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皇家海盗
亡灵书上说：红岛，魔鬼三角以北七百海里，饿鬼的居所。
十七说，那里住着的不是饿鬼，而是一只吸血鬼。
名字叫真红。
一只总是很饿的吸血鬼。
船航行在魔鬼三角带的边缘，恶浪翻滚，颠簸不停。
舱里的灯火不停地摇晃，照着十七的脸忽明忽暗。西泽尔合上书，抬眼看着无所事事地赖在他房间里的十七，皱了皱眉。
“你怎么知道？”
十七在这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胳膊撑在桌子上，西泽尔一直在看图纸，他在一旁自说自话，渐渐昏昏欲睡。
“什么？”一听冷冰冰的西泽尔终于开口，十七顿时清醒，“什么什么？”
“亡灵书上写红岛是饿鬼的居所，你说岛上住着的是一只总是很饿的吸血鬼——你怎么知道？”
十七大眼睛弯成一个坏心的弧度，“我怎么不知道？”他黏糊过去，翻翻西泽尔手里的书：“这本书就是我写的啊。”
西泽尔认真地看着他，十七笑得很假，“你信我吗？”
西泽尔不答，只是说：“亡灵书上没有记录你的名字，但是你的气味的确是纯血恶魔——书是你写的？”他忽然翻手扣住了十七的手腕，撩起袖子，从小臂上开始，七道黑色的荆棘花纹缠绕着向上延伸，西泽尔冷笑一声：“荆棘骷髅——恶魔皇家的记号。”
十七笑吟吟地收回了手，不慌不忙道：“呀，被你发现了。”
西泽尔一双狭长的翠绿眼睛望着他说：“传说亡灵书是魔王所写，你是魔王？”
“哪里哪里，”十七遗憾地摆摆手，“我怎么可能是魔王，我是魔王家的远房亲戚，没钱没势也没权，你都看到了，我就一条破船。”
西泽尔冷笑一声：“一条带有荆棘骷髅徽章的皇家海盗船。”
十七一愣，继而讪讪地笑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船身两侧，吃水线以下有荆棘骷髅徽章。”
西泽尔说，“不仅如此——黑帆，塞壬女妖像，这两样东西都是海上的禁忌，会招来风暴和恶魔，但是你的船似乎从来不惧怕这两样东西，”西泽尔继续扣着十七的手腕，继续推上袖子露出上臂，骷髅头骨的图纹出现在荆棘的缠绕中，十七吐吐舌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西泽尔勾起嘴角：“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当时被林赛儿和费迪南德，还有卡特琳娜三方追赶，那场意外的风暴，其实就是应你的召唤而来吧。你每次都看似惊险地脱逃，其实不然。”
十七打了个哈哈，手被制住却不挣脱，反而很享受地晾着，趁着西泽尔不注意，偷偷反握住他的手腕，暧昧地摸摸，十七抬高眉毛说，“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
西泽尔直视他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和海妖之王塞壬又是什么关系？”
“你要我说我就说岂不是很没面子？”
十七照旧是嬉皮笑脸地贴上来，这次靠得很近，可以呼吸到彼此的气息，十七放缓了语气低迷地说，“你要是想知道……不妨吻我一下？”
西泽尔不闪不避，只是任由十七的气息缠绕着他，他冷笑一声，“我不想知道。”
十七不满地哼了一声，手还是贼心不死地细细摩擦着那只修长的手。
那只手已经恢复了正常，十七记得从前西泽尔的手是连笔都拿不住的，现在十根手指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般，细嫩光滑，柔软又灵活，十七摸在手里有些飘飘然，却听见冷冰冰的一句话把他拉回地面：“船长，你打扰到我的休息了。”
西泽尔放开两人交缠的手，“请回。”
十七悻悻地收了手，像是很舍不得地样子将西泽尔的脸左看右看，摸摸手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忽然地，他又猛一转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来在西泽尔的脸上啄了一下，飞也似地逃出门去。
西泽尔冻气四溢。
待过了片刻，他淡淡地说，“路克，进来吧。”
长相华丽但却面部表情缺乏的秘书官走了进来，他递上铜管，俯首道：“公爵大人，‘白翼女王号’的鹰讯。”
西泽尔接过，展开扫了一眼。公爵的贴身侍从就顺服地站在一边，作万年不变的面瘫冰山状。西泽尔看了看他的表情，心里忽然想起那次在白翼女王号的囚室外面，路克和康拉德等人，也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公爵大人心里有个疙瘩，他挑高了眉，说：“路克，我有话要问你。”
路克垂着头，万分恭谨的样子。
西泽尔本想问那时你们听到十七的“胡言乱语”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似乎有做贼心虚的嫌疑……于是公爵大人很不爽地用了一种高瞻远瞩，高不可攀又高深莫测的语气问道：
“你觉得……这个十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路克沉默片刻后，严肃地回答：“如我直言，看起来是一个傻子。”
公爵大人愣了愣，然后又想了想，觉得很满意。
路克接着道：“一个运气总是很好的傻子。”
西泽尔皱起了眉。
路克面无表情又接着说：“一个公爵您比较在意的傻子。”
西泽尔一惊：“你说什么？！”
路克依旧镇定地，严肃认真地回答说：“恕我直言，公爵大人。您从来不会允许谁无所事事地呆在您身边超过五分钟。十七这几天之内，啥事不干呆在您房间的时间和您呆在房间里的时间几乎不相上下。而且，您不经意间注意他的次数越来越多，由此推断，我谨慎地认为这个海盗船长对于您来说是非常特别的。”
西泽尔握紧了拳头，关节发白。
冷哼一声，“你观察得倒是仔细，推断倒是谨慎。”
路克波澜不兴：“职责所在，再所不辞。”
“下去，这一点以后永远不用再观察。”
“是，公爵大人。”
接下来的几天，十七更是花样百出，打蛇缠上棍，黏住西泽尔不放。西泽尔不和他啰嗦，他也总是能自说自话，貌似痴痴傻傻，色迷心窍。
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最阴险，看起来傻气冲天的行为往往最有实效。
十七就是这种。
你以为他在白费力气吗？大错特错。公爵大人生性高傲外加严重精神洁癖，想接近他的统统十米外秒杀。偏就是十七这样死缠烂打的才能制住他。一来吃人嘴软，十克灵魂下肚，西泽尔拉不下面子来赶人，二来两人之间的暧昧已经被十七渲染得如同墨水一般浑浊，他若是再搅和只能是越染越黑到最后一身漆黑。
西泽尔决定忍者无敌，对十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惜，他虽然深知十七狡猾，但却依然和所有人一样，小看了他的险恶用心。就在他忍耐十七一天十几个小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的同时，他也慢慢习惯了十七的存在：包括这个人的样子，这个人的声音，这个人说话的调调，这个人的气味……以及，咳咳，以及这个人时不时地骚扰偷袭——比如亲个脸拉个手什么的……嘴唇的柔软和手心的温度，统统习惯成为自然。
这真真是天字第一号的阴险狡诈之辈，如此循序渐进，烦不胜烦，更防不胜防。手段之高明，连聪明睿智如西泽尔公爵这般人物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十七和自己同进同出纠缠不清当做了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谓无辜，看西泽尔就是了。
所谓沦陷，看公爵大人就是了。
所谓大智若愚，看十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