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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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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死吗?一定不会!
       用着最后的力气,将缠住的里衣解开,然后,放松身体,最后,神志不清。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触手可及的,是柔软的床榻,锦被,以及温暖的被窝。大惊,然后握紧拳头,手中那玉佩的硬度传来,心中宽慰,又闭上了眼,沉沉的睡去。
       我没有死,我不会死!
       等到我睡了一觉自然苏醒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户漏了进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沁入心脾的香味,对了,是梨花,淡雅,清香,萦绕在鼻尖,带来春的气息。
       我略略抬眼,朝周围看去。
       高公公的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孙太医一张麻木无神的脸,以及,皇后一张惊恐担忧的脸。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翻身,半靠在床榻上,开口第一句话:“岳飞呢?”
       孙太医收拾医药箱,然后离去,高公公亦跟着离去,过不多时,端来一碗稀粥,只有皇后,坐在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泪忍不住掉了出来。
       我继续问:“岳飞呢?”
       高公公不开口,我心中大惊,然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大吼道:“岳飞呢?他怎么没有来见朕?”
       皇后不顾母仪天下的形象,扑在了我的怀中,哭了起来,我心中更怕,更惶恐,直到听见皇后断断续续的说,岳宣抚从湖中,将官家救起,然后抱着官家,一路跑到福宁殿,将官家交给孙太医后,又去追击反贼余党了!官家当日……官家当日的样子,吓死臣妾了。
       我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看着帐顶,依旧是云雾缭绕的巫山,淡淡的道,范琼,死了没?
       皇后摇头,高公公也跟着摇头,不知道意思是说,他们不知道,还是说,范琼没死。
       我咧开嘴一笑,喃喃道,朕真是多此一问,范琼弑君谋反,自然是应该被岳飞,当场斩杀。
       又问,什么时间了?
       皇后止了哭,高公公看着更漏,陛下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我全然松懈下来,一天一夜,我还能安然躺在宫中,那么就是说,冲进延福宫的那些个范琼的党羽,也捉得差不多了!
       高公公又问,秦大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整天了,说是有要事禀报,陛下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张邦昌的事情,还没完!
       我靠在床上,盖着被子,披着外衣,第一次,没有形象的,在寝宫接见秦桧。我太急于想知道结果了。
       秦桧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看着我,我随意指了一个座位,爱卿,坐吧,张邦昌审问好了吗?
       秦桧点头,他已经全部招供,甚至有些没有揪出来的事情,都招了。
       我笑了,看着秦桧,他似乎也顺眼了不少。
       动了动身子,扯动伤口,我这才想起,肩膀上还挨了一刺。
       秦桧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忍住,只说道:“陛下放心,范琼的党羽,已经尽数歼灭!至于他手下戍卫京师的部队,也都已安抚过了,无人敢有异心,只等陛下调派。”
       我点了点头,朝高公公说道:“去将银合团茶拿来,送给秦大人!”
       秦桧站起谢恩,我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到我的身边的凳子上,对他笑道:“若非你那日,将范琼留在你府上,朕的事情,恐怕也无法进行的这么顺利!此次清除叛徒,你是第一功臣!朕要好好的赏赐你!说吧,想要些什么?”
       秦桧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臣见陛下身上,常常带着半枚玉佩,似乎晶莹剔透……”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抢先打断他的话道:“这个不行!换个其它的罢!”
       秦桧笑了一笑,接着我的话说道:“臣并没说要陛下的心爱之物,臣的意思是,想问问陛下还有没有,若还有,恳请陛下赐臣一枚,若无,也就算了。”
       君无戏言,我沉思片刻,抬起头,看着他,看见秦桧正颇为玩味的看着我,目光有些犀利。
       我对他故作大方的笑了笑,道:“这样,朕前些日子,得了一块蓝田产的宝玉,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本来是准备拿来做私印的,现在送与你做个玉扣罢!”
       秦桧缓缓站起,躬身谢恩,随即又坐下,说了数句闲话,才起身告辞。
       三日后,除了肩膀被刺伤的地方,还在疼以外,已经全然无碍。
       朝堂之上,我尽数两人的罪状,范琼试图弑君,还带兵杀入禁苑,意图谋反,诛灭九族。
       张邦昌恶贯满盈,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罪无可恕,念在多年来在朝为官,赐给三尺白绫,家产尽数充公,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刺配沧州,十四岁以上的女子,充入官妓。
       当日的飞华亭外,数十名史官,几十名太监宫女,总共一百三十人,仅有六人生还。
       在血泊中爬起的一名史官,如是描述当日的经过。
       帝于飞华亭宴请两河宣抚使岳飞,枢密副使范琼。琼突然发难,行刺帝于席间。匕首乍现,帝伤及肩,跌入湖底,血染清池。
       飞在旁,不敢稍有动作,及帝落水,飞无所忌。单掌毙琼。又跳入寒池之中,往返数十次,始得帝于水草间。
       然当值之侍卫,宫女,太监,十之八九,被叛军所害。
       飞解衣覆帝身,护帝入禁中,复又带兵迎击,全歼乱党。
       本朝以来,未有如此大案。帝雷霆震怒。
       叛党及其党羽,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皆腰斩于市,朝中无人敢劝。
       我靠在崇政殿内,雕着双龙吐珠的御椅上,放下折子,喝了半口茶,将茶碗盖上,朝一旁黑着脸的岳飞笑道:“爱卿不是说有事找朕么?怎么来了这大半日,水都不喝一口?朕见你似乎很不高兴?”
       岳飞脸上的黑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扭头就走。
       我连忙起身,想要拦住他,起的急了些,牵动伤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脚步一滞,回过头来。
       我笑咪咪的看着他,却见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转过头去,又要抬脚。
       我又咳了两声,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怎么,这招不管用了?
       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爱卿,你要去哪里?别走得那么快,朕……咳咳……”
       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不悦道:“陛下,别装了!哪里有人伤口在肩上,却好像伤到了肺部一样,咳个不停的?”
       被他识破,坦然一笑,随意坐下,弹了弹袍子,又整了整袖子,笑道:“你这人,怎么话不说完就走了?等会你想起来再来找朕,朕恐怕就不在这里了!”
       他终于开口,可是说出的话,却把我气个半死。
       “陛下的好手段!那些精壮男子也就算了,陛下就连襁褓中的女婴,年近八十的老太婆都不放过,一并腰斩于市,真是……真是臣小看了陛下!”
       我扬了扬眉,怎么还是为了这个事情?当日就是他上书给这些人求情,我没理他,纠缠了这大半个月了,也该忘记了吧?
       胡乱笑了笑,拾过一本书,翻开一页,道:“已经是夏四月,金人都回长白山避暑去了,反正前线战事不紧,不如把你的军队,掉过来戍卫京城吧!”
       岳飞哼了一声,这次连话也没回答,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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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他一同往外走,在他耳边笑道:“爱卿你长年征战沙场的,难道不知道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么?今天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明日,可就成了朕的大敌了,爱卿也不希望,朕再被刺上这么一回吧!怎么,难道爱卿你捉住了敌军,也是这么手软的么?”
       他猛然回过头来,正色道:“臣从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更不杀妇女婴儿!”
       罢了罢了,同他说不通,已经走出殿外,就只当休息散步好了,顺便转移话题。
       对他笑道:“朕知道,岳大元帅你治军,仁字排第一,杀字排第二。好了,别生气了,朕以后注意就是!对了,朕记得上次你回来,正碰上朕在守孝其间,可惜了扫雪煮酒赏梅了,今儿个天气不错,不冷不热,且平了内乱,不如与朕一道,去大相国寺的后院,赏花喝酒可好?大相国寺新来的一位道悦法师,不仅佛法精深,而且烧得一手好斋菜,前些日子朕去那里,他还问你起来着,说是仰慕已久,盼望见上一面呢!”
       岳飞别过脸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我依旧笑嘻嘻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嗯,你既然不喜欢同和尚打交道,不如教朕两套拳法吧?朕总觉得自己功夫太烂,难以自保!”
       岳飞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只恨声说道:“臣会的,都已经教过陛下了!陛下一味的只贪新鲜,不知练习,有长进才怪!”
       我怎么又说道这个上面来了?赶快继续转移话题,转到他面前,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指着不远处的满池春水,对他笑道:“你看那边,景色不错,不如……”
       他脸上满是怒意,盯着我,冷笑一声,道:“不如去泛舟湖上,看碧波千里对不对?”
       我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笑道:“对!对!爱卿你说的太对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我在后疾步追上,朝他抱怨:“爱卿,你看看你那张脸!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这些天,连个笑都没给朕露过!”
       他再次止住脚步,给我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随即脸上又恢复了寒冰色,道:“陛下英明睿智,难道不知是为甚?”
       我扬了扬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拍手,道:“反正范琼的九族已经全都死光了!你再生气,人死也不能复生!”
       他却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有些喷火,看样子是在强自压抑着怒气。
       直到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自从陛下平定范琼,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朝中大臣,人人畏惧陛下的手段,不敢再错乱丝毫,既然已经无事,臣请陛下恩准臣回河北措置边防事宜!”
       我一愣,怎么他已经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吗?为什么我却觉得,似乎不过一天一夜的光景?心中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似乎,朝中确实安静了不少,那么……也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低下头,拿脚尖踢着地上的落花,过了一会,抬起头来,对他笑道:“爱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他看了我一眼,一咬牙,道:“即刻启程!”
       咦,即刻启程?他这些天,都住在宫中,我几乎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可从未听他说过要立即出发的话。
       心中雪亮,装作赞赏的样子,对他点头笑道:“恩,爱卿时时刻刻将国事放在心头,朕就放心了,不过,朕听钦天监的胡大人说,今晚会有暴雨,甚至还有可能下雨雹,半夜弄得浑身湿透,你是无所谓,你手下那些人,恐怕也怪难受的,朕看还是等明天晴了再走吧!”
       看他又在皱眉沉思,我朝他的肩头拍去,打断他的思路,笑道:“别想了,朕昨日去上御苑的时候,遇到的胡大人,你那个时候正同陈策说话来着。真是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朕说什么信什么。怎么这些天,好像朕说十句话,必然有九句是在骗你一般!”
       岳飞眉毛一扬,朝我反问道:“难道不是么?陛下前些日子说要练习骑射,让臣作陪,结果是湖上泛舟;说要体察民情,微服出巡,让臣随身保护,结果是去酒肆妓馆,观赏歌舞;更有上次,半夜三更说什么研究军情,结果,结果……”
       哎,我叹了口气,结果管我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行军地图里,居然会掉出来一张春宫图,弄得尴尬无比,为了缓和气氛,只有镇定的,就那张春宫图上的高难度姿势,同岳帅仅进行了学术上的探讨而已,是他自己面红耳赤不知想到了什么,被我捉住取笑了两句,恼羞成怒怪到我的身上,我何其无辜!!
       最终不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军事战争类题材了么?
       咳了两声,想要胡乱遮掩过去,却没想到岳飞继续说道:“还有陛下,您能不能换一招?自从上次落水,就开始咳个不停,都快一个月了,刺得又不深,身上的伤,恐怕是早就好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那就改成百试不爽的笑容好了。
       对着岳飞送去一个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微笑,结果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自顾自的走着,我跟上去,追上他,对他笑道:“朕这次可没骗你,大相国寺后院的芙蓉,开得正盛!”
       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我,想要发怒,最后换成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叹道:“陛下明明知道,臣说的不是这个!”
       我装作恍然大悟,拍手道:“啊,你是说胡大人啊~!其实有时候,他说话还是比较准的!上次他都说过不会下雨了,你同朕一道出去,还非要带个伞,最后大街上人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你,能怪得了朕么?”
       提到这个事情,岳飞果然恼羞成怒起来,是啊,想象一下,天气晴朗万分,街上百姓各个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只有他黑着个脸,手里拿着两柄伞,还要面对众人投来的讶异的目光……从此,引以为耻,再也不说他自己上知天文的话了!
       恩,再一次转移话题成功,看着他又别过脸去,我故意提高声音,对跟着过来的高公公说道:“老高,你去同那个李若水和秦桧他们说一声,就说岳元帅今日有事,就不去大相国寺了,让他们稍微等朕一会,朕马上就来!”
       岳飞不为所动,一跺脚,头也没回的就走掉了。
       大相国寺位于汴京城内城的东南面,虽然名字有个大字,可其实却并不怎么大,但环境优雅,古刹燃香。自从李光提出,说和尚道士不事生产之后,便对出家的度牒管得很严,至少去年一年,没有批过一个。
       在开封被围其间,寺里的僧人亦有死伤,虽然香火旺盛,可和尚却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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