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期五的时候，安以诚拿著学校发的优惠券，让我和他一起去看电影。我倒不是顾忌什麽，而是早就约了方明轩吃饭，便随口哄了他几句，把他打发走了。
      平时都是一群人出来聚会，也难得和方明轩单独吃饭。他和我约在了商厦三楼的咖啡馆，说是要请我喝下午茶。但是，等我到了才发现，原来不是下午茶，而是鸿门宴。
      “喂，阿琛，这边。”
      方明轩挑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刚进去就看到他坐在里面招呼我。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本来是准备坐在他的对面，没想到他把我拉到了他的旁边。一看到这样的架势，傻子也知道有问题。
      “你还约了别人？”
      方明轩“恩”了一声，把我晾在了一边，开始打起了电话。没过多久，从外面又来了一个女的，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OL的打扮，身材高挑，长得挺漂亮。只是妆容过於精致，给人一种明显的距离感。
      “小徐啊，过来，这边坐。”
      方明轩让那个女的坐在了我的对面，小姑娘坐下的时候特意多看了我几眼，然後才和方明轩寒暄起来。
      等到他们两个人说够了，方明轩便向她介绍了我的名字和工作。当然，他也和我讲了那个女孩子的情况。
      那个叫小徐的女孩子笑著对我点点头，有些是害羞，又表现得非常礼貌。
      “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想要买房子，阿琛，你不是搞过这个吗？给她一点意见。”
      听到方明轩的说辞，我心想，他还真当我是傻子，连这点门路都看不出来？
      不过，既然他不说破，我也犯不著凑上去，陪他装傻不是更容易。
      “买房子好啊，积蓄多的话就买内环以内，一年里面绝对是三级跳。”
      小徐点点头，仍旧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她抿了一口咖啡，杯子里面的东西就好像没动过一样。
      “严老师有内幕消息？”
      我摇摇头，笑著回答说，
      “犯不上内幕消息吧，就是和房地局一直有打交道。不过，买房子的时候还得注意土地年限，前几年房地产行业不景气，很多开发商买了土地之後，弄一个机器挖几下就不动了，最近一年产业慢慢复苏，他们才开始往上面造。”
      我很认真地跟她分析了一下房地产的趋势，她不是微笑点头，就是拿起杯子喝一小口，就是不见和我讨论的。
      说到後来我也觉得无趣了，这比上课的感觉还要糟糕。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问道，
      “严老师这麽懂行，有没有想过自己买套房子？”
      “他……”
      方明轩刚要开口，就被我不著声色地按住了手臂，插嘴说道，
      “我对投资没什麽兴趣，只要有一套房子够住就行了。况且，我还想过几年到外国去看看，有发展机会的话就留在那里。”
      小徐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她问道，
      “严老师想去什麽国家？”
      “越南啊。”
      我笑了，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小徐一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尴尬地问道，
      “越南？严老师挺特别的，像美国、加拿大这种国家不好吗？”
      我摇摇头，表情严肃地向她解释说，
      “不要小看越南这个国家，他们的幸福指数是很高的，而且，在经济上也有非常大的发展前景。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老龄化的程度是很厉害的。但是，越南整个国家都没有这种情况，三十岁之下的人口占了百分之三十，这在全世界都很难得的。”
      小徐听得一愣愣的，早就不知道在想什麽了，方明轩坐在旁边也不出声，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至於美国嘛，你看著吧，过几年肯定要出问题。美国人是很聪明，脑子灵活，又爱搞新东西，开发了一堆的金融衍生工具，短期内是促进经济发展了，其实里面是有很多毛病的，时间长了绝对会暴露出来。”
      说到重点的时候，我也认真了起来，比手画脚地和她说明。
      “现在在美国，年轻人都爱往金融行业钻，那个是赚钱快，又有挑战性，但是，金融行业是基於实物经济的。而他们的制造业一路在走下坡路，已经对不起制造业大国的名号了。”
      小徐“哦”了一句，也不吭声了，她低头看著自己的杯子，脸上的表情非常勉强。
      这时，方明轩总算憋不住了，笑著说道，
      “阿琛，不要说这种枯燥的事情，你们的工作不是挺有意思的吗？讲几个好玩的项目给人家听听。”
      听到这话，我不由地笑了，心想，不是咨询买房子的事情吗？怎麽又变成开讲座了。
      “哦，我们这块儿是挺有趣的，说是搞研究，其实一点都不枯燥。你看，只要是市场上有卖的东西，都是我们的研究对象。”
      小徐也很机灵，配合地问道，
      “是吗？那严老师对服装品牌什麽也很了解吧。”
      我刚拿起杯子，听到这话又放下去了，得意地说道，
      “那是当然，别说是外面穿的衣服裤子了，就连你们女孩子戴的内衣，我们也搞过调查。你知不知道第一件内衣的起源？知不知道世界几大内衣品牌的发展历史，哦，这个又枯燥了，不同材质、不同款式在各个国家的销售情况，这个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小徐脸上一红，不太自然地拿起了杯子，二十多岁的女人了，竟然因为内衣的话题感到害羞，我也不禁觉得好笑。
      她并没有给我机会开展这个话题，很快，她就借口说公司有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等到小徐一走，方明轩就板起了脸孔，不太高兴地说道，
      “你都跟人家女孩子胡扯什麽啊？”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反问他说，
      “是啊，我胡扯什麽了？我每句话都是认认真真地讲的，不是人家没兴趣听吗？”
      方明轩冷哼一声，又说道，
      “就你这个态度，还怕人家不知道你的意思。”
      他越是生气，我就越是开心，笑嘻嘻地问道，
      “我怎麽不知道我有什麽意思？”
      方明轩也不搭理我，低头发了一条简讯，然後才道，
      “等一会儿还有另一个人来，你别给我胡说八道。”
      他说话的时候，我正在喝水，一口气没接上来，呛得我咳了好几声。
      “不是吧，你有这麽多朋友要买房子？”
      方明轩懒得和我说什麽，只扔下了一句话。
      “你要是快点给我找一个伴定下来，我就没有朋友要买房子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能苦笑了。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方明轩说，其实我已经暂时有伴了，可是，一想到安以诚的身份，赶紧把这个念头打消。
      过了一会儿，当我看到竟然有一个男人走过来了，我不得不佩服方明轩的决心，这是一种什麽样的精神，简直就是中国的丘比特，一箭给你射过去，管他中招的是男是女。
      “这个是小许，做造型师的……”
      男人可比女人要直接得多了，这个小许还没坐下来就盯著我猛看，笑容腼腆得极不自然。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看了一下，是安以诚发了简讯过来。
      方明轩正和小许介绍我的情况，刚好给我机会可以按手机。我一看到这条简讯，顿时就乐了，上面写著，胖子，我问你一个事，要是你女朋友跟你说她在上课，但又撞见她和别人在咖啡馆约会，你会怎麽问她？这算不算出轨啊？
      “你笑什麽？”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笑得很大声，但是，方明轩却一脸奇怪地看著我。
      “哦，没什麽，学校有点事情，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说完，不等方明轩说话，我已经拿了电话走到外面去了。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我立马拨通了安以诚的电话。
      “老师？有什麽事？”
      “你在哪里啊？”
      安以诚的声音有些高兴，又有些困惑，他老实地回答说，
      “哦，我在港汇，刚准备坐地铁。”
      “回家？我送你，我也在徐家汇，你就在港汇一楼的自动扶梯等我。”
      安以诚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傻乎乎的反应让我觉得有趣极了。
      “那我先挂了，十分锺左右就能到了。”
      挂断电话，我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咖啡馆，表情凝重地对方明轩说道，
      “学校出了一点事，领导让我赶紧回去，真不好意思，下次我请吃饭，咱们慢慢聊。”
      方明轩也没有瞧出破绽，反而让我快点回去，不要耽误工作。我点点头，一再表示抱歉。
      当我到达港汇的时候，安以诚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低著头，两个手猛按著手机，看样子是在玩游戏。
      “在玩什麽？”
      我站在安以诚的旁边，突然问道。他被我吓了一跳，立马就退出了游戏，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没什麽，就是射击游戏，挺无聊的。”
      他似乎不太高兴，说话的时候也没什麽兴致，一声不吭地跟在我的後面。
      “过来啊。”
      我停下了脚步，把他拉到我的旁边，他微微一愣，看著我又不说话，好半天才问道，
      “老师，你怎麽在这里？你不是说下午要开会吗？”
      “哦，开完了，正好朋友有点事，就出来和他吃点东西。”
      安以诚刚想要说什麽，动了动嘴唇又作罢了，他的表情很苦恼，烦躁的样子暴露了他的挣扎。
      我倒是没觉得这幅磨磨蹭蹭的样子很麻烦，反而是挺有趣的。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後脑勺，教训道，
      “心里不痛快不会直接和我说吗？就你那群狐朋狗友能出什麽主意？”
      安以诚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合不拢嘴。他急忙拿出手机，翻了发件箱之後，一张脸都僵了。
      “难怪死胖子不回我消息，我刚刚还想打电话骂他呢。”
      “真是够白痴的。”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骂他道。
      安以诚表情尴尬地愣在那里，看上去挺懊恼的，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脸上闪过一丝激动。
      “老师，你是看到我的简讯才打电话给我的？”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然呢？你不说，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说完，不等安以诚反应过来，我又笑话他说，
      “不要跟小姑娘一样，看到一点东西就胡思乱想的，不就是和朋友吃一顿饭吗？能有什麽花头啊。”
      听到这话，安以诚一脸不服气地反驳说，
      “你当我傻啊，这场面一看就知道是相亲。”
      我被安以诚的反应逗乐了，趁著停车场没有人的时候，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变聪明了啊，还会看场面。”
      安以诚似乎对我的态度不太满意，皱著眉头不说话了。我笑著搂住他的肩膀，哄他说，
      “也不是什麽相亲，就是朋友看我身边没有固定的伴，挺为我著急的，老师年纪也不小了，和你们这种小朋友当然不一样。”
      我的话刚说完，安以诚立马接口，
      “谁说的，不是有我吗？”
      说完，安以诚的脸上有些发烫，他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但又忍不住想看我的反应。
      我心里一动，说不上是什麽感觉，就是挺开心的。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
      “好，下次跟他们说。”
      安以诚刚刚露出高兴的表情，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笑容减淡了不少。他动了动嘴唇，几次欲言又止，就连我也以为他会说什麽。最後，他还是把那些话咽下去了。
      我知道，安以诚一直都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是，现在的他渐渐有些不一样了。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我都觉得不太好受。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安以诚没有说话，乖乖地坐上了车。一路上，我不自觉地观察他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麽，只是，既然他选择不说，我也犯不著多事。最近的事情也挺多的，没理由给自己添麻烦。
      “安以诚。”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突然叫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向我，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我知道他是被我严肃的样子吓到了，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你快考试了吧？”
      他点点头，表情有些奇怪。
      “如果这个学期，你没有一门挂科的话，我带你去旅游吧。”
      听到这话，安以诚立马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的脾气就是这样，高兴和不高兴都很鲜明。
      “真的？补考通过算不算？”
      我假装生气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教训道，
      “不争气的家夥，就想靠著补考通过是吧？”
      他也没有否认，傻乎乎地笑了。
      看到安以诚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我顿时感到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跟著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