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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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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青的麻烦不止大了一点点,只是习云他们为何不曾和习电说,“堇青要旨叫你终身不得娶,并非……”
     “先生!”习电重重磕了个头。
     “怎么了么……”慌慌蹲过去点防习电再磕,习电索索往后膝行,又是两个。
     ——呜呜呜,救命啊。
     “我允我允,可习电你得把话说明白了。”我对着他跪了。
     你来软的,我就不会么。我有软肋,你就没死穴么。
     “先生不可!”
     “习电请起!”
     他架我手臂,矮了两个头起身。武功好就是有利,可叹我这两年能挤出时间打坐射箭,温了旧学点新已经不易,再多却是不能了,又怎么能指望打过他们。
     “习电自问无愧于他,他却不信在先,无理在后。乱世纷杂,人命草芥,习电本即非无忧公子,再担不起。”
     “习电,堇青旧日梦魇,或有困扰。”
     “先生忘了,此事乃我等一手经办,习电安能不知不避。”
     “那个……习电你可逛过灯会?”
     “……先生?”
     “男女定情,尚有猜忌。堇青看多世情苍凉,此上不易安心也是难免。你若能容,勿要赌气才是。”
     “不怕先生笑话,习电诸事相待周全无愧外,尚有委身明意在前。至此他尚如此,习电……再他无法可想。”
     “这个……堇青处事皆淡定,于我也不曾述苦分毫。习电,人唯有对最亲密之人才会示弱无赖。换而言之……”我顿了顿,多少迟疑了下,清清嗓子,终是开口,“撒娇也哉。”
     “他无赖之处习电能纵皆纵,无理却是有心无力。习电冒犯,先生一手盛乾,为国之仰赖,尚暗吞屈辱,习电身世晦涩,自认不如先生,本不敢奢求有人真心相待,安能不珍之惜之,但……”
     “习电,世间虚礼于我无甚拘束。当初我若不应,不过晚三五年七八载,再起诸事大业而已。坦而言之,我当年曾在乾、平、全三者之间踟躇。最终入乾,只为乾地利便,近无强敌。君臣明贤,上下人和。国力底实,民风不奢。另,在外尚无征战之恶名。乃来四方,一天下之首选。如此,加上主君不曾苛虐,我才容得他与我之间这般关系,以求速速取信于他。于我而言,不过相互利用,添了一个无赖情人而已。故而,习电千万莫要心生暗恨。此为其一。”
     你哭什么……拽你自己的袖子替你擦了罢。
     “其二者,世间人各有福有祸。君王固然锦衣玉食,却兄弟难成兄弟,须一世钩心斗角,操劳无止。农樵固然茅屋粗衣,看天吃饭,却不须餐餐试毒,有前院花后院果,儿女贴心之乐。门第起于勤勉,毁于骄奢。今日王家,明日流民。天固有定命,人亦有可为。故而,习电也莫要因身世妄自菲薄。”
     “先生才能世出无二,行事无拘,从不曾示弱与人,亦不介怀世人言语。”习电沉默半天,忽然冒出一句,“是否因为天下人皆在先生心中,又皆不在?”
     “……”好深奥,好高玄……
     好一针见血。
     “习电犀利。”不错,皆在,又皆不在。
     “习电多谢先生教诲。”习电作揖,而后忽然有了抹笑意,“得失固然未必能做主,尽力而为,当无怨艾。”
     “习电如松柏劲竹,风雨如晦,尤自挺拔,甚好,甚好。”能想精神抖擞就好,堇青和他之间的事,看来我没法子了。
     “习电告退,不扰先生同乡叙旧。”
     ——啊?
     
     一百零二
     
     “你什么跑这了,居然听壁角!”明明刚才厅外侧廊还没人的。
     习电跪退着磕头,我跟着往台阶挪了好几步,靠内一手就自然看不到了。
     “时临心中所念……一个人,一个院子,一个名字,几个相识,几分欠的情……”穆炎低低开口。
     我一时无语。
     难为他还记得。
     那似乎应该在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一心忙着盘算把院子捣鼓出来,把人喂饱,养得像人。
     “人自、自食其果……可别的,也皆不在了么?”
     “乱世变迁远非我所能料,名字依在,也固然挂念谭广,只是我在西而他在东。至于正旁君,相见即是争锋日,时临只求不溅故人血,再无奢望。其余的……收留善待之惠,能偿却已无处偿。”
     “诸多失却,为何……为何一无所得?”语气里惶惶。
     “天意,奈何。”院子里倒是花又开了,可冬雪何尝不是尽化。四季轮回,世间亦是起落,什么时候什么事,奈何奈何,“秋不求百花,春不求稻穗,如此便如此了。”
     “天下呢?”
     “确如习电所言,在亦不在。”本就事实,再承认一次也无变。
     “在亦不在……自当不在……只求……有朝一日,不再相恨,可、可否?”
     “你我并无私仇,既已不在,何来相恨之说。说来,倒是时临待客无礼了。”多少有些恼他仗武欺人,想来我当初也是仗技欺他,难怪他施这般无赖的手段还觉得应该,原来因为先头教他的脸皮更厚,行为更恶劣。虽说回不去了,记忆里依旧好玩,值得人相惜……呆呆的黑小孩……不由一笑,“穆炎放心,往后自不会再犯,若有闲暇,放心来府里叙旧玩儿便是。”
     “……时临自入乾起,是否……再、再未沾……沾油盐……锅铲?”
     “嗯。诸事繁忙,不得空闲,又有长于药膳之人代劳。”听来不知哪里有些些奇怪……
     “穆炎命贱福薄,时临亲手衣食,自、自不该求,自不该求,不该求……”面上表情无甚动静,声音却惨然,叨叨絮絮而不自觉。
     我不忍,实话再委婉,却的确残酷。刚想劝他几句,面前一空,人却已经不见了。
     ……罢了。
     有些事,长不如短。
     ××× ×××
     明日出发游山玩水,今日自然收拾行李。
     收拾蔡臣,打理事务?
     那是按日计薪却不计件的自由工作。眼下不像开头,有诸多事可做却找不到人做,我只要指手画脚,十分惬意。
     别的自有人收拾,我只要挑书带就好。
     嗯蹭嗯蹭爬上阁楼。
     市面上有卖的纸书我这里都有。无论公印私印,首印改版都自有两册送到府上正门守卫那的。我以为一本足够,却说成双吉利……我怎么就没有见学子们一买一对的?不过他们买新书好像的确喜欢凑双数。
     这事已经成无人不晓的惯例了。
     这贿赂我收得开心,一点也没有要清廉的自觉。
     乡野杂闻,风土人情,平时没什么时间翻,出去玩自然要带。
     这本好。
     这本不好。
     这本还行。
     这本也可以。
     这本不如这本。
     ……
     ……
     这里的就这两本罢。
     这层架子上看看。
     这本好老,快两年了,居然是我把活字印刷和造纸两术扔给司工没几天就出的,好快的手脚……
     这本不是本土学子,别有见地呢,不过这写的什么……咳,算了,没事,我知道就好……
     ……
     ……
     爬高伏低挑了一叠,十分开心。就是有些脖子酸了,于是到窗边站一会,伸个懒腰。
     正好老远看到后院老侧从槽里叼了颗大白菜,哒哒哒哒朝磨台去。
     奇怪了,这驴子又怎么了?
     它今天又没有磨上的活可以干,难道嫌槽棚子不够荫凉,另找地方吃点心?
     磨旁边……已经有一颗白菜了。
     磨台侧露出一只靴尖。
     军靴。
     ……
     我以为穆炎已经回营去了。
     他在另一侧背磨而坐,我这里只能看到靴尖,和掂在手里露出半截的长草一根。
     好像是老侧的干饲料。
     老侧会和抢它吃的人相处安然?
     老侧在干什么?
     它把白菜叼给穆炎?!
     然后自己开始啃地上那颗?!
     还拱拱穆炎的手,催他……催他吃白菜?!
     拜托,你爱吃菜人家爱吃肉好不好,安慰人也得……
     被穆炎挠挠脖子,拍拍头居然不转个方向屁股朝他而后撅蹄子?!
     看来上回老侧要踢的武人不是穆炎,说来那旧线原本还是系在老侧残耳上的,穆炎能安然无恙解下来……
     “先生,这些书要带吗?”阁楼梯子上传来脚步声,青杨上来看到我搁在外侧桌子上的那些,问。
     “嗯。”我回身,穿入两排书架间,继续找,“青杨,和俞儿说一声今日早些晚膳,穆仲校尚要回营,晚了他用膳时间不够。”
     休假一律从头日申酉交接算到次日的十二个时辰整。我亲手拟的,自然清楚。方便行伍人入城过夜纵欢,而后出城归营收心。
     老侧这成精老驴认得穆炎,不止一日,交情深厚……
     这事得好好想想。
     ××× ×××
     习云他们四个乖乖抄书签,面上似乎平静,实则暗喜。
     自然,明天一出发,这罚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他们在外头见机得当,瞄了我心软时候讨个话,也就免去了。
     挥挥手唤了习电出来。
     “习电,你速去司军查看穆仲校履历,尽快回府复命。”
     “先生……”习电欲言又止。
     “何事?”
     “穆仲校不会为害先生。”
     “……”这个我知道,只是这也奇了,为何人和驴都待他如此好,“防人之心不可无。穆仲校固然无恶意,习电你却不可如此轻信。或者,你与他旧识?”
     “并非旧识。习电也并未轻信。这……”习电挠挠头,眉毛打结,“这缘故,习电实在不知该如何解说与先生。”
     “不可言传?”好玄妙,难不成还孪生子心电感应。或者……习电不会是被堇青打击重了顿悟了罢……我挑挑眉,无奈,“罢了,知道怎么说了再来说罢。你只需查看他何时入军,之后身在何处即可。莫要特地提出他那份。”会对他有影响,倒也说不准是好是坏,“不妨以我名义入库。”
     “先生,若是我等代为入库,需二人以上同往。”
     “你去里面叫就是。”自己当初定的保密细则好生复杂。
     “先生,叫三人可否?”
     “……那便只给你们一柱香。”
     香“字”未落,人已经不见。
     回头看书房内,青杨对着空落落三把凳子,满桌子书和标签翻白眼。
     一张空白标签被他们掠带而起的风送出了门,落到我面前两步。
     我俯身,捡了它。
     
     一百零三
     
     我祭匕在入乾首年秋,八月十五。各项准备恰好在那时齐全,所以就挑了个圆月清辉,山顶青石礼台的场景,权作媒体灯光,舞台布景了,自有百姓半夜不睡在森立的侍卫之外,远远伸脖子打哈欠看热闹。如此盛情,怎么好亏待人家。
     既然打造传说,那就越神越好。
     那之前一月半左右,穆炎入伍为卒。投胥老将军麾下,远驻十三关之洧寒、鹿蹄塞两关,及之间封线。
     之后新卒训毕,次年春夏,抗鄂流匪。说是流匪……鄂与乾心中有数便好。不过为了破封锁,得乾境内风水农利之术便宜的明招。另自有暗招。穆炎死士出身,武艺好,追踪猎捕自也不是一般兵卒能比,兼通文字,这便是他初建功业之时了。
     而后至秋,也便是去年秋,伐蔡。待大军凯旋,军功已累计至仲校,现为两万五千余名弓箭手副统。胥老将军领帐中一干手下随我去看望远镜时他也在其中,必然得力,且深得信赖。经沙场不多,若为将领尚需打磨。主君特意召见他们四个上殿参见,便是叫我记住的意思。
     惭愧,我走神功力已达炉火纯青……
     上回还把个老臣气厥了。主君也是,架招不了唠叨唤我一声便好,我自有办法应对,看着白胡子老头生生翻眼后倒,尊老之德何在。
     转回来……
     所以,他入乾,和我祭匕无关。至去年胥老将军归都整顿,安旧募新之前,一直没有可能至我府邸。
     如此看来……
     一则,梁长书,莫非未死?
     那么,看看他随身匕首还在否。
     等等……我其后已祭匕,必然是不在的了。
     这条线眼下便是断了,若是想彻查,得从司交下派人出关探察。
     二则,老侧识他不是一日两日。
     他休憩之日不过那么些些,之前也不曾出现,也就是说,要追溯到他入伍之前。
     不对,更远。要到老侧入住后院之前。
     他今日集市上难得感叹,便有所泄漏。这几年……
     我与他当初反目至今,算来不过两年有余而已。几年几年,起码得两年。
     “时临。”
     “嗯?”
     “你……”穆炎伸手过来,未触及便又缩了回去。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摸摸,恍然,想得入神,打结了,揉揉眉心,按按太阳穴,问,“青菜吃了么?”
     “什么菜?”穆炎好似还是一听到吃的就会有精神。
     说漏嘴了。
     还好我原先家中旧习,不叫学名白菜,而叫青菜。那时吃的多是小菜苗,随手炖块排骨半只小鸡的什么,而后青菜一过热水褪硬,再入锅一捞,就可以上桌了。一锅鲜汤,一锅嫩菜,味道都是极好的。倒是里头的肉,常有不少便宜了小狗。
     和穆炎住在山上时候,小狗就由他和小狐狸顶了。
     微微摇头,淡淡笑笑,“差不多晚膳了。”
     晚膳……
     入乾后不沾油盐……
     按说穆炎该问大暑那一日之后。
     怪不得觉得他问得奇怪。
     说来,没再沾油盐,的确并非那一日平地惊雷之后,而是入乾后。向西一路上,起篝火宿野外不是没有。虽猎不到也不愿剖洗,挖挖植物茎块,烤烤馒头,横刀两下塞了腌菜熟肉做个三明治之类的,却是有的。那时老侧常趁我入睡偷吃留下的早点,把它栓了它会咬断绳子。埋在火里,架在火上,也都难不倒它。害得我到后来根本就是备了一人一驴的份。
     眼下想来,那驴子再精,也不可能火中取栗。
     原来如此……老侧闻得到香吃不到自然难耐。穆炎当初有惠于它,它今日才随穆炎取它饲料玩,又察觉穆炎情绪沮丧,推己及人,以为穆炎饿了,故而报以白菜。
     如此说来,我买了防身的那把猎弓除了天天晨起射树干,此外却悠闲了一路,断不是偶然。
     “时临。”穆炎在后头唤。
     “何事?”说了吃晚膳了,为何不跟上来。
     “你一点也不恼了么?”
     “……应该罢。”
     他没有再说话。
     心里隐隐有些察觉。
     待调查完毕,要么一点也不恼,要么恼得怒发冲冠。总之是不会有恼一点点的情况的,所以这么答也差不多。
     “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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