。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告而别，对于感情淡漠的黄铜龙一族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
乌吉斯唰地一声重新窜回帝诺凡林的眼前，急匆匆地对他说：“帝诺凡林，你能不能先不要执行你的决定？”
“呃……”
“相信我，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悲观！就算在一个地方失败了，也可以在另一个地方找到快乐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一只公主的故事？如果你没听过的话，你最好听一听，然后你就会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假如你觉得自己一个难以承担这种孤独和痛苦的话，你也可以告诉我啊，帝诺凡林！我发誓我一定会帮助你的，我希望你能够重新树立起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乌吉斯……”
“帝诺凡林！”黑龙明亮的瞳仁那么真诚恳切地望着他，拿出它活过的大半辈子的岁月，累加起来也没有这刻的目光这么灼烈。注视着这样关切的一对瞳孔，头一次地，帝诺凡林感到内心的某个角落微微地松动了，莫名的酥软正在侵蚀着他坚定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