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安以诚红著脸提了好几次同样的问题，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愿意和他妈妈、还有我大哥说清楚。我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更何况，既然决定了和他好好地过日子，没有理由再骗他了。
      在我看来，要解决他妈妈不难，要解决老头就麻烦了。可惜，安以诚并不这麽想，他嘴上囔囔著出柜，真的让他回家找妈妈了，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趁著安以诚的妈妈放假回来，我和他待在办公室商量怎麽跟他妈说，安以诚一听到我说不陪他回家，立马就跳起来了。
      “你让我一个人跟我妈说啊，那不就要我一个人挨打。”
      我搂著他的肩膀，亲昵地哄他说：“两个人去也是两个人挨打，头一次说肯定是没有进展的，再说了，第二天还要出去吃饭，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地怎麽行？”
      安以诚生气地推开我，忿忿不平地说道：“你就这麽有信心我妈会答应出去吃饭，她大门一关把我锁在里面怎麽办？”
      我揉了揉安以诚的头发，笑著说道：“没事，她不开门就磨到她开门，你年纪轻轻地还怕等不了。”
      “那也不用我一个人跟她说吧。”
      我从後面抱住了安以诚，跟他解释说：“你们毕竟是母子，当著我这个外人的面，你妈不好说出心里话，也不能发泄个够。憋久了，怒气攻心。”
      安以诚一把将我推开，气愤地说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把我推出去被我妈狠狠打一顿，发泄完了你再来收拾残局。”
      我皱了皱眉头，不太高兴地说道：“安以诚，你是不相信我吧，我都愿意跟你出柜了，难道不会选最好的办法？”
      安以诚一下子说不出话了，整个人就好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乖乖地坐了回来。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你不会吃亏的。记住了，一口咬死了说没法对女人硬起来，知道了吗？”
      安以诚认真地点点头，就差拿本子记下来了。
      “还有，把你妈骂你的话统统记住了，晚上打电话告诉我。”
      “她要是把我关起来怎麽办？”
      不等我说完，安以诚著急地问道。
      “你家不是一楼吗？一共就十几格台阶，窗户又是对著花园的，你还怕爬不出来？况且，你不都说你妈从来不玩体罚这一套吗？大不了你跟他说公司加班，她总不能不放你去上班吧。”
      安以诚的妈妈怎麽看都是女强人这一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应该玩不起来，她自己就以事业为重，也不会耽误儿子的工作。
      看到安以诚点了点头，我又叮嘱了其他的注意事项。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要和我核对一遍，就怕搞错了顺序和重点。
      终於到了星期五，我推掉了方明轩他们的聚会，整个晚上都待在家里，陪著安以诚一起紧张。到了十二点多的时候，安以诚总算打电话过来了，他说，他给他妈下跪了，不过，一顿打还是没逃掉。竹笋烤肉总算换了一点成效，他妈答应明天和我吃顿饭。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安稳了不少，对於明天的见面也是有些信心的。张家明都可以把许铮的爸妈搞定，我的嘴皮功夫总不可能比他差吧，一个安家妈妈还怕应付不了？
      话是这麽说，第二天上门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的。不敢穿得太正式，毕竟我比安以诚大了不少。也不敢穿得太随便，怎麽说对方都是长辈。
      大清早，安以诚就不停地打电话给我，不是问我起来了没有，就是问我出门了没有，就好像是怕我半路逃跑一样。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他不是在家里吗，他妈就让他这麽随便和我联系？
      到了安以诚的家，大门一开我就吓了一跳。想必他妈妈应该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安以诚脸上并没有什麽伤，只是手臂和头颈都很狼狈，尤其是手背上缠著的纱布，让我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怎麽回事啊？”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倒是忘了身在何方。
      安以诚无所谓地笑了笑，解释说：“没事，我妈把家里的花瓶给砸了，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割破的。”
      话刚说完，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叫安以诚的名字，安以诚脸上一僵，赶紧拉著我进去。安以诚的妈妈已经坐在客厅里了，她的年纪大约五十上下，确实是长著一张女强人的脸孔，不过，她看著安以诚的目光很温柔，没有我想象中这麽严厉。
      “伯母，你好。”
      我很礼貌地跟她打招呼，顺便把礼物放在了桌上，她低垂著眼眸打量了几眼，想必也看得出我花了不少本钱。
      “饭店已经订好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应该出门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容挺端著的，没什麽真实感。我见她不吭声，心里也很为难，总不能拖著她出门吧。斜眼给安以诚使了一个眼色，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笨，立马跑上去哄著自己的妈妈。
      可能是因为安以诚的妈妈不常在儿子身边，母子关系确实有些微妙，不管她脸上的表情有多严厉，眼底里的宠爱还是清晰可见的。我之所以让安以诚一个人好好地和妈妈坦白，也是料准了这一点。
      中国人常说母亲宠儿子，父亲宠女儿，这一点倒是不假，在安以诚的软磨硬泡之下，他妈妈也不禁心软了，总算点头答应和我们出门。
      我订的餐厅在新天地附近，就是以前和方明轩他们去过的那家。包厢布置得古色古香，又有茶艺的特色，应该可以讨得他母亲欢心。说来也巧，今天又撞上同一个服务生，小姑娘推著车子进了包厢，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微微一僵。
      “放在这里吧，我们自己弄就行了。”
      听到这话，她竟然松了一口气，一溜烟地就跑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刚想告诉安以诚上次的事情，脸孔还没贴上去就被他妈瞪了一眼。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站起来自己动手给他妈妈泡茶，怎麽说也是跟行家琢磨过的，水准总不比店里的小姑娘差。
      当我把茶杯放在他妈妈面前的时候，她大概发现了我是故意下套子，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动手。
      “妈，你喝啊，老师泡的茶很厉害的。”
      安以诚话刚说完，就被他妈瞪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你什麽时候懂喝茶了？”
      安以诚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跟著老师这麽久了，什麽东西都懂一点了。”
      安以诚向来神经大条，也没管他妈妈是什麽意思，换了个位置坐到他妈妈旁边，一门心思地哄她喝茶。母亲总是拗不过儿子的，没多久，她总算喝了一口。
      我心想，女人家到底是心肠软，要是老头这麽容易哄倒好了。
      上菜之前，安以诚一直喋喋不休地和他妈说我的事情，怎麽天花乱坠怎麽编，活脱脱地被他夸成精英分子，整个学校最有前途的就是我了。
      他妈妈倒也不客气，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板著脸孔说道：“再好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跟你有什麽关系？”
      安以诚正窘迫地说不出话，刚好服务生上菜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冷菜和热炒是差不多时间上的，我见他妈妈没有动筷子，便笑著说：“来，伯母，吃一块鱼吧。”
      安以诚脸色一僵，小声地提醒说：“我妈不吃鱼的。”
      我倒是没觉得尴尬，神色如常地说：“那也得让长辈先动筷子，安以诚，你拿你的筷子让伯母帮你夹一块。”
      安以诚大概没听过这种说法，很兴奋地催著他妈动筷子。我见她夹了一块放进了安以诚的碗里，笑著说道：“年年有余，取个好彩头。”
      老人家皱了皱眉头，又看了我一眼，表情倒不像刚刚这麽冷冰冰了。
      能哄到她动筷子，後面的事情也不难办了。她问了我家里的情况，又问了工作的状态，当然，还有和安以诚怎麽搅和上的。幸亏前一天晚上问清了他妈是怎麽教训他的，什麽话该说，什麽话不该说，心里也有了底。
      一顿饭吃下来，他妈的脸色确实好看了一点，但也不至於对我笑脸相迎。她没问我是不是真心想和安以诚过一辈子，多半是对我仍不放心。
      不管怎麽说，他妈妈既然愿意跟我吃这顿饭了，又没把我硬打出去，就算现在不松口，往後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安以诚还是不放心，我送他们回去之後，他找借口留在车里和我聊了一会儿，心急如焚地问我，他妈妈还是不答应怎麽办。
      我本来是想告诉他许铮和张家明的事情，不过，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了，只告诉他慢慢磨吧，总有松口的一天。
      安以诚倒是对我挺有信心的，听我这麽一说，脸上的表情立马放松很快。我忍不住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心想，一会儿不高兴，一会儿又高兴的，什麽表情都放在脸上，直率的样子让我心里也暖暖的。
      安以诚的妈妈只在上海停留了两天，很快又忙著回去处理公事了，在这两天里面，我厚著脸皮去了好多次，蹭了午饭又蹭晚饭，家里的那点收藏也差不多掏空了，没事干就跟在他妈妈旁边，她看电视，我就陪著看。
      他妈妈离开的那天，我开车送他们去了机场，母子分别总有些家常话要说，我也是识趣的人，远远地站开了一点，让他们好好说话。
      安以诚的妈妈前脚刚上飞机，安以诚後脚就紧张兮兮地跑过来，著急地问我说：“我妈让我把你这几天送的礼物都还回去，这算什麽意思啊？”
      闻言，我不由得笑了，搂著安以诚的肩膀往外面走去。他见我不说话，倒是更著急了，凶巴巴地非要我立马说清楚。
      上车之後，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地把他抱紧怀里，笑著说：“没什麽意思，迟早是一家人，送这麽重的礼物没什麽意思。”
      安以诚脸上一红，刚想把我推开，又有些不舍得。
      “来，我们先回家研究研究，怎麽想办法让你跟我姓。”
      听到这话，安以诚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把我推开，气呼呼地说：“谁要跟你姓啊，要改姓也跟著我妈姓，你少得意忘形。”
      我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痛快极了，原来好好地和长辈说话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毕竟都是骨肉相连的血亲，只要多一点坚持和耐心，总不会被逼到死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