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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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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来,一个人活在世上可以没有钱,但不可以没有乐子。有的人拿看书当乐趣,有的人拿运动当乐趣。而我向来是剑走偏锋,喜欢把人当乐趣。以前是方明轩,现在是安以诚。方明轩和我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又当爸爸又当妈的,还得被我时常调侃和作弄,难免产生反抗心理。因此,他现在的失控情况逐年严重,渐渐逃离了我的魔掌,只肯当爸妈,不肯当乐子。出於无奈,我只能把安以诚当做新的培养对象。说起来,他还真有点象年轻时候的方明轩。不过,他还不如方明轩聪明,方明轩也不如他有趣。
      那天的事情我只当一句戏言而已,只是,安以诚这孩子太老实了,竟然一本正经地等我给他派遣任务。几次提醒之後,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欠债的那个,他倒比我更积极。
      正好这段时间比较悠闲,我闷得发慌,也有闲情找安以诚过来打发时间。只是,除了扫地和扔垃圾,我实在想不到安以诚可以帮什麽忙。至於搜集资料和查阅文献,就算我答应了,我带的研究生也不答应。想了半天,我才决定让他帮我整理书房。
      我自认为家里的地段不错,内环线以内,又是在市中心。对面就是地铁出口,周围有五个大站,来往公车不下十几辆,可是,安以诚还是迷路了。
      我是被他的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竟然还得跑出去接他,到底谁是债主,谁是大爷。
      跑到百货公司门口的时候,安以诚正靠著一辆山地车站在门口,傻乎乎地四处张望。这小子的视力不错,远远地就看到了我,可惜嗓门更好,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大清早的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他的声音显得特别洪亮,各个都回头看向了我。
      “不错啊,很有精神。”
      我皱了皱眉头,语带嘲讽地对他说道。他却听不出来,一脸自豪地说,
      “我昨天晚上十点就睡了,早上七点起来的。啊,老师,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你还在睡?”
      “恩。”
      我自认体力是不比他差的,但是,我的业务要比他繁忙得多。光是应付方明轩那群狐朋狗友就不容易,更不要提手上还有案子要做。
      安以诚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说道,
      “老师,只是出门跑一趟而已,用不著穿得这麽讲究吧。”
      我不太理解他的想法,很讲究吗?我也只是随便套了一件T恤,披了一件外套而已。下面是牛仔裤和皮鞋,难道很老气。
      “哦,是你们的话怎麽穿?”
      安以诚爽朗地笑了,理所当然地说道,
      “就睡衣外面披一件外套啊,下面短裤拖鞋咯。”
      我摇了摇头,不能认同他们年轻人的随意。
      “这里是市中心,不是街坊里弄。”
      我想,我的意思应该很明确了,安以诚却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爱怎麽穿就怎麽穿,和别人有什麽关系?说白了还是面子的问题,对不对?”
      闻言,我不由地笑了,突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也喜欢与众不同,不遵从主流。但是,年纪上去了之後,很多事情就不是自己高兴就行了。我们不得不遵守圈子的规则,向群体靠拢。当然,这不见得就是好事情,也许像安以诚这样可以活得更自在。只是,他又能保持到什麽时候?
      “为了面子很奇怪吗?安以诚,你知不知道人活一辈子,哪三碗面最难吃?”
      我笑著问他,他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懂的。
      “情面,场面,台面。”
      这一次,不用他摇头,我都能看出他仍旧不懂。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他说,
      “不懂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安以诚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那就是他对我的崇拜。这并不是我自夸的,看他的反应就能明白。平常的年轻人最讨厌长辈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而现在的安以诚在我面前是没有叛逆的情绪的,他很乖地点点头,很认真地去想我的话。
      看著他低头苦思的样子,我也觉得好笑。方明轩对我最咬牙切齿的一点就是,我永远都只有嘴巴有觉悟。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我并不比安以诚厉害多少。
      安以诚把自行车停在了我家楼下,我不禁好奇地问他,
      “你怎麽骑自行车来的,家里离这里很近?”
      安以诚点点头,老实地回答说,
      “恩,两三站路吧。”
      我心里盘算,如果只是两三站路的话,地段不会差很多,按理来说他家的条件应该不错,为什麽连三千块都赔不出来?如果不是家里关系不好,就是他不敢让父母知道。
      转念又想,这关我什麽事,何必想这麽多。
      我带著安以诚上楼,刚打开门,他就大惊小怪地说道,
      “老师,你家怎麽这麽乱。”
      “把你的下巴给缩回去,房间乱犯法了?”
      安以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在我屁股後面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老师,你干嘛不请人打扫?”
      “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进来。”
      我这话只是泛指而已,安以诚却代入了,他乐滋滋地笑了,显然是觉得我没把他当外人。
      “也对,现在锺点工都涨价了,一个小时就翻了两倍。”
      “哦,你挺了解的嘛。”
      我给安以诚倒了一杯水,招呼他坐在沙发上。
      接过杯子的时候,他微微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他回答说,
      “我是被一个个锺点工带大的,家里总没有人。”
      “父母工作很忙?”
      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了他的对面,这样的感觉总算有点师生谈话的味道了。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憋了半天还是老实回答了。
      “恩,我妈在外企上班,常常要出国。我爸爸……很早就过世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也算是安慰了。只是心里想道,难怪跟我混在一起,原来是确父爱啊,可别帮我当爸爸了,我没兴趣养儿子。
      我刚问他要不要吃点什麽,外面的门铃就响了,我向安以诚使了个眼色,他很狗腿地跑去开门了。
      外面的人看到安以诚的时候,表情明显变了变,有点著急地走进来,连忙和我打招呼。
      “严老师,我是来送调查报告的。”
      同样是年轻人,一旦有了比较,差距就很明显了。最近正好在做一个课题,他就是跟著我的研究生,大概是把安以诚当竞争对手了,他的态度显然很不友善。可惜,安以诚是粗脑筋,非但没有察觉,还傻乎乎地从他手里接过去。
      “严老师……”
      那个男生似乎不太高兴,看了安以诚一眼,又看向了我。
      “放在这里就行了,你先回去吧,礼拜一到我办公室来。”
      他没有多说,只得将文件袋交给了安以诚,然後便离开了。大门刚一关上,安以诚就跑过来问我说,
      “老师,他也是学生啊?穿得真老气。”
      “研究生就是半个社会人,当然是不一样的。你也别笑话他了,再过一年就要实习了吧,面试的时候还不都是西装领带。”
      安以诚不以为然地说道,
      “就非得西装领带?找工作看的是能力,又不是比谁穿得正式。”
      我想骂他一句“年少轻狂”,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几年前也跟老头说过差不多的话,今天安以诚又还给我了。
      “说够了吧?过来干活吧。”
      我放下杯子,站起来就往书房走,安以诚跟在我後面,不时得还要跨过障碍物,样子不够潇洒。
      我家的格局是四室两厅,其中两间房间被打通做了书房,所以,可想而知里面有多大了。有多大就有多乱,等到走进去的时候,安以诚总算知道为什麽我要把整理书房当成一件自己不愿意做的差事。
      “那麽多书啊。”
      整个书房里面,除了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写字台之外,每面墙壁都是书架,几乎已经放满了。不光是柜子里面都是书,桌上也摊得一团乱,更可怕的是地板,安以诚几乎得用跨的才能走进去。
      “搞研究的人都是把书放在手边的,那些书房整理得一尘不染的,都是有钱人摆阔气。”
      我对自己的学术研究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连带著也对书房的凌乱不以为然。安以诚有些为难地看著我,问道,
      “那,我要怎麽整理?”
      我往门边一靠,看著他站在一地的书籍中间,他蹲下身刚要把旁边的一本拿起来,就没我厉声呵斥了。
      “不要动,那一页我还有用。”
      安以诚一慌张,又把书扔回了地上,结果,书是倒著落地的,本来的那一页已经找不到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禁皱起了眉头,安以诚见状,有些内疚地说道,
      “老师,你慢慢说,我慢慢弄,不把你的东西翻乱。”
      我叹了口气,心想,怎麽就把这个不中用的家夥带回来了,也不见得自己能省力气。
      “你打开书桌的第二个抽屉,拿一叠便条纸出来,然後把所有翻开的那一页贴上。每本书上面都有一个标签,对,就是那个写了ABCD的,看到书架上的字条了没有?按照字母放进不同的区域,记得不要塞进去,稍微往外放一点,恩,大概是超出三分之一左右。”
      安以诚傻傻地看著一屋子的书,一声不吭地愣在那里。
      “明白吗?”
      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问他说。
      听到这话,安以诚立马连连摇头。
      “恩,明白就好,你慢慢弄,那边有一个小梯子,够不著就用这个爬,知道了吗?”
      他又点了点头,已经蹑手蹑脚地跨过满地的书籍,走到了书桌旁边。
      都已经说得这麽明白了,再笨的人也知道该怎麽做了吧。我看了看时间,中午的时候有转播拳击比赛,便跟他说我去客厅了。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书籍,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密集的空间会让人觉得烦躁,不管我再怎麽嘴硬,这几天还真是因为书房太乱而逃回学校做事去了。
      所以,虽然安以诚的用处不大,也不至於完全没有用。
      临近中午的时候,安以诚突然跑出来了,我以为他干完活了,探头往里面一看,情况的改善并不明显。
      “老师,咱们中午吃什麽?”
      我想了一下,也确实有点饿了,便说道,
      “哦,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想吃什麽?”
      安以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说,
      “不用麻烦了,家里有什麽就吃什麽吧。”
      “我也不想麻烦,但家里什麽都没有。”
      他睁大了眼睛,还真跑去厨房看冰箱,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真的只有啤酒啊。”
      “不止啤酒吧,还有一盒黄油。”
      安以诚苦著脸走回来,,说道,
      “黄油也不能当饭吃啊。”
      我拍了一把他的笨脑袋,笑话他说,
      “有让你吃黄油了吗?我出去买,你在家里等著。”
      他乖乖地点点头,盯著冰箱有点发愣。
      我披了一件外套就准备出门,临走之前发现他还是坐在客厅里,假装不太高兴地说道,
      “喂,还不回去干活,想吃白饭?”
      安以诚立马跳起来,一溜烟地就跑回书房了。
      附近的餐厅很多,我随便找了一家,点了几个菜打包带走。回家的路上,我突然觉得很新奇,平常都是在外面打发了肚子才回去的,多久没有坐在家里吃饭了?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人等著我,尽管只是学生而已,这也是极为难得的。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有些茫然,我怎麽会和安以诚混熟的,竟然还混得这麽熟。先不说他是我的学生,光是年纪、背景和性格,我们就差了一大截,要说是做朋友真的太勉强了。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安以诚太年轻、太稚嫩了,在他的面前,我不用担心被指责、被教训,反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依赖我,崇拜我,喜欢亲近我,而我也乐於这种轻松的相处模式,说到底还是和方明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被憋坏了,害我要在学生那里找自信、找消遣。
      回到家里,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以为安以诚在书房里,便也不打算去叫他。刚想去浴室洗手,忽然听到里面有动静。还没有走进去,安以诚突然从里面探出头,笑得一脸灿烂地对我说,
      “老师,你回来了啊?”
      霎时,我几乎是僵在了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曾几何时,我也是这麽提著两袋外卖回到家,走到浴室的时候,里面突然冒出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明媚而又充满了朝气。
      那个人也说了同样的话,老师,你回来了啊。
      眼前的景象顿时变成了黑白,只有站在里面的那个人是富有色彩的,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我,笑著从浴室走出来。
      不,不对,惊讶的人是安以诚。那麽,笑著的人又是谁?
      四周的景象渐渐明亮起来,反而是眼前的人变得灰暗,我的大脑突然炸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即将消失的幻影。
      “老师,你没事吧?抓著我干什麽?”
      安以诚一脸担忧地看著我,抬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顿时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他,隔了十几秒锺,总算反应了过来。
      “哦,没事,出来吃饭吧。”
      我立即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去,安以诚显然觉得我不对劲,但也没有多问,跟在了我的後面。
      他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忙著将里面的盒子一个个拿出来,我愣愣地站在客厅和浴室之间,沈吟良久,还是回过了头。
      里面什麽人都没有,刚刚也只是安以诚而已。我坐在了餐桌旁边,看著安以诚忙紧忙出地拿碗拿筷子,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
      我恨他突然出声打破了我的幻觉,又庆幸他没有让我继续沈陷下去。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什麽安以诚总是可以吓到我。从当初刮花我的车子,到现在一模一样的情景。
      我应该觉得怀念吗?不,比怀念更多的是害怕。如果连安以诚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扰乱我的神志,那麽,当年的生离或是死别又算得了什麽?如果那个人的影子出现在安以诚身上,我又要怎麽面对?
      我不敢想象这样的情况,太疯狂,太可怕,就好像是罂粟花一样,充满了诱惑,又分泌著毒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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