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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堂月下梦惊魂
     
       第二日,我便从绵阳出发,尚未赶到成都,便听见传来了好消息,岳飞兵不血刃,拿下了成都城!
       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他心中没有我,可终究,还是有皇帝的!
       四川果然是富饶之地,一路走来,不仅比之我一年前去太原看到的景象要好很多,更比其它地方,都要繁盛一些。
       快马加鞭,待得傍晚时分,终于到到了成都城下,亮出令牌,成都守军此时方知,原来皇帝陛下,在无知无觉间,已经亲临城下了!
       立刻有人飞传岳飞,成都北门也全部敞开,我同众位侍卫,都骑在马上,缓缓进入,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城。
       成都整日见不到太阳,天黑得也早,此刻阴沉沉一片,不过街道上的行人倒是不少,茶楼酒肆也分外热闹,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宽阔开敞。早有城中的军士将正街的街道肃清,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便远远的看见岳飞带着人前来迎接了。
       他仍旧是一身甲胄,头盔上的一缕红缨,软软的垂下,火红的披风,如同烈焰一般,燃烧在这沉暗的空气下,往常带在胸口的,我送的护心镜也现在也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再看上去,看见一张从来不曾忘怀的脸。
       脸上有着风霜之色,脸颊比在京城中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他策马走到离我不远处,便翻身下马,在那一瞬间,我不经意的发现,他的虎口处,竟也布满了老茧。
       他看着我,喉头抖动,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用颇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不知陛下驾到,未曾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我赶忙将目光移向街道旁,笔直挺立的银杏。
       汴京的冬天,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成都却全然不同,不仅不冷,树也全绿,不曾露出光秃秃的树干。
       过了一会,我勉强露出一个帝王接见臣子该有的,温和中带着几分亲切的笑容,对他道:“爱卿辛苦了!不下数月,便一举拿下西川,朕当厚赏!”
       依旧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两道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风一过,扇形的叶子,打着卷往下落。
       他不说话,我继续说!
       爱卿,那两名贼首,尸体在何处?带朕前去看看!
       说出这句话,我也不去理他,径自策马向前,缓缓而行。
       却听他终于在一旁开口:“陛下,此事尚有曲折,容臣内堂禀报!”
       我转过头去,盯着他,他看着前方,自顾自的说道:“陛下来的快,臣一时之间不及准备,只有请陛下暂时委屈在成都府衙!”
       府衙同其它各州县并不一样,位于整个城的正中,两旁种着挺拔的水杉,成都冬暖夏凉,开封此刻,大雪盖地,然而成都的树叶,都不曾怎么落,依旧是苍翠青葱。
       我跨进内堂,解了披风,随手交给一旁的侍卫,坐定。
       然后命那些侍卫下去用餐,独独留下岳飞一人。
       我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气氛有些尴尬和诡异。
       还是我先开口,打破宁静:“怎么?你把赵构赵佶放跑了?”
       他浑身一震,抬眼看我,眼中更有些失落之色。
       我扬了扬眉,笑了一笑,淡淡的道:“在你心中,朕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吧?不孝不悌,对自己的父亲,都直呼其名!”
       他紧紧闭了嘴,没有说话。
       我冷笑一声,你不是说,其中有曲折的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怎么还不说一说,那些曲折?
       岳飞的眉毛,抖了抖,开口,声音有些发颤:臣无能,太上皇与康王,逃走了!
       我上前一步,看着他,伸出手,将他扶起。
       他扭过头,不敢看我,在我手中的臂膀,微微发抖。
       我哂笑,对他道,鹏举,你就那么讨厌朕,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他依旧没有说话,我只看到,他的胸脯,起伏不定。
       叹了口气,笑了笑,继续道:无能?岳卿,这两个字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却独独不能用在你身上!不必再找借口,你根本就不想捉住他们两个,故意放水才是真的吧?
       他浑身一震,扭过头来,盯着我,他的眼中,竟有着些许隐忍,我亦迎着他的目光,看向他。
       挑了挑眉,朝他笑道:“朕也能体谅你,那两个人,活捉并不容易,不想杀,也不敢杀。即便他们两个同金兵勾结,意图不轨,可毕竟是朕的弟弟,爹爹。它日朕的气消了,想起以前他二人的好处,自然是不会责怪自己昏庸,只会迁怒于你,拿你开刀……”
       他愣愣的看着我,在我说话的期间,数次张了张口,最终却闭上,只剩下眼中,流露出的无限悲怆。
       最后,他扭过头,转过身。
       他的背影,映在一盏孤灯之下,显得有些孤寂。
       在这一刻,我猛然后悔,我不该那样,说那些话的。原以为那样会让我压抑多日的心好过一些,说出之后,却更加难过。
       只听他低声说道:“陛下既然执意如此,臣当遵旨。”
       我慢悠悠的坐下,端起先前预备的茶水。
       茶水早已冰凉,喝了一口,一直冻结到心中。
       却做出舒服无比的表情,翘起腿,对他笑道:“朕说过,若是你不愿做,朕也不勉强!你若想走,即刻就能收拾了包袱,回河北去,朕留下,亲自追杀那两个人!”
       说完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君无戏言!
       他猛然抬头,看着我,上前一步,颤声道:“陛下,臣……臣不是……”
       我笑了笑,抬头,看着他。
       最终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时房中静谧无比,竟似乎可以听得见窗外的月光洒落进庭院的声音。
       终于,听见旁边的人低声开口:“陛下的伤可好些了?”
       自嘲的笑了两笑,看着他,缓缓道:“早好了!若不好,也不敢来见你,免得又被人说惺惺作态!”
       他噗通一声跪下,埋着头,过了许久,才道:“臣那日,错怪了陛下,还对陛下大不敬,臣……”
       我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好了,朕不想听这些,朕此次前来,也不是来跟你说这些无聊的事情的!这次来此,就是为的是亲自坐镇,看你将那两名叛党,彻底斩除!你若办得好,朕既往不咎,若是手软故意放他们逃跑,朕可就要翻脸无情了!
       他只是深深的看着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那貌似坚强刚毅的眼睛背后,隐藏的丝丝悲痛。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过了许久,他再次弯下腰,行了大礼,对我决然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臣拼死,也要将太上官家抓回,听凭陛下发落!”
       我嗯了一声,将他扶起,他的手臂微微发抖。
       笑上一笑,对他温言道:那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有张俊带兵,不过都是些你的手下败将,用不着拼死,就能把他们捉回来的!
       他说出的话渐渐趋于平静:陛下深谋远虑,料事如神,非臣所能知。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朕饿了许久,你若愿意,就陪朕吃餐饭,若不愿意,也可自便。
       他转身,走向门外。
       我的心真正的落到了谷底,却只听见他对门外不远处守候的侍卫说道,传膳。
       随即便回到了房中,坐到了我身边。
       一道道的菜上来,清蒸猪蹄,红烧鲤鱼,干锅山珍,火爆兔肉,不期然间,上了一盆红油油的东西,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未开口,便听岳飞说道:“说了不要做辣的,怎么把这个东西端上来了?”
       连忙又丫鬟又把那盆东西撤走。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异于往日的举动,等到全部摆好,便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暖就,下肚。
       一点点暖意总算在腹间溶开。
       又斟了一杯,递到岳飞面前,也未看他,只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也来一杯!”
       他接过,仰头就干了。
       终于真正的觉得饿了起来,狼吞虎咽,他却只稍稍动了动筷子,并未吃下多少,似乎有满腔的心思,想要问我一般,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吃饭。
       最后,我放下筷子,走出房外,他跟在我身边,庭中月闪寒光,树铺暗影,石阶微凉。终于,我首先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派兵去捉?”
       他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远道而来,今日先休息一夜,明日再说吧!
       我随着他,走到为我布置好的卧房,比不得宫中的华美精致,却也干净舒适。房中一支甜梦香,袅袅的香雾,蜿蜒而上,一盆炭火,数点红烛。锦被绣花,帘如轻雾。
       奔波了一整天,我也累了,脱下靴子,帽子,散落头发,解开衣衫,毫无形象的倒在床上。他在一旁问道,陛下此次前来,并未带人顺身侍奉,可需要召两名侍女前来?
       我抬起身,想要让他留下,却记得那日在宫中的事情,摇了摇头,道:“不必!朕就这样,就行了!”
       说完,也不去理他,自行闭上眼睛,不经意间,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竟然看见他浑身鲜血,站在悬崖边上,对我惨笑。
       悬崖上竟还有三个大字——风波亭!
       最后他跌落悬崖,身首异处。
       我吓得大叫他的名字,没有,即便是他故意放跑赵构赵佶,我也从未真的怪罪于他,更不会将他如历史上那般,投入大牢,将他往日受到表彰的功绩,变为他的罪证!
       猛然惊醒,满头冷汗,睁开眼,却不经意的看见他站在我面前。
       顾不得许多,一把抱住他,紧紧的,死死的。
       他的身体温热,他还会对我说话,他还能够轻轻的拍我的背。
       他是活的。
       我慢慢的放开他,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蜡烛都不曾有一根。
       他怎么会在我身旁,怎么会给我揩汗?
       停了停,自己从床上起来,取过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重新坐回床上,拉好被子,猛然醒悟,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我,颇为担忧:“臣就在一旁的屋子里,听见陛下叫臣,还以为陛下遭遇不测……”
       我笑笑,阖上眼:“朕无事,朕不过做了个噩梦而已!”
       再张开眼,他依旧看着我,未曾离去。
       终于忍不住开口,冒着被打的危险,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就坐在朕的身边,好么?”
       他点点头,坐下。
       我想也不想,便扑到他怀中,脑袋紧紧的抵着他的铁甲。
       铁甲冰凉,手臂结实有力。
       一双粗糙的大手,此刻正轻轻抚摸着我散落的头发。
       抬起头,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他,他的眼中,多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
       我微微一笑,低声道:“那日,朕气昏了脑袋,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更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朕心中,却从未那样想过!”
       他的身子,紧了一紧,我想起他说过不准我再抱他,便放开他,与他并肩坐着,盯着他的眼,认真的说道:“朕从未当你是佞幸之辈,更未想过要……要将你……”
       说道一半,我觉得下面的话难以启齿,便停了停。
       过了会儿,才又开口道:“朕知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胸怀天下。气度,心胸,人品,才智,武艺,不论哪一样,朕都十分佩服,更万分仰慕。朕那日,那日其实并非你想的那样不堪……”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道:“臣知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我心中大快,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他却看着房中那忽明忽灭的香炉,忽然问道:陛下是想让臣亲自去捉拿叛党,还是派别人前去?
       我靠在他的肩头,见他并不躲避,便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
       朕只相信你,朕希望你亲自前去!
       他浑身一震,许久不出声,任由我将他的手,慢慢的展开,又将十指交缠合上。
       那臣捉了太上皇和康王之后,是去河北,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我放开他的手,身子往下缩了缩,拿脑袋枕着他的腿,闭上眼,喃喃道:朕要是说出真心话,恐怕你会生气!朕只想让你陪在身边,哪里都不去。
       偷偷睁开眼看他,他脸上却未见怒容,还对我露出了一个笑。
       只是那笑容中,有些许苦涩。
       随即伸出手,将我打落在胸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他的手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神不宁。
       别说是挨打,即便是杀了我吧,也难以让我不起念头。
       伸出手,揽住他的腰。
       腰紧致,挺拔。
       见他并未拉开我的手,更未推开我。
       便又得寸进尺了些,靠在他的胸上,贪婪的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喃喃道:朕知道,你不愿做这件事,只是朕实在是找不到别人来做。朕答应你,做完这件事后,你爱做什么,朕便允你做什么,绝不再勉强!
       他动也未动,只低低的,如同叹息般声音,用着我也难以听明白的情绪,缓缓的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更是前所未有的,对于我的得寸进尺不做拒绝。
       我在他怀中,心驰神荡,犹如身处梦境一般。
       带着刚刚将我惊醒的噩梦的余悸,我痴痴的看着他,喃喃道:我害怕,害怕你就这么没了……
       他嗯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眼中有些绝望:我也害怕……
       我不解的看着他,问道:鹏举你还有害怕的东西么?朕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在我背上的手,紧了一紧,停住,然后面前的人,正色问道:陛下,臣的妻子刘月娥可还好?
       我愣了愣,随即一阵失落铺天盖地的卷来。
       坐直了身子,风过堂,有些冷。
       咬了唇,过了片刻,抬头朝他笑道:好!当然好!朕此次来之前,还特意去看过她,她很挂念你,盼望你早日得胜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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