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日子就这麽不咸不淡地过去了，寒假刚过，安以诚就要开始实习了。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实习单位，明说了要是他不犯什麽错，就让他毕业之後留下来。
      当然，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安以诚，他没有拒绝我的帮忙已经让我有些惊讶。可能是因为年纪也大了，知道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在这半年里面，安以诚确实一直都在改变，不管是对待学习的态度，还是对於将来的规划。以前告诉他的很多事情，他已经学著慢慢地用心体会，而不是当初那种嗤之以鼻的态度。
      我并没有急著和安以诚发展到什麽地步，现在这样小粥慢熬的感觉也挺好的，他一个星期会到我办公室一次，大多数都是星期六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让他去我家的，可惜他怎麽都不愿意。无奈之下，我只能给自己加一天班。
      我可以感觉到安以诚的态度慢慢地开始改变了，虽然他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中午请他吃顿饭，语气都不怎麽友善。可能是刚分手的那种尴尬渐渐变淡了，他开始可以和我好好地说话了，不时地闲聊几句工作的情况，真正用来念书的时间反而变少了。
      我很喜欢这种简单的相处方式，尤其是和安以诚产生争执的时候，他激动地跳起来拼命反驳，说不过我的时候更是气得龇牙咧嘴，看著就觉得心里特别高兴。我偶尔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安以诚还是会脸红害羞，一边凶狠地把我推开，一边嘴上不停地骂著我。
      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我粗略地算了一下，认识安以诚已经一年多了，和他分手的时间也超过了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因为最近和他的关系逐渐回温了吧，想到当时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惆怅的，我也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後悔了，但是，绕了一个圈子竟然还想和安以诚在一起，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一天，我刚下班的时候又接到电话，领导通知我周六回新校区开会，这样一来的话安以诚就不能过来了。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巧开在高速公路上，下班高峰时间又没有什麽速度，挂断之後就准备打给安以诚。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是没有信号，我心想，他可能还在地铁上。等到第二个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已经下了高架了。
      我告诉安以诚星期六有事，让他不必过来了。他迟疑了一下，可能是想到什麽了，我便又解释说学校要开会。安以诚很不客气地骂我自作多情，我想到他生气的样子就觉得特别高兴，拐著弯地想要好好逗逗他。
      这麽一逗就出事了，我正想变道的时候，前面的车子突然慢了下来，我刚在想他要做什麽事，没想到竟然调头逆行，他看到我的时候也很吃惊，赶紧想要往旁边过去，可惜我们之间只有几米远，这点距离根本不够踩刹车。
      这时，我已经听不见电话里面安以诚叫我的声音了。两辆车几乎是面对面地撞上去，好在速度都不快，只是车头撞得凹下去了。
      对方赶紧下车跑过来，不停地向我道歉，并且保证给予补偿。我明明可以听见他的声音，手里握著方向盘，根本没法动弹。
      “报警吧。”
      过了一会儿，我让他先去看看车子的情况，然後报警处理。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好像不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遥远地没有真实感。等到那个人离开之後，我还是握著方向盘没有办法回神过来，两只手不停地颤抖著，脑中不禁闪过当年的情景。
      那时，我和许铮自己开车跑到外地玩，在高速公路上碰上一起非常严重的事故，对方的车子逆向开过来，根本来不及踩刹车。我几乎是出於本能反应，将方向盘转向了左边，让副驾驶座挡在了外面。
      车祸之後，我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许铮已经死了。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当时的感觉，只记得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是我的自私，那麽，死的人不会是许铮。
      当时的我不是没有自责，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一味地表示後悔岂不是更矫情？因为许铮的事情，我不敢再否认自己的自私，更不敢轻易承认爱著什麽人。
      手机突然响了，我这才意识到安以诚早就挂断了电话，然後又重新打过来。刚好警察也来了，我没法和安以诚多说，只能尽快敷衍了事。
      “刚刚出车祸了，现在没什麽事情了，我先挂了。”
      “你在哪里？”
      我的话还没说完，安以诚突然激动地问道。我刚愣了一下，安以诚又问：“快说啊，你到底在哪里？”
      我把现在的位置告诉他，然後就挂断了电话，握著手机的时候，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什麽，只是现在的心情太乱，累得我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更多的事情。
      十多分锺之後，安以诚就赶到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几乎是冲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著急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看到安以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禁有些发愣，没有想到他这麽快就赶到了。
      “恩，我没事。”
      话是这麽说，安以诚仍是不肯相信，他的目光不时的在我身上审视，脸上的表情可说是神色慌张。
      我本想说点什麽，喉咙却有一些哽咽，心里的感受很难形容，已不仅仅是心疼，或是难受而已。
      我慢慢地甩开了安以诚的手，走过去处理交通事故的问题。他一直跟在我的後面，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等到我们办完事情，已经快要九点了。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本来是想送安以诚上去的，没有想到他坐进去之後，理所当然地对我说：“上来啊。”
      “你先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
      安以诚的坚持让我有些吃惊，也没有办法拒绝。他竟然真的把我送回家，甚至还陪我进去了。他站在玄关的时候有些迟疑，视线环顾了四周一圈，神色有那麽一些惆怅的意味。
      我没有心思去猜测安以诚的心情，一个人闷头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著安以诚走进厨房开饮水器，然後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帮我泡茶。当时只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故，我是不愿意想起当年车祸的情景。我曾经以为自己很爱许铮，想和他过一辈子，可惜，并不是说了“一辈子”，就真的可以“一辈子”的。
      当初是我的自私害死了许铮，现在也是我的自私拴住了安以诚。如果不是我的反复无常，我或许根本不会和安以诚分手，分手之後也不会继续缠著他。他可以拥有和我无关的生活，没有理由非要和我搅和在一起。
      我的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发现安以诚早就走到我的旁边，他突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气愤地瞪著我说：“严念琛，你搞什麽鬼，你当我吃饱了撑地跑过来伺候你，一直缠著我不放的人是谁啊，现在又不爱搭理我了？你太自私了吧。”
      我抬头看向安以诚，他的脸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生气了。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一声不吭地盯著他看，他却慢慢地红了眼眶，愤怒地等著我，破口大骂道：“你玩我是吧，一会儿缠著我，一会儿又不理不睬了，我怎麽就脑子抽住了喜欢你这种人啊，我求你了，别耍我了……”
      恍恍惚惚地听著安以诚的话，心里的难受根本无法形容，就好像有什麽东西在上面扎了一刀，一点点地钻进了最深处的地方。
      没有等到安以诚把话说完，我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他：“安以诚，如果因为我的关系出了车祸，你死了，我还活著，你会不会恨我？”
      安以诚一愣，惊讶地看著我，忽然又激动地说道：“废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回答，我突然觉得很安心，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甚至忍不住就笑了。
      我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轻笑著对安以诚说道：“安以诚，过来，让我抱抱你。”
      安以诚一愣，憋了一肚子的气，看著我又不吭声。我知道他在犹豫，他在挣扎，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
      我想，也许我的自私没有办法改变了，可是，如果我真的愿意和安以诚好好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可以对他更好一点？
      我走到安以诚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使劲地将安以诚抱在怀里。
      “安以诚，你真的这麽担心我？你还喜欢我？”
      安以诚原本还在反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干脆是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推开。我一时没留神，差点就摔在地上了，安以诚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又被我握住了手腕。
      我紧紧地搂著安以诚的腰部，把手伸进了他的T恤里面，他身体一僵，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我发狠地亲了一口他的嘴唇，他没有转头，也没有反抗，只是神情复杂地看著我。
      “我差点以为你会死掉。”
      原该是一句感人肺腑的话，安以诚却好像打架一样，气得涨红了脸，死命地想要给我一拳，可惜，他的力气没有我大，不管怎麽动都挣扎不开。
      我轻轻地揉著他的头发，笑著说：“安以诚，活著不容易，我们谈恋爱吧。”
      安以诚诧异地看著我，愣愣地没有出声，我知道他可能是想歪了我的意思，但也没什麽需要解释的。
      不管我和安以诚最後会变成什麽样，自私的我就算输了也不想放开他。如果不能许诺一辈子，我就不能谈恋爱，那麽，活著还有什麽意义？
      “等一下，你让我想想……你滚开啊……”
      安以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被我搂紧了身体无法动弹，我按著他的腰部撞在墙上，一点一点地亲吻他的嘴唇，舌头慢慢伸进他的嘴巴，他明显地愣了一下，身体僵硬地无法动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答应了，只是，此刻的我已经没办法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