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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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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日执拾好他的行装,在跨出冷府大门之前,他环视了冷府一遍——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留恋,可是此时此刻他要离开,却五味杂陈。
     
     踏出这里,他便会失去和清最后的联系。他走他的阳关路,清走他的独木桥……
     
     本该如此……不是吗?
     
     他本该起程去王老爷的府中、他本该开始思索如何利用王老爷得到自个儿想要的……他茫然了,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尽,他忽然间丧失了走前路的意志,他甚至不明白他为何执著於权势,当初的目的不知不觉忘记了……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如此执著?
     
     当他回首,那道背影又再浮现,每每忆起,心里一酸,总是有著痛哭的冲动。
     
     没有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意思,还是走吧……
     
     「少爷,你要去哪?」侍婢燕儿的声音犹地响起,把他从惆怅中惊醒,亦制止了他踏出冷府的动作。
     
     「……去哪也好,就是不能留在这里了。」他看著站在冷府大门前的燕儿,沉重地道。再说清不要他,他哪还有脸留在这里?
     
     「为何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就是少爷的家。」燕儿淡漠地说。
     
     「我的家?我的家在哪里连我自个儿也不晓得。」语气与神情有几分嘲笑,「这里是冷清的府第、是冷清的家,与我楼日又何干?」
     
     清都已经说尽诀别之话,他何苦对清死缠不休……唉,他的心又痛了。
     
     「少爷错了,这里已非冷府——是少爷的府第。」燕儿意有所指,楼日一怔。
     
     「你意欲说何?这里不是冷府么?」
     
     燕儿凝视著他半晌,才缓缓道:「这里『曾经』是冷府,但如今已是属於少爷的所有物,因为公子爷在离开前,早已把他所有分散於各省的府第、店铺和财产全部留给少爷;换句话说,公子爷的一切已归於少爷所有。」
     
     如雷轰耳,楼日呆著不懂得反应——鼻子彷佛不懂得呼吸,心亦彷佛不懂得跳动。
     
     「你…说他把一切全给我……他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他不应该做这种事……不应该……
     
     「公子爷知道少爷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把一切给了少爷,希望能满足少爷的渴望,从此不要再糟蹋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脸大受打击,似乎急著否认什么地失声叫: 「……清的爹娘一定不容他这样做,不是么!?」
     
     「公子爷已把冷老爷、冷夫人安置在其他地方,并给了他们银两渡过余生,他们不会妨碍或打扰少爷的生活。」
     
     你居然…居然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心脏被突然发现的事实狠狠地重击,楼日无力地跌跪在地上。本以为你已对我无情,忘掉你变得轻易能办到之事,可是转瞬间你又让我知道你心本非无情,你在我背后默默地为我做尽一切,让我在你离开后想放下你又放不下你……你教我如何是好、教我如何是好!?
     
     其实他知道清对他一往情深,即使当初在花烟楼重逢时清对他有著露骨的鄙视,但若非有情,清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花烟楼看他、甚至干涉他的生活;他也爱清,这一生他只爱著清一人,然而相比起儿女私情,他更看重权势在握的日子……
     
     可是这一刻,他隐若感觉到他错失了什么——心脏漏跳一拍的空洞感觉,令他忽然间害怕!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少爷!你去哪儿?」
     
     燕儿在他身后叫。
     
     他要去哪?他要去那个能追回清的地方……
     
     ※ ※ ※
     
     「冷公子这么快便要离开,朕真是舍不得。」
     
     「冷清终究不是宫里的人,长久留在皇上身边,惟恐有闲言闲语对皇上不利。」
     
     段阳见冷清去意已决,亦不再多留。此时他看到冷清牵著安儿的柔荑,一阵感叹:「没想到冷公子会放弃楼儿而选择安儿……」
     
     冷清回头望向因为被他牵著手而红透脸的安儿,微晒;安儿看到心上人露出似水温柔的浅笑,心里一阵激荡,亦笑得甜甜的。
     
     「冷清想过平淡的生活,楼日想过荣华富贵的生活——路不同,又如何走在一起?」他平静地道。段阳从那双清彻不再黯然的眼眸中,看到云淡风轻的平和,他知道冷清真的是看开了。
     
     「冷公子说舍弃便能舍弃,令朕羡慕不已。」可惜他仍然被困在这感情旋涡中,抽不了身。
     
     一丝复杂的光芒迅速地从那美丽的眼眸中掠过。冷清半垂下眼帘,沉吟一下,说:「皇上,冷清有一事相求……」
     
     段阳即道:「冷公子不妨直说,朕欠冷公子一个人情,也是时候归还了。」
     
     当先帝病危,正是冷清让出世间罕见的万年果来治愈先帝的病,但同时毁了楼日的全盘计谋。
     
     「可是终究还是帮不上忙。」冷清遗憾先帝逝世。
     
     「但冷公子割爱乃是事实。」
     
     既然皇上这样说,客套话他也不好多说,他没那个胆子惹龙颜不悦。
     
     「冷清想——」
     
     冷清说了相求之事,得到皇上的保证后便和安儿双双离去。段阳直挺著身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注视著冷清和安儿离去的方向,隐隐若若听到远处的对话:
     
     「安儿,如今我已一无所有,跟著我可能要吃苦…你…不后悔?」
     
     「奴婢只要能和公子爷一起,不管是怎么样的苦头也是安儿的幸福。」
     
     那双背影逐渐模糊,然后消失,但段阳依旧站著,略带羡慕地注视著他们离去的方向。
     
     找到一个愿意和自己活到终老的伴侣,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也许正因为如此,即使并非和最爱的人一起,那个男人单薄的背影却有著淡淡的温馨与恬然。
     
     ※ ※ ※
     
     清走了,真正地走出他们之间的感情。
     
     当楼日认清了这个事实,已经是几近两个月以后的事——那一天,他从皇上的口中得悉清已和安儿成亲。
     
     就在他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呆在当场,一种冰冷的感觉灌满全身,面如死灰。他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但到最后不过是他痴心妄想,得来一个他预料不到的结局。
     
     心痛难过的滋味是怎么样?是心被掏空的感觉?是被人一刀又一刀割在心上的感觉?还是抽搐绞痛的感觉?
     
     欲哭无泪的滋味是怎么样?是眼眶炽热得如被灼伤的感觉?是眼珠乾涩剌痛的感觉?还是咽喉被什么哽著的感觉?
     
     他一直深信能取回失去的一切,权势、爱人,但没想到……早在四年前他的命运颠覆的那一刻起,根本什么都要不回来……
     
     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
     
     「楼儿,冷公子走前希望朕能达成你的愿望。」段阳温柔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这是他最后为你做的事。」
     
     楼日瞠大双目,可是他的视野渐变模糊;他用力咬著唇,霍地转身便跑,但被段阳的一句说话制止——
     
     「你以为你还能够找到冷公子么?楼儿,朕是不会让你找到他的,不仅是朕对冷公子的承诺,也是朕的私心……」
     
     「你!」首次,楼日不被理智操控,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和对他的益处,瞪视著段阳。
     
     他又道:「当初你希望朕能继位皇,就是因为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如今你想要的权势垂手可得,莫非到了最后一步才要放弃?再说,冷公子的性情莫非你还不了解?他已和安儿成亲,便不会辜负她,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即使你找到他,他也不会再接受你……」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我……」楼日撇过脸,双手紧握成拳,颤抖地支吾著。
     
     「楼儿,朕的心和冷公子的一样并非无坚不摧……多年无望的守候和被你有意利用的痛苦…朕的心已是痛至极限……朕不会阻止你踏出这里去追寻冷公子,可一旦你今天踏出这里一步,朕便会彻底割舍对你的感情……」段阳眼中有著受伤的水光。
     
     「你…这算威胁我?」
     
     他无力地摇头,「你可知道,朕其实已打算忘记你…只是你和冷公子却给了朕最后一丝希望……」他叹道:「楼儿,你已经失去了冷公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若然你此时选择放弃权势而去追寻冷公子…你便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便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双有著水气的眸子,此时有著不知所措、慌乱、迟豫、悲哀……楼日,你真可笑!即使到了这一刻,你依然在清和权势之间犹豫著……但实则……一切已经不由得你来作主……
     
     「楼儿…楼儿……不要离开朕……」段阳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拥著迷茫的他。
     
     在那给予他温暖的臂弯中,楼日徐徐地把脸埋在段阳的颈窝。这个男人不是他感情的归宿,可是他却推不开这个男人给他的怀抱。
     
     双手抓著那金黄色龙袍,身子在抖震。
     
     「清……清……清……」在他不想要的怀抱里,他用著吵哑的叫声,吐出迟来的呼唤。
     
     段阳只能拥著他,即使再怎么心痛,却不再放开双手。
     
     冷清、楼日、段阳……这一段断袖分桃的感情中,没有一个人开心……
     
     尾声
     
     清晨的鸟啼声清脆悦耳,也许凡是听著这些鸟啼声醒来的人,必定会心一阵舒畅,享受新的一天降临。
     
     只是「也许」……
     
     可惜楼日就是这个「也许」以外的人。
     
     他醒来已好一阵子,但他没有起来,甚至没有动,只是维持著醒来的姿势待著、呆著。他不敢动的原因缘於强横地环著他腰间的手臂,他不动并非害怕吵醒睡在他身侧的人,而是怕他身侧的人睡来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又或者该说——他不想去面对他!
     
     蓦地,一股温热的呼吸喷发在他的颈项,环著他腰间的手臂一紧,两腿间插进另一只不属於他的长腿,二人光裸的肌肤相贴——他知道身侧的男人将醒,因为这些全是那个男人每天清晨冉冉醒来时的必定动作。
     
     然后,霸道的吻袭来,印证了楼日的预测。
     
     他有点淡漠地看著身上的男人闭著眼陶醉在吻他的感觉中,他回应,但并非出於自身的感情,而是出於「伺候」这二字。
     
     也许男人嫌他的回应不够热切,男人一手抓起他的下颚,舌头之间几乎是陷在楼日的口腔内纠缠著,男人的舌头步步进逼的威胁令楼日几近窒息;除此以外,男人环著楼日腰间的手,亦不安份地向下滑,有力且情欲意味十足地搓揉那丰满柔软有弹性的翘臀,并不忘戏弄那狭乍的臀沟,惹得楼日终於受不住地从口舌的进逼间的空隙呻吟出声,意志逐渐模糊,这才令男人满意。於是男人窜进楼日的两腿间,延续昨夜的云雨。
     
     这些年来,男人的性子起了变化——虽然男人不失当初的温和,然而却开始对他霸道起来,皇帝的傲气越来越不容他有拒绝之意,对他的占有欲更是越发强烈……这让他害怕!
     
     依他原先所想,男人该玩了他约莫一年便会严倦,毕竟皇帝想要倾国倾城的男或女是恁地易如反掌之事,尝够了他这个男宠便该弃他如敝履;然而,他已成为这男人的男宠五年了!五年来,睡在他身边的都是这个皇帝。
     
     这对那些渴望皇帝宠幸的妃嫔而言是天大的喜悦,对他——楼日却是犹如地狱一般!他要的早已得到了,清留给他的一切再加上因为有皇帝的权势令他的事业更是如日冲天。
     
     饶是在他的背后有多少难听的说话,但如今谁不看他的脸色?即使是皇帝亦要怕他不高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他完全享受不到当中的快感。
     
     究竟段阳何时才会对他严倦,让他离去?
     
     看著皇帝——段阳眼中每天堆积而成的强烈爱意令他不由得害怕离开的一天是否不会来临。
     
     「楼儿,想什么?」二人穿好衣裳后,段阳望著走神的楼日问。
     
     楼日自然不能据实回答,「……杭州的生意好像有点问题,楼日需要去杭洲走一趟,望皇上允许楼日离宫。」这是事实,但问题却没有大得需要他亲自到杭洲处理。
     
     段阳一直也明白楼日的心思,他的用意自然亦逃不过段阳的眼睛。俯瞰那张英气的脸,曾经令人不容忽视的锐气已淡下来,换上隐若可见的疲惫和憔悴。
     
     也许让他出去放松一下比较好…只不过居然是杭州……「杭州啊……」
     
     听见段阳奇怪的叹气,他不解地瞧著他。
     
     蓦地,段阳拥著他,轻说:「……朕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什么?他想逃也逃不了啊!楼日心生疑窦。
     
     过往他出宫,段阳总会限制他的时间,规定约莫何时归来,否则便惩罚他,可这一次段阳却没有限定他何时归来。
     
     楼日以为段阳是想让自个儿决定归来的日期,但事后回想起,才发现段阳早已知道他这趟到杭州,会遇到一个人…一个他一直思念著的人……
     
     ※ ※ ※
     
     杭州啊……
     
     杭州的西湖,红桃绿柳,湖光山色——当年,他和清在那美丽的湖边相遇。
     
     犹记得清站在湖边,眼神忧愁地注视著湖面。他被那个清秀却满怀心事的少年吸引,想接近他,又怕惊动他,直到清感受到他炽爱的目光,回头望向他……一切从那四目相投的时候开始……
     
     楼日回过神来,为自个儿又再堕入有著冷清的回忆中而苦笑。这些年来,他找过清,但就如皇上所言,饶是些许蛛丝马趾亦找不著,每一次的寻觅只换来每一次的失落和悲伤。日子久了,他尝试忘记清的一切,但只是徒然,於是他学著不去忆起清,无奈那些记忆宛如顽皮的孩童,总喜欢妄顾他的意愿缠著他,在他的脑海中跳跳弹弹,继而牵起心痛与哭意。如今重回旧地,那些记忆更鲜明、那些痛楚更甚。
     
     清…你在哪里?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么?
     
     他伴随著满腔的思念来到西湖,正当想走去当日清站著的位置怀念以往的一切,他很快便发现那个位置早己被人先一步霸占了。
     
     他蹙起眉,可他越看那男子的背影,便越觉熟识。心如鼓擂,惊喜逐渐爬上俊脸。
     
     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么?
     
     他伸手出,欲举步接近那个男子;他漾起满怀希望与期待的笑容,可是下一刻却被一把女声打碎了他长年不见的笑容——
     
     「公子爷,你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一个少妇人抱著一个小男孩来到男子身旁。
     
     「娘子,咱们已成亲五年,儿子也有了,怎么你还改不了口?」那把男声是恁地忘不了……可是此刻这把男声带给楼日的是心碎的感觉。
     
     「相、相公……」
     
     「爹爹,娘亲脸红红,羞羞脸、羞羞脸!」
     
     男子的侧脸对著楼日,接过少妇人怀中的孩童,「乖儿子,你这样笑你娘亲,你娘亲的脸会更加红啊。」
     
     「相公!」
     
     楼日难得的笑意,在这瞬间冻结,然后粉碎。求求你们,别再「相公」「娘子」的叫著!别让那个女人和孩子出现在我眼前!好痛……他的心痛得透不过气来……
     
     他痛苦地盯著那熟识又有点陌生的俊秀脸容——一如既往好看的脸,却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从前的沧桑已淡化,换上决心守护身边人的坚毅;那一双曾经是淡漠与黯然的眼眸,此刻是明亮和有著如烛火的暧意;那抹笑容曾经是无力与疲惫,如今却是既明媚且灿烂……
     
     他变了……是拥有了他渴望的生活的缘故么?那如他身上穿著的朴素衣裳一般的清简生活么?
     
     离开了我以后,你竟然过得如斯开心!?就在我过著因为惦记著你而生不如死的生活,你却…你却……
     
     也许感觉到楼日炽热、无比思念却又悲伤的目光,男子回过头。当他看到楼日正在他们的后方用著欲言又止的眼眸盯著他们,他一怔。
     
     他没有说话,什么也没做,只是笑了,恬淡地、温和地、释然地,他向楼日点了点头,然后便一手抱著儿子、另一手牵著妻子离开,毫不眷恋、毫不思念。
     
     不…不!清!别走!我有好多说话想跟你讲!我有好多思念想传达给你!我…我好想抱紧你……
     
     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喉间被悲呜啜泣塞得满满。
     
     「相公……少爷始终对你……如果……」寻安有点不忍,却更多的是害怕相公再次选择那个男人。
     
     冷清半垂眼帘,他几欲回头,可是脖子稍微转了一下却停住。他直视前方,最后还是没有再往后看。
     
     摇摇头,他轻柔地对她说:「回去吧。」
     
     后方的楼日泪眼婆娑地望著那远去的背影。
     
     「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权势了…再也不要了……回来……求你回来……」他断断续续地哭喊著,然而远去的人已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亦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泪水落下,他孤单一人跪坐在地上痛哭,忆起冷清那抹恬淡平静的浅笑,他的泪落得更凶,心痛得让他想掏出来不要。
     
     清已经从他们之间的感情中走出来,可他晓得,只有他走不出来,永远地去为自个儿曾经的执著与舍弃而懊悔,永无止境地思念心爱的人,泪水没有流尽的一天。
     
     当一切虚浮云烟散尽,你会发觉,你不曾快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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