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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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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术被破除了。」何筒平淡地说:「本来就是个浅薄的法术,直到现在才发现,可见刚才他是多么心慌意乱。」他看了我一眼,又说:「你的弟子真有够奇怪的,他刚刚那样,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白他一眼,「不要问我你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看你刚才那么大反应,原来你们还什么都没做过吧?既然如此,他没道理突然发情啊。」何筒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般来说如果是想要做,绝对是抱有反应的人比较好吧。何况如果他真要做,你就算可以行动也未见得能抵抗,那么为什么他偏要选在这个时候?」何筒自顾自地点点头,总结道:「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那么他真是个怪物。」
     
       我虽然自己也不明白小黑突然发狂的原因,但是却不想听何筒这样评价,干脆盯着那翻动银色水花的池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这东西,会消亡所有肉体,真是太恐怖了,幸好我只是魂魄……魂魄……等等!
     
       「你说凡肉体接触到龙涎都会被吞噬消亡,那,」我突然想到一点,「你把我的魂魄困在这龙涎中间,我的身体要怎么过来?!」
     
       「你真是要用我交换面人而已吗?」寒意笼罩在我周围,「难道你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去吗?」
     
       何筒没有说话,一笑之下竟然是默认了。
     
       我呆了很久,终于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何筒的脸色也很复杂,长叹一声,「也不一定会杀了你,这要看典墨如何行动了。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感,李梳。可是,你看看吧。」
     
       何筒突然拉开自己的长袍,从脖子到腹部,竟然蔓延着大范围烧伤的黑红色痕迹以及中毒的青紫色瘀伤,那青紫黑红交错的痕迹,简直不似人身上可能出现的东西。
     
       「我的肉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何筒苦笑着看向这边,「我身上的香味很浓吧,都是为了掩盖皮肤肌肉腐烂的味道。」
     
       「又来这套,我不会相信你的。」我瘪瘪嘴。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现在已经身受重伤。这烧伤和毒伤每日扩大,若再不能停止伤势恶化,我的时日无多。」他拢上衣物,遮盖住那触目惊心的伤势。
     
       「那毒伤怎么回事?」
     
       「毒伤是投射过来的。我原本也没想到面人身上的妖毒竟然是这么厉害。固定在面人身上的魂受到面人身上妖毒的侵袭,反作用到我身上。这个问题不大,只要能拿回面人,或是毁掉面人,就无所谓了。」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拿回面人?你开始跟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我的心继续向下沉。
     
       「对,如果不那么说激发你泛滥的同情,你又怎么会轻易交出头发。」何筒点点头,「毒伤没什么,麻烦的是这大面积的烧伤,还记得我的异眼在追踪典墨时被烧伤么?那个伤口不但无法复原,反而不停在体内扩张,算算日子,如此下去我最多还能撑到春天来临。跟这个相比,面人和一魂什么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问题。所幸于镜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才会发过邀请信来。拜这邀请信所赐,才能不被发现地上了平心崖。」
     
       「我可以帮你说服小黑,既然是他施的法术,他能解开。」我努力提出一个方案。
     
       「他会乖乖听话,不动一点手脚?」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就算我死了,也救不回你的命啊!」
     
       何筒的眼神变得阴霾,一字一顿说道:「再怎么强力的法术,只要施术者消失,就可以结束了。」
     
       我心里格登一下,他真正要对付的,不是我,而是小黑?!
     
       「就算他再怎么厉害,只要踫到龙涎,也会化为乌有。」何筒指着我下面那片静不扬波的水面,一改初时平淡的口吻,越说越是兴奋,「龙涎首先会吞噬他的法力,到时候你可以看到他的法力燃烧,届时会发出非常辉煌的火焰,越是法力高深的人物,那火焰越是耀目。法力殆尽之后就是他的肉体,皮肤和血肉飞速脱落,最后是骨架,化为粉末消失。」
     
       「小黑怎么会掉进去!」
     
       何筒眼里的寒光叫人害怕,「他当然不会掉进去,他只会跳进去。」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说不出话来。
     
       何筒呵呵一笑,「你终于想起来了,他需要下到龙涎里把招魂灯捞起来,让你魂归原位。否则时辰一过,你就死掉了。」
     
       「何筒!」我厉声喊他,我想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这样厉声喊过,「我会给你我的头发,是我同情你,是我不了解你,是我以为你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亏你还是闭峰门的掌门,竟然这么卑鄙!如果我死了算我活该,责任应该由我承担,而不是我的弟子!与其真到他步入龙涎的那一步,我宁可之前就自毁元神!」
     
       「劝你最好不要,就算你是魂飞魄散了,也一样一片不剩全部被吸到招魂灯的附近。」何筒微微笑着,这么不沾风尘,这么超凡脱俗,「既然提到门派,我就跟你说说。正是因为我是闭峰门的掌门,我才这么卑鄙!因为我面对的是平心崖,就算你没有二心,可是你毕竟是平心崖的嫡传弟子。你可知道你平心崖和闭峰门世代集结了多少仇恨?若不是奚刀当日所为,闭峰门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那都是过去太久的事情了!而以前掌门的所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在这里托词了!」
     
       「李梳,你以为我今年多大了?我和奚刀平辈论交的时候,世上连平心崖都没有!」何筒看着我,年轻的眉目之中,透露出我无法想象的衰老眼神,「我看了太久这个人世,也洞悉了无数轮回转世妖魔神道的秘密,我告诉你,李梳,你现在恨不得杀我而后快,但是……」他喘口气,继续道:「若是除掉他之后你死了也就罢了。如果你还有幸活下去,或许你会感谢我。」
     
       「我不会让他死的!」我硬着脖子吼回去!
     
       何筒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激动,「你的事情我听得很多了,李梳,特别是你一夜而成的千年法力。我的异眼未伤的时候,看到你体内一根金色花纹的黑羽毛,那是你法力的来源吧?」他突然低了声,像魔鬼一样在我耳边蛊惑,「你从没想过去追究你身上的秘密么?而你的弟子典墨,你也从来也没想过了解他究竟是什么吗?」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懒惰的习性和奇怪的直觉阻止了我去深究。
     
       「你以为我付出这么大代价去追踪典墨,真的就什么都没看到么?」何筒低声笑着,「你想知道么?李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何筒找了个方便的地方坐下,「在他到来之前,我们就来聊聊吧。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也许需要聊很久,不过在他到来之前,也许可以完成。」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我那灰黄间杂的竹壁,以及系在梁上摇摇晃晃的篮子。
     
       一只手横在我的腰上,我艰难地转头,那只手的主人,柔顺黑发的脑袋靠着我的肩膀,俊美的面孔苍白无血色。他伤得太重还无力这么快醒来。
     
       过去的几个时辰发生的一切还是历历在目。
     
       我记得,什么都记得。
     
       何筒说的话,那个故事和后面的发生事情。
     
       当时我为何筒的所言所骇,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只和何筒相对无语的沉默。
     
       而我的十二时辰只剩下一炷香时间,洞里铜铁风铃突然发疯一般叮当作响。
     
       然后小黑抱着我的身体进来,他看着只有淡薄影像的我。只说了一句话:「没事了。」
     
       我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响应他的话。
     
       小黑大约以为我时辰无多,已经不能说话,直接面对何筒。
     
       何筒退到洞穴另一侧他是一定要杀了小黑,小黑也很明白。
     
       所以他对何简微笑,对他张开了那张我做的画卷,把他收入画卷之中。
     
       问简,平心崖初代掌门的同辈,竟然被他收入画中。
     
       我突然明白我的画没有纰漏。小黑的法力不但比我比何筒高深,甚至可能不是世间任何修道之人所能匹敌的。他却在平心崖门下,受门约规范。
     
       何筒说的话突然更多了几分可信度。
     
       小黑把画卷随手一扔,没有犹豫地走进了龙涎的池子,顿时有如何筒所言,从浸在池子里的双脚开始,周身激发起冲天的银色火焰。灿烂耀眼却又惨烈。
     
       我想对他说别来了,如果何筒说的没错,那么你就算救了我又如何,最终我还不是一样,这样死掉,反而没有遭到背叛的痛苦。
     
       可是他的眼神那么坚决,我的魂魄又那么虚弱,我无法对他说出这句话。似没有感到半点痛苦。小黑带着满身跳跃的火焰蹒曙着来到我的魂魄悬空之处,探身下去,在池底摸索将我魂魄囚禁在此的根源。
     
       时间无多,仅是魂魄状态的我再不能保持人性,化作一团淡淡的烟雾环绕着他生平第一次,我得以从各个角度观察他。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这一刻弯下身子,因为他再也没有站起来,那呼啸着燃烧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向上,以难以想象的势头,引燃他的全身。小黑跪倒在池中,鲜艳的血色开始流入银色的池中,扩散,消失。这个池子如巨大的吸血容器,血液隔着肌肤被析出,他象牙色的皮肤有如被千刀万剐,交错无数的伤口,雪白的骨头,鲜艳的血液,暴露在我的魂魄面前。
     
       我尝试着凝聚最后的气力想要叫他停止可是做下到,我连伸出手来碰触他都做不到。
     
       小黑的验,我从下曾正眼看过但却暗自喜欢的那张验,终于低入水池中即将遭到银色波纹的吞噬撕扯。
     
       停止,停止我恨我自己下够勇敢,竟然在听到何筒的话后动摇没有在还有能力的时候自毁元神。
     
       不管小黑是什么,原本打算怎么样,都不重要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会为我做到这一步?
     
       可以了,已经都可以了!
     
       你已经可以向我做任何要求,只要你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我的意识淡薄起来,许是大限临近,思维也不清楚了,但皮肉撕裂的声音,骨骼碎裂的声音,确实无比清晰,声声入耳!
     
       不要死
     
       恍惚之中,我淡如青烟的魂魄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有什磨东西被直接送入了我的魂魄!还不知所以的时候,我已经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熟悉的沉重感已经龚来我的魂魄归位了!
     
       如同恶梦初醒,我腾地坐起,那招魂灯骨碌碌从我肚子上演下我的视线对上水池中那正在沉下的东西,「小黑!」
     
       我跳起来,冲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拉出来!
     
       一只手,从背后狠狠勒住了我的腰,阻止了我的行动。
     
       于镜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下去就是肉体消亡,我担保你比他化得更快!你要让他所作的一切白费么?」
     
       说话间,小黑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水池的银色波纹中。
     
       我丝毫不理会于镜的阻止,拚命挣扎。体内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热流,比过去,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万倍,于镜竟然被我硬生生地掀开踉踏着摔上洞穴墙壁,一时尘土飞扬!我刚要再扑向那池子,奇迹竟然发生了。
     
       那银色的池水突然如同沸腾一般,剧烈震动。随之发生的异相是平地而起的狂风,这个狭窄密封的洞穴内竟然会起飓风说出去也没人信!
     
       可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然后,我看见这龙涎池中心,竟然形成巨大的漩涡,池水干涸一般地退下去,最后,竟自凝结成银光闪闪寒气四射的地表。
     
       那片银光的中心匍匐着模糊不成人形的,就是小黑么?
     
       「没关系了。」于镜的话语在我耳边譬起,我陡然放心。
     
       这时,魂魄归位的巨大痛楚才从我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中传导过来。
     
       我昏过去了。
     
       然后,醒来已经在这里,和小黑一起。
     
       我侧过来轻轻揭开小黑身上的被子,他几乎不成人形的模样还鲜活留在我记忆中,但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彻底重生,除了一腿部的重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外,一切部跟过去完全一样。在昏迷中,他的眉头却是舒展的,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类似毫无挂牵的沉睡,我想他短时间内下会醒来。
     
       我从床上下来,为他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随何筒离开的时候还是午泼,现在外面一片星光,万籁俱寂。
     
       我寻着道路,前往平心崖的正厅。
     
       直接推开门,于镜正坐在窗前沉思,虽然我没有杀气,但是他竟然会想得那么投入完全没有发现,也真是很罕见。我靠近了,他才看见我,愣了片刻才说:「师弟,午夜不睡,究竟何故?」
     
       「我刚收典墨为徒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只要我午夜时分到你房间里来,你就会把整件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告诉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平静地说:「我想知道,你说的话,现在还算数么?」
     
       于镜看着我,半晌,突然笑了,「「师弟你的记性还真够好的算数,只要是我说过的话都算数。我想,你已经从他那里知道个大概了。」于镜瞟了一眼放在他桌上的画卷,里面还关着何筒「你只是想找我证实吧?」
     
       我点点头,提起茶壶,「你说吧,我给你倒杯茶。」
     
       「反正,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了。」于镜喝口茶,「一切,都要从十年前平心崖的那次灾难说起你可还记得,妖魔道开,平心崖众人离散的事情?」
     
       我点头,当然了。
     
       「天地初开之时,神魔人三界混生。上天呵护万物生灵,三方神界以人世间为中心扩展。将最凶猛的妖魔驱除。人世虽然是最脆弱的地方,却是得到上天最多眷顾的地方。这些你学过了吧?」
     
       「嗯」我点点头,「我记得以前老头子讲过妖魔道是被上天隔绝的地方,嗜血妖魔和上古凶兽都藏匿在它无尽的黑暗深渊内。它们最初都是在这片大地上生长,后来被三方神界驱逐,所以上古的文录中,对它们都有所记录。」
     
       于镜赞许地笑笑,「那你可还记得,其中最出名的是哪个?」
     
       「最出名的?被称为四方妖魔的那四个都很出名吧」历史我还是学得很好,「颛瑞、膜宴、廷刳和龙亘。」
     
       「对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们真如文献上所记那么强悍,当时为什么轻易被神界驱逐了?」
     
       我摇摇头,我来不是为了和你猜想历史。
     
       于镜自顾自向下说,「那是因为一只文献中没有记载的上古凶兽,名唤地离,那时候突然和这四只妖魔起了冲突,五败俱伤,通通被人世驱逐而后它就在妖魔道深渊中一直沉睡」
     
       于镜抿了口茶,又说:「其实,地离也算是对人世有所贡献的凶兽了,看起来也美丽非凡。它外貌极似凤,只是羽翼呈现青黑似无尽暗夜的色彩,有金色花纹于其上游走不定。它的眼睛也是深深的黑色,千万不能细看,否则魂魄都好似要被吸进去了一般。它天生不能发声,若要与之交流,必须以魂魄的形式向它开放。它在妖魔道深渊里沉睡,数千年下曾展翊,但光是它沉睡的姿态,就足已让普通妖魔不敢涉足妖魔道最深处也只有这样的凶兽,才能匹配上击九千里,绝云气,负青天之名!」
     
       「等等,」我打断说得有点激动的于镜,表示强烈的怀疑,「既然文献上没有记载,你怎么会知道,还这么详细?」
     
       「因为是它告诉我的。」
     
       「什么!?」
     
       于镜摆摆手,「你先让我说你可知道十年妖魔道为什么会开?」
     
       「老头子不是说什么天象异变?」
     
       「老头子的话也能信?当时我为了完成万鬼血祭的法术而留下,实在是太不知轻重了。」于镜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懊恼的神情。
     
       一切都很顺利,我在平心崖谷底,算出妖魔道的开口,召集齐万鬼,蓄势待发。
     
       时辰到了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些微的震动,很轻。我先是感到一丝微风在谷底乱窜,回旋不去。须臾第二次震动博来,谷底有如敞开了一个无尽断口,狂风大作,同时巨大的吸力,把谷底的树木山石通通往那边吸过去结界的坚固让我松了口气,而藏身地底的万鬼也没有被吸走的危险。站在结界之内我得以寻找这吸力的源口。才发现那么强大的吸力,不过源自地表约一人长的一道裂缝,看上去就像是地上裂开了条缝。但细细观察,那裂缝不是在地上,而是在雕地不远的空中。
     
       不一会,龟裂的缝隙似乎扭动了一下,空气中博来第三次震动强大的吸力渐渐减缓最终清失掉,似乎那裂缝内贪婪的吸力已经饱和,一切归于平静。
     
       这短暂安宁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裂缝陡然扩大数十倍,面容挣狞的妖魔开始冒出头,站在这里的我成为了他们的诱饵。而他们也正是我埋伏在此地万千怨鬼的血祭。
     
       一场血 腥盛宴。
     
       我看着本来无形无色的万鬼,连日来吞噬撕咬来犯的妖魔,开始变得通体血红,太成功了!日日如此,我最初的不安彷佛是个错觉作为人,我有了傲慢的心理,所谓妖魔,也不过如此。
     
       从第五日起,就再也没有妖魔出现,我觉得很奇怪,文献所记,妖魔道里藏匿无数妖魔,都去哪里了?
     
       然后,到了第六日,然后就是妖魔道开的最后一日,老掌门有洞察天灾之能,所以他说妖魔道会洞开七日,那么就一秒都不会多,一秒不会少。
     
       第七日还剩最后半个时辰,我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震动再次傅来。
     
       同时,从来没有过的强烈危机感侵袭我的全身,我的直觉在警告我,快离开否则性命堪忧。
     
       可是我不肯,我的理性告诉我,只要留下,我将看见从来未有人看见过的场面。
     
       事实证明,我的理性和直觉都很准确。
     
       第四次震动过后,那细长一条的裂缝突然横向扩张,以它为直径,空间中洞开了一个圆形塌陷,透过那个圆,我看到,对面的黑暗虚空之中,有一只类似凤的黑色凶兽不算巨大,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地顿在半空中。但它那视线,却在与我对视的第一时间就侵袭了我的全身。我突然不能动弹,连手指尖都不能移动,甚至我的心跳都好似被握在它的手中随时都会被中止一般无力。
     
       它是我未知的凶兽,因此更加可怕。
     
       它缓慢地移动,靠近这个圆形出口,靠近人世我猛咬舌尖,贯穿全身剧痛让我摆脱那视线的控制,法术催动万鬼齐出,朝着那凶兽蜂拥而去得到妖魔血祭的万鬼,如今已非原来所能比拟。我敢打睹,拥有这些面鬼,我已经天下无敌,但是我内心深处,却似对用它们对付这只凶兽并无信心。
     
       那凶兽墨玉喙张,不避不闪,径自吞食血鬼我估算着时间,只要撑过这一炷香功夫三方神界回复原状,这裂缝自然封闭,届时就没问题了。那只凶兽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大大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可是依然来不及,时间要到了,我已经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的波动,三分神界正要修复这个缺口。
     
       我赢了!
     
       圆形缺口开始反向收拢,我心里放松了,故态萌发地对那只凶兽摆摆手,「不送啦。」我看到那凶兽眼里流动的激烈火焰,它突然喙口大张,猛力一吸,随之而来的是法术结界破裂的咯的一声,我整个人被吸入了那正在封闭的圆形内,然后,这唯一的洞开收缩成一道裂缝,在我眼前消失掉了。
     
       糟糕我被吸入了妖魔道!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世上可能只有一件!
     
       那就是不但被吸入,还和这只凶兽为邻我面对着它,尖锐的墨喙,青黑的羽毛,闪亮的金色花纹,眼睛里散发的怒气。
     
       这次事情闹大了。
     
       我叹口气,先开口,「不如我们先聊聊?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回也回不去跑也跑不掉」
     
       那凶兽没有回话,照理说看它的表现,明显是有和人匹敌的智力而看神情也懂了我的意思,为什么不开口?
     
       难道是哑兽?
     
       我心里一沉。
     
       我知道上古凶兽本已罕见,而天生有缺陷的凶兽更是凤毛瞵角,只曾在传闻中听说过有哑兽,聋兽和盲兽三只因为天生的缺陷,它们远比其它凶兽更加凶暴和强悍。
     
       我的运气,还真是不一般的衰啊。
     
       不过,既然实力上高下明显,还是用外交手段解决比较好。幸好还可以通过魂魄直接沟通,我催动法术,向它敞开我的魂魄,如果它愿意和我交流,就会接受。
     
       我想他多半愿意,既然上古传言凶兽有和人类极似的思维,而又因力量而被所有妖魔敬而远之,它们也会寂寞吧。
     
       果然,它毫下犹豫就接纳了。
     
       直接傅导到我头脑里的是我意料之外不带显著怒气的声音,「你后悔了么?」
     
       还好,不像那种一开口就说「你死定了」的蠢货。
     
       「有些吧。」我笑笑,「你虽然美极了,但却不是个女人,我要无后了。」
     
       它深黑的眼瞳闪动,可能是笑了「你还真有意思」
     
       「不算过奖,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四下看看,「能调戏凶默实属机会难得不好好把握对不起人生。但是这个地方真够无趣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也就被同化了。」
     
       它优雅地伸展了一下翅膀,「其实你要回去是很容易的。」
     
       我一愣,本来已经有了可能永远不能离开的觉悟,突然给它这么一说,立刻分崩瓦解我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道:「那你请指点一二吧?」
     
       「三方神界驱逐的是妖魔对人类根本没用,你可以随意穿越。只要你到了分界地走过去就可以了。只是,你现在和我所处的地方是妖魔道的深渊,以你的所能,那分界地对你而言是永恒的路途,你永远也到不了。」它呵呵笑着,好像很开心。
     
       「原来比起一脚把对手踩死,你更喜欢给个希望然后再毁掉,嗯,和我有点趣味相投呢。」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不用假惺惺啰嗦了。」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我好不容易等到三方神界数千年一遇的七天弱化,落得一身的伤才在最薄弱处给撞开了条裂缝,竟然被你给毁了。」
     
       原来妖魔道开不是自然所为,而是恰逢三方神界的弱化,而其中最薄弱处,就是平心崖。初代掌门选地址的时候,看的什么风水啊!
     
       「那你撞破神界想到人世去做什么呢?」我明知故问。
     
       「没什么,只是几千年了我怀念在阳光下的感觉。」它用喙梳理血迹未干的羽毛,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单纯思考而已。
     
       这只凶兽真有意思,我喜欢它。
     
       想了想,我又开口:「你吞噬下的那些鬼,都是怀着对人世的强烈怨念而死。它们的妖毒现在正在你身上蔓延吧。」
     
       「哼,它们的力量我都吞掉了,至于毒,我根本就不痛不痒。」它继续梳理着羽毛。
     
       原来它善于吞噬力量,身为凶兽就够可怕的了,还要赋予它这个能力,上天会不会太偏心眼了,我考虑着措辞,「当然了对凶兽的强悍力量而言,那些妖毒都是不值一提的。可是,妖毒中饱含对人世的思念,你还会越来越想念人世的」
     
       我的话让它一愣暂时停止了梳理羽毛,看着我。
     
       「我们不如来个交易吧。我在上古文献里看过,凶兽、人类和神魔,都是可以做交易的。我们来订个协议。」
     
       「什么协议?」
     
       「简单来说,就是你送我回人世,我也把你带到人世。」
     
       它的眼瞳里迸发出火焰一般的亮光,整个把我笼罩其下,「说吧,你的方法是什么?」
     
       我头脑里思绪百转干回,须臾我轻咳一声开口:「三方神界困的是你极具法力的身体,你的兽身是绝对没有办法带过去的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带走你的元神。到人世间再为你另筑身体。当然了,神界会排斥非自然的产物。重造的肉体过一百八十天大限,这个虚假的肉身就会消灭。」
     
       「那我没兴趣。」它懒懒地偏着头,摩擦着自己的羽毛。
     
       「你说你的目的不就只是在阳光下沐浴!?」
     
       「那是没有抓到你之前的想法」它偏着头闪亮的眼瞳直视着我,「现在我想在人间待长些了。反正我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法子,想个几百年也没问题。」
     
       真是风水轮流转有一天我竟然也会被人威胁这凶兽脑袋不坏,判断形势也很准确,麻烦!
     
       「有种叫做交魂的法术,可以让你和对方交欢的时候与之灵魂交换。这样你可以用对方的身体活下去,让他代替你去死了。我可以为你的肉身施展这个法术不过这法术实现的条件就是对方必须自愿,也就是说他不反抗。」它动动鲜红的爪子。「在一百八十天内,选中一个人,与之交欢换得身体,然后就可以尽情活下去?」
     
       「对了」我顿了顿,「我还要提醒你的是,这法术只能施展一次。」
     
       它立刻懂了我的意思,「换句话说,若是我想以后以男儿的身分活着,我就必须和男人做。如果我和女人做,以后就做女人了?」
     
       我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决定做女人,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它的回答是一爪子掀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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