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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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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驭风回到房间又无事可做,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越是没办法出去越是想出去,越是想出去越是无聊。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
       「舅少爷,将军叫我拿东西给你。」
       贺安捧着一个小瓶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贺安是贺仲廷的奴才,柳驭风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那个木头做成的严肃主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扔桌上吧。」
       「这瓶是雪莲晶露,是皇上特意赏给将军的灵药。十分珍贵,舅少爷你一定要收好。」
       「灵药?」柳驭风斜眼看了眼手里的小瓶子,「这种东西有什么珍贵的?你要你拿去好了。」
       贺安赶紧摇头,「这是将军送给舅少爷的,东西太过珍贵,贺安不敢。」
       柳驭风不以为然把瓶子扔回桌上,冲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贺安退到门口,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舅少爷真要收好。这可是能续命生肌的灵药。」
       越听贺安说得珍贵,柳驭风越是不以为然。他心里十分讨厌那个一本正经的姐夫。连同他的下人,他送的东西也一并不喜。本来想随手扔了算了,可是又一想,贺安把这瓶东西说得这样宝贝,他要是扔在将军府里,保不齐他还会捡了回去。倒不如随便到大街上找个人送了,他就算心疼也要不回来。
       一想到这里,柳驭风顿时神采飞扬,觉得这实在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来人,给我备马,我要出去。」
       柳驭风骑着马在街上晃了大半天。贺安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
       有这样一个杀风景的尾巴,柳驭风自然不可能去寻欢作乐。更何况他本意也不是要出去风流快活。走到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金玉楼」时,里面传来阵阵香味勾起了柳驭风的胃口。
       他中午饭几乎没吃,此时正好肚子饿,于是叫贺安栓好马索性进酒楼大吃大喝一番。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金玉楼里人山人海。不过柳驭风谁不认识?且不说他是贺将军的小舅子,光是他风流才子的名声也是在京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
       「柳公子,楼上雅间请。」
       柳驭风微笑着上楼挑了个临江的好位置坐下。点了金玉楼里几个招牌菜还没来得及吃,突然有个锦衣公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敢问阁下可是人称玉郎的柳驭风柳公子?」锦衣公子相貌俊美,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一股风流邪气让柳驭风生出一股同道中人的亲近感。
       「在下正是柳驭风。」
       「在下姓安,安子慕。」安子慕冲他抱拳行礼,「久闻柳玉郎柳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安兄客气了。」柳驭风也冲他回了一礼,「不知找我何事?」
       「哦,我早就听人说过京城有个柳玉郎是花中君子,红粉知己遍布各大青楼妓院。在下自认对美人也颇有研究,所以想结识柳兄。」
       「好说好说。安兄如果不嫌弃,我刚点了几个小菜,我们边喝边聊?」
       「爽快。」安子慕也不客气在柳驭风对面坐了下来。
       这两个人均是流恋花丛的高手,均是抱着风流不下流的处事态度,几句话一说就生出相见恨晚知己的感觉。
       「柳兄,我觉得这寻芳的妙处在一个偷字。你想呀,掩人耳目、偷偷摸摸、欲拒还迎……窃玉偷香这滋味是何等的美妙,简直令人回味无穷。」
       「听安兄这么一说,想必你倒是个窃玉偷香的高手了?」
       安子慕哈哈大笑,随后压低声音道,「不瞒柳兄,我的确是个采花贼。」
       「哦?安兄如果是采花贼怎么不见告示抓你?」
       「非也非也。这偷也是要讲手段的。那些不入流的人才会想着用什么暗香迷药。光把人迷昏在床上胡搞一番有什么意思?这偷是要讲境界的。」
       听他讲得一本正经,柳驭风不由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偷分几种。一种是食宿无依只为里腹之用,是为下品;一种侠义英勇为劫富济贫,是为中品;一种为我刚才说的窃玉偷香是为上品。你想呀就算珍贵如和氏壁,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又怎么能比软玉温香抱满怀的香艳滋味。可是这偷香却不能只为一时淫欲,男欢女爱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怎么能只是自己快活却让对方难受?偷香若是只为淫人,那就落了俗是下下品。偷香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偷心。这才是风流,才可称上品。」
       柳驭风听了连连点头。他自己就是风月场里的惯客,这些调调也是他自己常说的。
       「英雄所见略同。来来来,安兄,我们再干一杯。」
       安子慕同他干了一杯之后又继续说道,「只是这窃玉偷香却不能入了下流。若是随些下流手段雅事反而不美。所以这窃玉偷香要偷要窃的说到底是一颗美人心。」
       「美人心?」
       「不错,正是美人心。柳兄你想若你偷得了美人心,那美人自然乖乖的投怀送抱,这滋味可不比迷昏了捉条死鱼有趣百倍?」
       「说得真妙。」柳驭见哈哈大笑,「安兄果然是花中高手,见解独道。」
       两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安兄你不是京城人氏,怎么会跑到京城来?是不是看上了京城里哪朵待摘之花?」
       安子慕点了点头邪笑出声,「不瞒柳兄,的确如此。不久之前我在扬州富春楼里见到一个白衣少年,相貌俊美,楚腰一握。那个风姿令我砰然心动,他骑着马一回头,风吹得他秀风微乱,明眸秋水媚眼如丝,真是风情万种。所以我不远千里一直追着他到了京城。还打听到他是礼部侍郎的小儿子,骆念沉。」
       「骆念沉?」柳驭风聪敏过人过目不忘,一听这个名字马上知道安子慕讲的是谁,贺仲廷生辰的时候曾经请过几个处得不错的好友过来喝酒,其中礼部侍郎带着儿子一同过来道贺。柳驭风记得这少年唇红齿白俊美无俦,说话十分讨人喜欢,只是年纪似乎不大,「他今年应该十六岁吧?」
       「对对对。柳兄真是好记性。」安子慕连连点头。
       柳驭风喝了杯酒,「安兄,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柳兄请讲。」
       「这世上美貌的女子这么多,为什么安兄却偏偏喜欢骆念沉这样的少年呢?」
       安子慕哈哈大笑,「柳兄你是不知道男子的好处,若是遇上真正的绝世尤物那滋味比女子还要美妙数百倍。秘穴紧致,肌肤细腻而又弹性绝佳,那摸上去的手感简直如同上好丝绸,滑而不腻。」
       「安兄阅人无数,看来骆念沉就是你口中所讲的绝世尤物了?」
       安子慕但笑不语,但是脸上淫色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两人连喝了好几个时辰,越讲越投契。短短时间已经结成了异姓兄弟。
       安子慕看了看天色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柳兄弟,大哥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盒子里是我收藏的一套春宫图,还有一瓶我自己研制的秘药。若是哪天你看中哪个美人,可作助兴之用。」
       「多谢多谢。」柳驭风抱拳道谢,突然想起自己也有瓶东西正要送人赶紧拿了出来,「大哥,我这里有一瓶雪莲晶露,是疗伤的圣品。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转送给大哥吧。」
       「雪莲晶露?这可是大内秘药。不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却也是千金难得的圣品,这么好的东西你送给我怎么敢当?」
       「大哥何必和我客气?反正我也用不着,你我兄弟还分什么彼此?」
       「如此说来,多谢了。」安子慕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见柳驭风丝毫不心痛也就干脆收了起来。
       「这药想必是贺将军给你的吧?他对你这个小舅子倒是关心的紧。连疗伤保命的东西也舍得送你。」
       「我这个姐夫简直比木头还要木,比石头还要硬。毫无情趣面目可憎,我看到他就觉得讨厌,他送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安子慕听了只是拍手大叫「有趣」。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奈天色已晚,只好惜别各自回家。
       柳驭风回到将军府。贺仲廷正在前厅等他吃饭,见他回来这才吩咐下人开饭。
       「我刚从金玉楼回来,现在还没消食,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贺仲廷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缓缓收回目光冲下人摆了摆手,「算了不用摆了,都下去吧。」
       柳驭风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将安子慕送他的东西拿出来看。盒子里是一套上下两册春宫图,还有一只小瓶子,打开一闻淡淡花香之中夹杂着些许药物清香。安子慕是个有品味的人,配的东西倒也十分合柳驭风的胃口。
       他收起药膏拿起春宫图慢慢翻阅。这春宫图画风十分华丽,图文并茂;人物精美织毫尽现,简直是惟妙惟肖。上册是男欢女爱,下册则是龙阳之好。
       柳驭风虽然风流但是对男男情事却所知甚少,忍不住拿着下册春宫图细细观赏,仔细研究。越看越觉得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妙事,真恨不得拉一人过来让他好好试试。
       可惜这将军府里从厨师到马夫,从守大门的到扫院子的没有一个长得模样端正的。能在一个地方找齐这么多丑八怪,贺仲廷也算是有本事。越想到这个柳驭风越是气得发慌,这世上怎么会有贺仲廷这样的人?真不知道像他这样什么都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活着,人生到底有什么乐趣?
       一想到这个讨厌的人,柳驭风差一点连春宫图都看不下去了。可是他脑子一转,贺仲廷越是道貌岸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他越是要揭穿他伪君子的面具。就算不能真的做到,也要在脑子里狠狠的污辱他一番。
       可巧他手里的春宫图正好翻到两个男子在花园石桌上欢好,受者趴在石桌上背向着攻君,羞羞答答回头和背后攻他花穴的攻君火热舌吻。柳驭风恶念一生顿时把这图上被整的男子想象成贺仲廷的容貌样子。一时之间又是兴奋又是开心,乐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开心得不得了。
       此头一开,每一页春宫图里被压的男子都被他想象成贺仲廷的样子,十八页春宫图翻完之后柳驭风邪火顿生。怪不得安子慕说他不知道男子的妙处,看来真是有道理。
       柳驭风早就尝过男女情事,此时欲火焚身。偏偏将军府里又找不到半个可以泻火的人。只好靠着那惟妙惟肖的春宫图借右手消火。他天赋异禀技术又好,不知道多少女人哭着喊着求他一夕之顾。现在却要沦落得靠自己的手来灭火的地步,都是贺仲廷害的。
       所以等他欲火一泻,脑子冷静下来。心里对贺仲廷的不满就更上一层。
       此时更值深夜。柳驭风暗自想道,这大半夜的他是躲在房间里看春宫图自渎。却不知道贺仲廷这个伪君子在没人看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副凶巴巴的正人君子样?这个念头一起,柳驭风顿时来了精神。不如偷偷去看看他背着人时是不是也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可有痛脚可捉?
       他穿好衣服偷偷摸摸的走出房间。半夜三更将军府里根本没人走动。尽管他和贺仲廷的院子隔了段距离,一路上依旧没看到半个人影。
       以往他异常讨厌这个木讷老诚冷冰冰的姐夫,只要知道他在哪里恨不得绕开几个圈好避开他。像这样深更半夜偷偷跑去抓他小辫子还是第一回。
       走近贺仲廷的院子,见到书房还亮着灯便轻手轻脚地跑过去贴在窗户边偷看。
       柳驭风隔窗缝望去,只见贺仲廷正坐在他平日喝茶的桌子前面,低着头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一副东西。灯光昏暗隔得又远,柳驭风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过了许久突然听到贺仲廷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地念着,「见善无不及。」
       见善无不及?这个不是自己写的?柳驭风大吃一惊。伸长脖子往里看,只见那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只在开头的地方写了几个模糊的字。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当时负气停笔没写的那张。可是他没事对着自己写的字发什么呆?
       柳驭风正在暗自吃惊,突然见贺仲廷伸出手指温柔轻抚那白纸上的几个字,叹息一般低声轻诉,「玉郎,玉郎,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这几个字说得如泣如诉。似有说不出的伤心却又有说不出的柔情。
       如此缠绵入骨的声音居然会出自他那个冷冰冰硬梆梆姐夫的口中,这叫柳驭风简直不敢相像自己的眼睛耳朵。而他口口声声呼唤着的不正是自己的小名?难道这个姐夫居然喜欢他这个小舅子?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事。柳驭风吃惊之后差一点就要笑出声音。他被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男人痴恋着。而这个木头木脑的男人也算有本事,非但没有让自己发现他的情意,反而让自己对他厌恶有加。
       一时之间柳驭风脑子里转过千百万个念头,要是他现在冲进去撞破贺仲廷,必定会逼得他无地自容。可是这一时痛快之后,贺仲廷一定会跑得没影。想他一直被这个人“虐待”逼迫,怎么能只让他痛一下子就了事?不如装什么也不知道,躲在一旁看这个人如何一边痴恋他,一边又要装出一副惹人讨厌的样子,刚好可以让自己偷偷笑破肚皮。
       柳驭风如同来时一样悄悄离开,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狂笑不已。他心思灵敏,一旦知道了贺仲廷原来是喜欢他,立刻明白了他先前种种所作所为。
       怪不得这个男人披星戴月赶回家,原来是为了早点见自己;一听到自己到风月楼立刻就派人抓自己回去,逼着他通宵背书应该是又忌又恨;怪不得他连雪莲晶露也舍得送给他,原来所有一切是这么回事。
       这样一想贺仲廷以前各种各样不露声色却用心良苦讨好他的事,桩桩件件浮上心头,越想越好笑,越笑越要想。真是前尘往事齐齐涌上心头。
       气派皇家花园里,养了一池品种极其珍贵的锦鲤。五颜六色衬着一池碧水波光鳞鳞极为好看。
       贺仲廷倚着栏杆看着专门负责照看锦鲤的公公给它们喂食,一边等着皇上宣召。
       他性格内向不擅辞令,一天到晚板着面孔不怒自威。那喂鱼的小太监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慌意乱不由自主手忙脚乱起来。一个不当心连装了鱼食的盆子都掉进了池塘。
       这一池锦鲤何其珍贵,稍有不当便是杀了他的头也不足以偿。鱼食盆一掉进去就吓得他手脚冰凉,不由自主哭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往池塘里跳想把那鱼食盆捞回来。等跌进水里才想起自己压根不懂水性挣扎着往下沉。
       贺仲廷本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池塘,突然见那小太监出了事,双足一点,跃过水面将那小太监从水里捞了出来,顺手又将飘出去的鱼食盆捡了回来扔回岸上。
       「没事吧?」
       小太监死里逃生全身抖作一团,「谢谢贺将军救命之恩。」
       「下回做事不要这么鲁莽了。」
       「是。」小太监小声应了就抱着鱼食盆逃也似的离开了。
       贺仲廷见他见了自己如同见了鬼一样,忍不住苦笑。别人都只道他这个将军冷心冷面,又哪里知道他心里的苦楚。
       他生于贺家,是将门之后。他爷爷父亲均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轮到他这一辈自然也不敢丢了贺家的脸。从小勤练武艺兵法,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惜自他懂事那天起,他就清楚知道自己注定要丢尽贺家的颜面。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父亲和柳家订了姻亲,可是他对花容月貌的柳小姐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仅是柳小姐,管他是张小姐李小姐,只要是女人他都不喜欢。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他怎么能对别人讲?如此伤风败俗的事他又怎么说得出口?一个人心里成天藏着这样一个秘密,他怎么笑得出来?
       旁人都只道他少年老成颇有父辈风采。哪里知道他实在是因为内心痛苦不堪才成天紧锁眉头。他逼自己勤加练武,空下时间就埋头看书。只是希望自己成天忙碌,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也不会将目光投入到那些与自己相同性别的男人身上。
       对于和柳小姐的婚事他能拖则拖,只希望柳家厌恶他的为人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省得害了柳小姐一生。谁知道柳家却是十分重信守诺的人家,从来没有过退婚的打算。而体弱多病的柳小姐却在他难以启齿的拖延之下生了重病,嫁给他没过多久就香消玉陨,抱憾终生。他实在亏欠柳家太多。
       这世上的事往往这么凑巧。原本他是想好好照顾家道中落的柳家唯一男丁,也算偿还难以言说的恩情债。谁知道鬼使神差,他一见到柳驭风就如同被鬼迷心窍一般,一腔无处可诉的柔情深爱顿时找到了宣泄尽数系在了他身上。
       简直是如同冥冥之中的天意一般,他欠柳家的债终究要还给柳家。柳驭风正是这个债主。
       可惜他这个人一向笨嘴拙腮从来不会讲好听的话,性格又沉闷。虽然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也统统摘下来讨好柳驭风,却还是得不到他半个青眼。反而做得越多越让他讨厌,到后来那人是连正眼也不肯多瞧他。
       柳驭风年少轻狂人又聪明,有过目成诵的本事,年纪轻轻就在京城扬名。再加上他长相俊美,出口成章,引来流莺粉蝶纷纷投怀送抱,不久便成了风月场里的娇客。风流才子柳玉郎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贺仲廷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酸又无可奈何。柳驭风的红颜知己十个手指头也数不过来。每一个都是美貌温柔的解语花,才情兼备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不要说他这个丝毫不懂情趣温柔的男人没法比,就算他投胎做了女子只怕柳驭风也不会抽空多看他一眼。
       自从看过柳驭风的红颜知己,贺仲廷早就绝了不应该有痴心妄想的念头。只是希望能多看柳驭风一眼。不管愿意与否能多陪陪他,别讨厌他、恨他。等过个几年柳驭风的心稍微安定一些,再给他挑一房温柔美丽的妻房,务必是家境、人品、容貌都顶尖的,只要他过得开心快乐,贺仲廷也别无他求了。只是他这番心意不曾也不敢对任何人提及。
       可惜就算这样简单的要求现在看来只怕也是越来越难办到了。柳驭风现在对他的厌烦越来越明显,几乎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连表面上连襟的亲近也不愿意勉强维持。要是丢开手不管他,柳驭风只怕会逃得连影子也不见。假借管他的名义多留他一会儿,又要忍受他越发讨厌自己。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只会让贺仲廷越来越无肋、失望。
       贺仲廷盯着御花园池塘的锦鲤,看它们自由自在觅食戏耍,如此无忧无虑。像他这样做人真不如做一条鱼来得开心快乐。
       「仲廷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啊?」背后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贺仲廷赶紧回头冲来人行礼,「臣拜见皇太后。」
       端睿太后慈爱扶他起身,「今天不是皇上要找你,是我想看看你。正好今天天气好,我们在这花园子里走走。」
       「是。」
       「你还没回答我,看什么看这么入神啊?」
       「臣看这池子里的锦鱼生得可爱,游来游去好不自在,所以看了一会儿。」
       端睿太后扶着栏杆看着一池的锦鲤,「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是。」
       端睿太后转头看着他,「你的性子可比你父亲还要木讷啊!」
       「是,臣不会说话惹太后生气,臣有罪。」
       「你呀,谁要治你的罪?」端睿太后无奈摇头,「我只是想到你丧妻也有三年了吧?哪有堂堂将军孤家寡人一个?我听说你府里连个收房丫头也没有,你未免也太苛刻自己了。」
       贺仲廷刚才想到柳驭风的事心里正仿徨酸楚,哪里知道刚一转眼皇太后居然有了要给自己赐婚的意思。他已经害了柳小姐怎么还肯再害别的女子?顿时大惊失色,「臣,臣已经习惯了。」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哪有习惯一个人的道理?」
       「臣长年奔波在外,娶妻子也不能好好爱护。当初已经害死了一位妻子,实在不想再害第二位好女子。」
       「娶妻是叫她照顾你,何用你照顾她?」贺仲廷一而再再而三的逆端睿太后的意思,她不由心生不悦,「你心里对柳小姐内疚,也已经替她守了三年,难不成还要让本朝的将军终生不娶为她守着不成?」
       「臣实在是……」
       「你那个妻弟柳驭风在京城内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你成天和他一道怎么学不来他的半点风流?」端睿太后伸手拍了拍贺仲廷的肩膀,「这事你先考虑着,我也不想逼你。只不过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就算你对柳小姐情之所钟不愿再娶,难道你连子嗣也不要了?贺老将军去得早,你从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这事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
       「太后对臣的美意臣实在感激涕零,只是臣实在是……」
       「贺将军现在大了,我这个老人家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
       「臣不敢。」贺仲廷立刻跪倒在地。
       「母后,你老人家何必逼他呢。」这时隶帝的出现及时替贺仲廷解了围。
       「我怎么逼他了?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是是是,母后慈悲心肠,体恤群臣,自然是为了他好。」隶帝转过身厉声对跪在地上的贺仲廷喝斥道,「太后的一番心意你可体会得到?」
       「臣铭感于心。」
       「哼。」
       「太后,朕知道你老人家现在喜欢替人牵线拉桥。您的皇孙现在也长大成人了,你怎么偏心外人却不好好替他选一位太子妃呢?」
       「谁说我没替他选太子妃?我选了一堆我看着顺眼合适的孩子让他挑,他一个也看不上。」说到这里端睿太后越发生气,「一个两个都跑来气我。」
       「婚姻大事本来就不能勉强。何况太子娶妃那可是将来的皇后,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人品、相貌、家世、背景哪一个也不能差了,怎么能草草就下决定?太子挑得谨慎也没大错。」隶帝脾气温和对端睿太后极为孝顺。虽然哄着她,但是道理却讲得一点不差。
       「我自然也是知道的。」端睿太后的火气小了大半,「不过他呢?他也气我。我是拿他当自己人看待,才想着替他张罗张罗。谁知道人家大将军不领情。」
       「臣惶恐。」
       隶帝指着贺仲廷的鼻子,「你的确胆大包天。若不是看在你有还那么丁点功劳份上,这样气皇太后,朕恨不得推你出去打你几百板子,简直不识好歹。」
       「还是皇上懂我老人家的心意啊!这个孩子真是长了个石头脑袋。」
       隶帝扶着端睿太后在不远的亭子里坐下,「不过母后,话说回来。贺将军是朕倚重的大臣。他替朕保家卫国何等重要。若是娶了个他不喜欢的女子,夫妻不和成天吵架,他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家和万事兴,朕的家和了才有心情管社稷江山;贺将军的家和了才有心情替朕打仗练兵。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您说是不是?」
       「他连我替他选什么样的女子都不问就一口回绝我,看都不看哪里知道喜欢还是讨厌?」
       「贺将军的性子耿直木讷,对男女之事本来就不是那么上心。你现在逼他也没有用。等他哪天自己上了心开了窍,您再顺水推舟替他寻一门好亲事这不是两全其美?他现在不想娶你非逼着他娶,好事也变成了坏事。有什么意思?」
       端睿太后点了点头,「这话有理。这件事先这么算了。」
       「贺将军,太后的话你听到了?她老人家对你如此爱护,还不赶快谢恩?」
       「谢皇上太后恩典。」
       「你先回去吧。对了,太后喜欢听你小舅子讲宫外的笑话,明天你带他一道进宫。」
       贺仲廷稍稍一愣又赶紧领旨谢恩。
       柳驭风虽然进宫的次数不多,但是他舌灿莲花,妙语连珠,端睿太后对他十分喜爱。只因他风流名声太过张扬,怕他惹出后宫是非,所以才没多召他进宫。
       贺仲廷喜忧参半回到府里。柳驭风得皇上太后喜欢他自然高兴,可是他又怕太后太喜欢他了。像今天一样万一也给他指婚怎么办?
       「将军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贺安侍候他换上便装。
       「有点事。舅少爷呢?」
       「在房间里。」
       「没出去?」贺仲廷扣扣子的手指顿了一记。
       「没出去。」
       「难得我这么晚回来他居然在府里待得住?」不由自主贺仲廷勾了嘴角。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上次我叫你把雪莲晶露送给他,你给了没?」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柳驭风收了这个高不高兴?可是他天性内向,这些话实在问不出口。
       「给了。」
       「那,那怎么不见他用?」
       贺安抬头看了贺仲廷一眼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舅少爷转身就送给了别人。」
       「送人了?」贺仲廷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是风月楼的月蓉,还是倚红院怜琴?算了,送给他他爱送人就送吧。」最后那句话讲得实在无奈。雪莲晶露是皇上御赐的皇家灵药。内服外用都可以。外伤涂抹止血生肌,内服固本培元强身健体。他没指望柳驭风记得着他的好,只希望柳驭风吃了对身体有益。结果白费心机……
       「舅少爷送了一位新交的朋友。」
       「是朋友不是情人?」贺仲廷颤着手指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下贺仲廷一个人。他紧紧握住双拳,指甲刺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只听说是朋友心里居然泛起窃喜。原来对柳驭风的那些红粉知己他到底是妒忌的,只是自欺欺人地装不在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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