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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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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比坐在犯人放风的操场角落,伸展开修长的腿,懒洋洋地望着铁丝网外的天空。
       不自由又怎么样?外面的天空虽广阔,充斥争权夺利和勾心斗角,哪有工夫悠闲地看绒毛样的流云慢慢滑过呢?人生来就披戴枷锁,而且只会越来越沉重。
       有人拍他的肩,用不着看也知道是谁,但莫比还是转过头,他喜欢看维拉耀眼的金发,十九岁年轻俊俏的面孔和不解忧愁的蓝色眼眸。
       "又在做白日梦,跟麦当娜幽会吗?"维拉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正在床上的紧要关头呢!"莫比懒散笑笑,"怎么有空看我这个旧室友,跟新欢相处得好吗?"
       "他像团火,越烧越烈。"维拉满脸的兴奋之色。
       "小心玩火自焚。"莫比用手指敲维拉的额头,这是十年的习惯动作了。
       "那样也不坏。"维拉笑得更欢,金发在阳光下跳动。
       
       好奇心杀死猫,无聊却会杀死一切生物。
       牢房的墙壁上有上百个用指甲抠出的小凹洞,旁边歪斜着一排字母,这个洞的名字、年龄和性别,甚至有墨线将两个洞连起来,中间画一颗心,表示结婚吗?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套消磨时间的游戏,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放出去了,还是死了?这间牢房里现在住着维拉和靳少伍。
       靳少伍并没有表现出新犯的不适、忐忑和焦躁,他始终安静沉默,仍保有清醒的时间观念。
       而入狱半年的维拉却总表现的极不安分,这会儿正在玩从操场捡回的两块石头,能耍的把戏不过是用一块击打另一块。
       "伍,一起玩吗?"维拉转头冲靳少伍笑,笑得爽朗无邪。
       坐在床上的靳少伍,冷冷看着他,不吭一声。
       "觉得幼稚?要玩成人式的游戏吗?"维拉的语气仍十分友好,至少听上去如此。
       靳少伍心头一紧,外表却没有露出任何怯懦的迹象。
       维拉却回过头去,继续玩他的石子游戏,直到熄灯时间,爬上了自己的床。
       夜像蜿蜒流淌的溪水,如果保持清醒就要耐性十足的等它流逝。靳少伍约莫忍到了凌晨两点左右,他无声的坐起来。
       窗外乌鸦叫了两声,靳少伍坐着不动,又过了一小时......他听见维拉的鼾声,和自己略微加速的心跳。
       像幽灵那样无声,靳少伍爬到上床,背后的右手握着白天做工时偷藏在身上的信纸刀。
       黯淡月光下维拉的睡脸祥和中带些稚气,令靳少伍产生了瞬间的违和感,但只是犹豫片刻,排山倒海的恨意就促使他举刀向维拉下身刺去。
       呼啦一声,黑暗中魅影晃动交错,床架吱噶作响,男人的喘息,临室睡不着的人听到这些不以为奇的猥亵而笑,殊不知那是一场真正的搏斗。
       "前年有四个用枪的半夜偷摸进我卧室......"维拉险些因得意忘形让身下的靳少伍再逮到反击的机会,他不敢再大意,四肢紧迫压制住靳少伍,用裤腰绳将他的双手捆在床头。
       靳少伍仍挣扎着,却已隐隐被功败垂成的沮丧所笼罩。维拉大口喘着气,他也很久没有呼吸紊乱,一时适应不过。
       "你要杀我?"维拉显得惊诧。
       "只是叫你断子绝孙,再做不出那档下流事。"靳少伍冷冷道。
       维拉怪叫一声,捂住下身:"太歹毒了,就因为我搞了你一次?"
       "就因为?"靳少伍咬牙切齿的低声重复这三个字,无法宣泄的恼怒直冲上他头顶,几乎要冲破他的头盖骨。
       "我不明白你在气愤什么,那件事过去也有一个月了。"维拉自顾自说道,"就算不是我,你也会被卡尔,比利,或者谁谁的强暴。"
       "不是你我已经逃掉了!"靳少伍厉声说道。
       维拉耸肩:"你能逃掉几次呢?伍,这里是监狱,你没有任何势力背景,打架手段不差但总寡不敌众,被上是理所当然的事。"
       "去你妈的理所当然!"靳少伍忍无可忍地骂道,维拉的逻辑让他觉得肠胃被扭成一结。
       "顺应环境而生,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维拉说道。
       "不屈从任何恶劣环境,这是我父亲教我的。"靳少伍冷冷顶回去。
       "那就试试你现在能不能反抗我。"维拉大声说话的同时,撕开靳少伍的衣服。
       靳少伍瞪着眼睛,透过黑夜,透过惨白的月光,狠狠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仍然紧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呻吟或叫喊。
       "你明知道不是我对手,每次还这么拼命反抗不累吗?"维拉喘着粗气,提防着靳少伍冷不防的狠踹,上个月挨上一脚,淤肿到现在还没褪干净。
       靳少伍不甘的想抽出被钳制的肢体,嘴上也毫不示弱:"你被逼吃上几次大便,就每顿都乖乖去吃?"
       维拉皱起眉头:"你这个比喻真恶心。"
       靳少伍冷笑:"远不及你做的事恶心。"
       
       "连脸都挂彩,身上就可想而知了。"莫比戏谑的拍打维拉的胸前。
       维拉没防备下痛得疵牙咧嘴,腿平扫在莫比腰侧,一脸不悦的神色:"这种程度算得了什么?"
       "算得上狱里的头条娱乐新闻,"莫比晃身闪过打向门面的几拳,"谁叫你是风云人物呢?"
       "他总不买我帐。"霍然收住抵到莫比鼻尖的拳头,维拉散漫扯着嘴角,"他不明白,要不是我,他会被更多人糟蹋。"
       莫比嗤得笑出声:"维拉,你的自我主义从来只增不减。"
       "难道我说错了吗?"维拉瞪着莫比,"他有特殊的迷人魅力。"
       "这点我不否认,"莫比眯起眼,饶有深意笑道,"我本以为你不过是玩玩。"
       维拉耸肩,对莫比的话感到无法理解:"不然还会是什么?"
       莫比喃喃道:"希望如此,不然肯定会有麻烦,我有预感......"
       
       "亲爱的妈妈,这里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靳少伍停了笔,外面被狱警无故殴打的犯人的尖锐惨叫让人心烦意乱,何况对母亲撒谎本就让他难以自在应付。
       "工作虽然繁重,但可以不至闲得发慌,昨天在图书馆找我一直想看下去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就像爸爸常说的,人生处处充满惊喜,只有完全放弃希望的人才感受不到。"
       反复检查确认这几句话中没有漏洞,靳少伍咬着笔杆苦苦思索下一段该怎么写,才能既可信又使母亲感到安心。
       "偶尔会有小麻烦,但总能迅速解决。对比周围的人,我觉得自己处境并不太坏。"
       纸上划动的笔戛然停止,靳少伍怔怔呆了片刻,将纸揉成一团丢进纸娄,在新纸张重复上述的字句,除了最后一句--
       对比周围的人,觉得自己处境并不太坏......
       "有维拉庇护,你真是个走运的家伙"--说过类似话语的人,靳少伍无一例外的拳脚相加,可这次他却连手都握不起来,手心里潮湿的汗渍粘腻,他想起了桑吉......
       第一次看到皮肤白皙的桑吉,他脸上混杂着汗和泪,表情分不清哭还是笑,他的下体仍在不停流血,侵犯他的人肯定不止一个。
       "如果我是你,就不抗拒维拉,这是可以付出最低的代价了。"桑吉神情呆滞麻木地说道。
       靳少伍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甚至理不清头绪去面对这种情形,是去鄙视为生存而不惜卑贱的桑吉吗?他凭什么?还是去痛斥这种野兽的行径?那有用吗?
       为了防止犯人暴动,男人间的性行为,无论是否强迫,几乎都是被默许的。这里就是一个完全由兽性支配的世界,没有法律、没有文明、没有丝毫怜悯和温情,被社会抛弃的人,就抛弃掉人性,赤裸裸在弱肉强食里疯狂发泄。
       "可恶!可恶!"
       靳少伍用双手大力拍打自己的头侧,他开始意识到一种危险,比起肉体受到的侵害,更为严重的精神腐蚀......
       他在动摇,瞬间几乎去认同野兽的堕落法则。
       年少时他翻动父亲的书籍,无意间看到在饥荒时期人们烹饪自己的亲子果腹,他恐惧的问父亲:"如果有一天快饿死了,你会吃掉我吗?"
       父亲深深看着他,沉稳回答:"不会。那是泯灭人性的可悲,我的儿子,记住,人就是人。"
       人--就是人。
       "妈妈,不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您和父亲的教导,我会坚持自己,争取早日出狱与您团聚。不在您身边时,请千万保重,希望您能时刻感受到我的坚强,就如同我感受您温柔的呵护一样。"
       
       "伍,我认为你还是该考虑清楚事情的利弊。"维拉伸手去触摸靳少伍的脸颊,却被冷冷挥开。
       "我倒认为你,该考虑清楚你配做一个人吗?"黑色的瞳孔里闪着寒夜不能泯灭的火焰,毫无犹豫和迷茫。
       维拉突然间觉得靳少伍似乎更为耀眼,比之第一眼见到时更为夺目。
       他没有说服靳少伍,反倒是他的心,微微晃动起来。
       维拉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靳少伍......
       在一个无精打采的黄昏,从二楼的窗户看向监狱的大门,新运来的犯人一个一个走下囚车。
       "嘿,莫比,快过来,"维拉的声音兴奋得微颤,"看那个人,黑色的头发,是东方人。"
       莫比懒散摸着下巴,笑道:"看起来个子比你还高。"
       "替我查查他,越多越好。"维拉几乎将脑袋挤到铁栏之间,倾斜着目光看那挺直的背影。
       "他是否让你想起--"
       "什么?"维拉听不清莫比暗影下的小声嘀咕。
       "没什么,"莫比扬脸淡淡笑道,"下次霍克来探望时,我吩咐他去查。"
       靳少伍,二十二岁,父亲靳启是东方人,母亲玛丽是美国人,本就读当地公立大学,其父于三月前车祸意外身亡,飙车冲上人行道的肇事者是议员之子约瑟,本案因为黑幕操作,肇事者被判无罪释放。
       一个月前,靳少伍在夜间开车将约瑟撞成重伤,被判蓄意谋杀未遂,入狱二十年,于黑森林监狱服刑。
       "替父报仇吗?"二周后,维拉看着几张夹带来的薄纸,叹了口气,"因为撞伤个杂碎来黑森林待二十年?这算什么?"
       "这种事我们应该非常熟悉。"莫比嘲弄的揶揄。
       维拉闭眼,用力将脖子仰到极限,惬意的深呼吸。没有公正,没有道理,只有暴力和杀戮,谁强大--谁就是公理。
       "告诉父亲,那个议员的儿子撞死过人,或许他可以善加利用。"维拉支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嘴唇略微上扬。
       "是,维拉少爷。"莫比陪同着轻轻微笑。
       
       "伍,你在刻什么?"思绪回到现在的维拉,看见忙着在一块石头上刻画着的靳少伍,好奇地斜着头问。维拉就是有一种自行其事的本事,就是得不到回应也不会就此打住,他走过去试图从靳少伍手中夺过那块石头。
       "别碰它!混蛋!"靳少伍被激怒的程度,甚至远远超出被压倒强行插入的时候。
       "那就告诉我。"维拉威胁意味的动动手腕。
       靳少伍咬咬牙,低声道:"我母亲的模样。"
       "是吗?"维拉兴致盎然,"给我看看。"
       "不!你滚开!"靳少伍明白维拉的专制和霸道,更了解他高超的格斗技巧,可他这次决不妥协。
       出乎意料的,维拉完全没有抢夺的意思,面孔里流露出一种失落和委屈:"不给就不给,小气。"
       维拉走开,到牢房的最远角坐下,头倚着栏杆跟斜对面的莫比打招呼,两个人似乎玩起了猜拳游戏。
       面对维拉反常的行为,靳少伍怔了片刻才又低头专心用那块尖锐的石头缓慢、细致的在一块椭圆石上雕磨。在草丛中一眼看到这块石头,就觉得像极母亲的脸型,不由欣喜若狂。
       他入狱满十个月,跟维拉同住了九个多月,屈辱的性关系一直维系着,但并不频繁,最多时一个礼拜有两天晚上被强行侵犯,因为间隔时间太短而使得靳少伍高烧三天不退,随后维拉似乎有所觉悟的控制着次数。
       狱中传言的维拉有多恐怖可怕,靳少伍对此毫无体会;被强暴的耻辱和怒火从未消减,却已隐约不是最痛苦的事。另一项折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那就是寂寞。
       靳少伍恨透了维拉,不仅因为被凌辱和践踏,还有这个男人双面式的人格。他往往是不断的说话,语气友好、坦城直率,几乎在勾引靳少伍下意识的回话,每天有十二个小时别无选择的跟他关在封闭的八个半平方的四壁中,无处可藏。
       怎么可能跟强暴自己的男人若无其事的交谈?
       但是托他的福,所有犯人非但不敢骚扰他,连他身边都不敢靠近,更不可能说句话。
       靳少伍开始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从背后开始将他掏空,他悲哀的发现,他已经分不出一分钟和一小时的差别。
       将五官成型的石像按在胸前,靳少伍默默祈祷--妈妈,请给我力量,让我变得更为坚强。
     
       "全体集合列队,欢迎联邦特派员宾波先生来此巡检狱中工作。"向来趾高气昂的典狱长讨好的热烈鼓掌。
       走到列队犯人面前的是个年约四十上下的高瘦男人,褐色短发,颧骨极高,带着银边的眼镜,反射眼中玻璃般冰冷的色泽。
       "各位有什么不满或要求,可以直接对我说。"
       犯人们一声不吭,不会有人天真到相信这种表面功夫的漂亮话。
       "没有吗?那就此道别了,先生们。"宾波微欠了下身,转头要走的瞬间,瞥见了什么,冷酷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你,出来,走到前面。"
       "快点。"典狱长严厉催促道。
       "你叫什么名字?"宾波问道。
       "编号15376。"
       "你的名字。"宾波声音微妙的上扬。
       "少伍,靳。"明显的停顿,因为回答的人心里敏锐的察觉到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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