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选择 下

     
      杜昇接到沈宏毅失踪的消息，是在一天后。
      看到明显有些六神无主的沈菊，杜昇叹了口气，“妈，外公应该没事的，你先别担心。”
      “没事？”沈菊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忽然提高了声音，“怎么可能没事！都是你，都是杜家！”
      “妈？”听到沈菊的话，杜昇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你在说什么呢？先别着急，我托人一起去找找。”
      “托人？算了吧。”沈菊哼笑了一声，站起身，“滚，你现在就滚出我的屋子！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就算你是我儿子，可你却姓杜！”
      “妈！”
      杜昇也站起来，这次，他的脸色却有苍白变得铁青，可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稳一些，“外公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先冷静一下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沈菊撇过头，直到杜昇出门，都没再看他一眼。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站在门外的杜昇，沉默的红了眼圈，却仍是离开了这里。而屋内的沈菊，这时才忍不住捂住了嘴，发出了一声呜咽。
      “阿昇……”
      “三丫头。”
      这个时候，老吕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本该失踪的沈宏毅。
      “三丫头，你其实不必做得这么绝的。”沈宏毅叹息了一声，坐到了沙发上，老吕仍然站在他的身后。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现在他在想些什么。
      “哼！”沈菊轻哼了一声，几把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我不这么做，你们会放过他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把老盒子也带出来了。就算再不经用，那也是把手枪。估计我这边一开口，你那边就下了保险吧。”
      沈宏毅看着沈菊，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可是，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三丫头，我也是没办法。我从来没有想过，吕大同竟然是局里的人。”沈宏毅说到吕大同的时候，老吕僵了一下，“现在估计已经有人拿着逮捕令去到处搜查我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行此下策。”
      “下策？”沈菊看着沈宏毅，“所以就找到我这里来了？你怎么不去找大哥？”虾米整理“你大哥在部队里，我去了，除了连累他，根本什么也做不成。再说了，凭着他那个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我就合该被你连累？！”
      沈宏毅的话没说完，就被沈菊打断了，“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过了今天，你马上离开我家，随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想知道，也不会和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的事情！”
      “三丫头，你就这么绝情？老首长可从来没薄待过你。”
      “那又如何？老吕，现在要不要我把你上次求我的事情告诉我爸？我爸可从来也没薄待过你！”
      “我……”
      几个人正在说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沈宏毅和老吕同时一惊，齐齐看向了沈菊。
      而沈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看到沈宏毅和老吕重新走进卧室之后，就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很英俊，却有些轻佻的外国人。
      “请问？”
      沈菊迟疑了问了一句，她可以肯定，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啊，您好！美丽的女士，我叫做雨果。”
      “哦。”沈菊点点头，“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请问一下，您是不是姓沈？”
      “是的。”
      “感谢主！”雨果夸张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然后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拿出一捧玫瑰送到了沈菊面前，“这是您的一位朋友送给您的，请务必接受！”
      “可以告诉我，是哪个朋友吗？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外国朋友。”
      “啊，这束花里有他写的卡片，您看一眼就知道了。请您收下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外出送花，如果搞砸了，老板会辞退我的！”
      虽然觉得这个外国人的话有些奇怪，可是沈菊也没多想，有很多B市的留学生也会打这种零工，他们其中一部分是为了赚点零花，另一部分人纯粹是当做好玩罢了。估计，眼前这虾米整理个男人就是后边一种。
      沈菊接下了玫瑰，然后在雨果送上来的纸上签下了名字，笑了笑，就重新关上了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有种错觉，门外那个男人，脸上的笑突然变得很邪气。摇了摇头，想多了吧。
      坐到沙发上，沈菊从那束玫瑰里取出了还散发着香气的一张小卡片，上边写着，“美丽而尊贵的女士，请您原谅我即将做下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沈菊皱紧了眉头。
      沈宏毅和老吕也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了那一大束的玫瑰，他们没说什么，而沈菊也没打算开口。突然，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过了一会，沈菊突然感到头有些晕，而刚刚那种香气此刻愈发的浓郁起来。她勉强张开眼，就看到老吕和沈宏毅已经倒在了沙发上，来不及多想些什么，沈菊也沉入了黑暗之中。模糊中，她似乎明白了那张卡片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杜昇站在沈菊家的楼下，看着从楼上吹着口哨走下来的雨果，“事情办好了？”
      “当然！”
      雨果自得的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办事情，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然后雨果就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杜昇，不时点点头。直到把杜昇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雨果摇摇头，“我刚刚发现，你的母亲可真是个美人，尤其是她捧着玫瑰的时候，即便是最娇艳的红玫瑰，也掩盖不了她的魅力。她就像盛开的花朵，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到了美神维纳斯在向我微笑。“来不及搓掉被这个家伙的肉麻语气激起的鸡皮疙瘩，杜昇砰的一下砸在了车篷上，然后恶狠狠的看着雨果，“不许你打我妈的注意！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雨果挑了挑眉，似乎根本没把杜昇的威胁放在心上。似乎在说，他不相信杜昇会把他怎么样，杜昇根本就没这种能力！
      看到雨果这个样子，杜昇突然笑了。然后慢条斯理的揉了揉手背，看着雨果，“雨果，如果我和卢卡奥说，你对我有了很不合适的行为，你猜，会怎么样？”
      “你这是污蔑！而且，老板是不会相信你的！”
      “哼！”杜昇转过头，看着路边的行道树，“试试不就知道了。”话落，杜昇果然拿出手机，拨通了卢卡奥的号码，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笑着冲雨果做了口型：yes or no ？
      雨果暗恨得直想捶墙，终于，在杜昇皱起了眉毛的时候，沮丧的说了一句，“我答应。”
      “很好。”杜昇笑着收起了手机。
      “你没联系老板？”
      杜昇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拨通了他在意大利用的号码而虾米整理已，谁知道，电话关机呢。不过呢……”杜昇并没有说下去，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雨果也能猜到他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
      雨果无语了，想也知道，老板在这里怎么可能会用意大利的手机？！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板会对眼前这个男孩子这么着迷，C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还是近墨者黑？
      总之，眼前这个男孩子，是个恶魔！
      突然，一阵警笛声响起，杜昇和雨果立刻回到了车里，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了楼下，然后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从警车里走下来，径直上了楼。没过一会，就从楼上带下了杜昇的外公还有老吕。看两个人的样子，应该是刚刚醒过来，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杜昇认出了穿着警服的人中，有一张熟面孔，就是在沈家开车的吕大同。虽然猜测过他的身份，可是，却没想到他是警察，看来，他公司里那个黄淳应该也是吃公家饭的。可是，随后，杜昇却看到沈菊是被人搀扶着走下来的，看虾米整理样子，根本还在昏迷中。
      “恩？”杜昇有些奇怪，“我妈怎么是这样？你的药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请放心，那位美丽的女士只是会比他们昏迷得时间长一点，毕竟，她是近距离接触过那束花的。而这也正好证明了，她并不是窝藏这两个人，只是被他们威胁，并且弄昏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万一警察来的时候，我的外公并没有清醒怎么办？或者说，他清醒了，却抵抗呢？难道不会伤到我的母亲？”杜昇一开始听雨果说，这份迷药会让三个人一直到警察来之后，都是昏迷的。这样的话，就算沈菊可能会被怀疑窝藏他的外公，却是有办法为她脱罪的。但是，看眼前的情形，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请对我的专业有信心！”雨果对于杜昇怀疑他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就算他们醒过来了，可是，仍然会感到全身无力，这种状况，要三十分钟之后才会恢复。而趁着这段时间，他们早就被带上警车了。对于贵国警察的办事能力，我还是深有感触的。”
      “哦？”杜昇不坏好意的笑了笑，“难道你被抓过？”
      “当然不可能！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想也是。”杜昇点点头，等到警车离开之后，推开车门，“我要去看看我妈，你回去和卢卡奥说，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好吧。”
      雨果叹息一声，估计，听到这个消息，老板又会给他摆一张冰块脸吧。
      杜昇从雨果的车里下来，并没有照着他刚说的，去看沈菊，而是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苏晨，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得到了苏晨的回答，杜昇松了一口气，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看着天空开始飘落的雪花。杜家留下的那件东西，他是绝对不能全部交给周杨身后那个人的，根据他的猜测，那个人，也和这份名单脱不开关系。所以，他把名单分成了两份，记录了沈宏毅那份，他交给了周杨，作为交换，周杨身后那个人，会帮助杜衡减刑。而剩下的，杜昇也不能留在自己手里，则要托苏晨帮忙交给楚天阳。相信他看到这份东西之后，会明白该怎么做。凭着楚天阳的能力，那份东西，肯定会发挥它最大的用处虾米整理的。在拿到那份名单之后，杜昇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最后，终于选择了这个办法。其实，杜昇也在想，这份东西也算送给楚天阳一个人情，虽然当初他动手把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送到了里面，希望，他能看在这件东西的份上，不要再下黑手吧。毕竟，自己对苏晨已经没有了任何念想，杜家也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了。
      想到这里，杜昇靠到了椅背上，闭上双眼，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然后化成一点一点的水渍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雪化做的水，还是自己的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杜昇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脸上。
      杜昇张开眼，就看到卢卡奥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英俊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笑，“亲爱的，总算找到你了。”
      杜昇眨眨眼，“我不是让雨果告诉你，我今天不回去了吗？”
      “可是，我想见你。”卢卡奥一边说着，一边将杜昇拉了起来，解开黑色的大衣，将杜昇整个人都包到了自己的怀里，吻了吻杜昇的额头，因为那冰冷的感觉皱了眉头，“你都冻僵了，我会心疼的。和我回去吧，好不好？”
      杜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卢卡奥的腰，将自己埋进了卢卡奥的怀里，贪恋着这个人给予他的温暖，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脸埋在了卢卡奥的肩颈上，似乎，在紧紧抓着溺水前的最后一根浮木，“不要离开我，不许离开我……”
      卢卡奥感受到了颈项间的湿润，甚至可以听到细微的哽咽声。他无声的笑了，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人，轻轻贴着杜昇柔软的发，“亲爱的，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开心欢笑，或者是悲伤流泪，我都会陪着你，这一生，下一生，我向天堂和地狱的众神起誓。”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一片银白色中，只留下了天地间两个相拥的挺拔身影。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但是，却并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