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敏明放下电话，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是嘉陵打来说晚上有会员邀请，要晚点回家。最近，嘉陵常有朋友的约会，敏明不知道自己是更失落还是更放心。自己的未来连自己都不能确定，好在嘉陵有一班朋友，即使不开心也一定能够渡过。但眼前就是不知还有多久的日子，不知这种宁静的生活到哪一天就会戛然而止，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会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吧！
     　　时间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年多的共同生活再加上刘嘉陵真实单纯的态度，自己的生活里早就已经刻上了这个人的印记。买菜的时候会记得他喜欢空心菜，家里为他会常备酸奶；发现有趣的社会新闻会讲给他听，看他眼睛睁大，听他脱线的评论；自己在这边看盘，那边会听见他大呼小叫地打BOSS，一切就像是本来就有的背景音乐，那么自然……敏明无法否认，他和嘉陵两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对方，从气质到方式，越来越多的共同点不断融合着他们的生活。
     　　对敏明来说，更重要的是，刘嘉陵是自己选择的伴侣，是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感情能力的时候，以那样笨拙不安的方式，接受的男人。不说，并不是心里没有，而是从来不会用这种平静的方式来表达情感，他可以调动上亿资金游刃有余，却只会用细小的动作来不断表达自己的心意。
     　　电视开着，敏明盯着节目主持人不断开合的嘴，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抽屉，打开一封中午收到的信，雪白的信封触手可知质地精良，如果放到鼻下闻闻，一定还能闻到熟悉的香氛。这种信，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敏明自嘲地笑了，双手稳稳地拆开信封，里面还是一张印着暗花的信笺，同样是三个字，“等着我。”
     　　敏明躺到床上，默默地看着漆黑地窗外，宁静的时刻要珍惜才行。
     　　敏明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嘉陵正身处舒适的酒吧包间，同样是奢华得让人瞠目，环境似乎逼得人一举一动都要格外高雅优美，但刘嘉陵同志还是满不在乎地保持原样。金桥的眼神不时从嘉陵身上掠过，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这就是刘嘉陵吸引人的地方啊！
     　　“桥哥，你来晚了！”一开门，就见一个年轻人一手夹着烟卷、托着酒杯，一手热情地往金桥的肩膀上招呼。灯光昏暗，嘉陵适应了一会儿才看见包间里已经坐着两个人。
     　　“不要搞错，今天请客的是安迪你，身为客人来得早了更不礼貌啊！”金桥凑近闻闻，“再说，你还不是不等我们自己就先喝开了！一股酒味！”
     　　坐着的两个人站起来，“安迪是早就喝了一场，到这里是续摊！”
     　　“最近安迪好事多，天天都是这样！”
     　　安迪哈哈一笑，“哈！跟桥哥你，就是想见外也不行啊！”连忙将金桥让进包间，嘉陵跟在后头，没等坐下，便被安迪拦住，“这位就是……刘先生！”
     　　嘉陵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脸的戒备，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在眨呀眨，金桥笑看着嘉陵的反应，答应着。
     　　“哎呀，真是久仰大名啊！桥哥常提起你！”说着安迪的手就要拍上嘉陵的肩，嘉陵眉毛一皱，只为扑鼻而来的一股酒气。
     　　金桥忙拉嘉陵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可别太热情，嘉陵不舒服转身就走，谁的面子也不给，你要我怎么办！”
     　　众人哈哈一笑，都坐了下来。桌子上早就摆满了各种小吃和水果，安迪按铃叫来服务员，点了酒。门一关，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位帅哥就是今天的东道——安迪，那边戴眼镜的叫王铮，穿白色衣服的是小麦。”金桥一一介绍过去，嘉陵在昏暗的灯光下辨认着，但很快便失去了兴趣，等金桥介绍完毕，他有礼貌地点点头，说：“我叫刘嘉陵，陵墓的陵，我是一个健身教练，大家好。”
     　　中规中矩地自我介绍惹来金桥亲昵地碰触，安迪呵呵笑着，王铮和小麦也都微笑示意，最后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金桥的身上，别有深意。安迪更是挤眉弄眼，不亦乐乎。
     　　嘉陵看得出来，这些人看似随意，其实个个都有来头，衣着打扮也不寻常，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有些沉默，看看金桥，又看看这几个新朋友，不知道到底是谁对健身感兴趣。
     　　服务员将酒端进来，金桥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服务员，“再来一扎橙汁。”
     　　话音刚落，引来一片声讨，“不会吧！桥哥！喝橙汁？”安迪故作一脸的痞子相。
     　　“就是！桥哥太不给面子了！”小麦也撇着嘴。
     　　嘉陵知道这是给自己要的，见金桥只是微笑不语，便忍不住说话，“呃……对不起！这是给我要的，喝酒对身体不好，尤其是正在坚持运动塑形的人更不应该喝酒，呃……我是教练，所以……对不起！”
     　　安迪直直地看着嘉陵，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王铮和小麦也抿着嘴乐，嘉陵一头雾水，转头去看金桥，金桥笑着拍拍嘉陵的肩膀，“别理他们，他们是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道歉，真是一群神经病！”
     　　安迪呵呵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错……刘先生的确是太真诚了！”
     　　“好了好了！”王铮说，“刘先生的面子是要给的，今天特批桥哥可以喝橙汁。”
     　　“啊？就这么放过他？”安迪怪叫。
     　　“王铮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小麦说，“今天咱们还有正事跟桥哥商量呢！”
     　　嘉陵喝着橙汁，默默地听金桥他们谈论关于影视制作的事情。听着他们的谈话，隐约知道安迪是个小开，老爹就富得流油，自己还算有点本事，也开了个公司。王铮和小麦是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自己都有不小的企业，然后就是什么赚钱就再做什么，最近两人对娱乐业十分感兴趣，打算再起个影视公司玩玩。
     　　“这行啊！最早是靠批文，谁有本事通天弄得下批文，就算是谁的。”金桥说，“现在不一样，门槛太低，市场都乱了。别的不说，光是北京就有二三百家影视公司，每年都死掉一半，每年又新成立一半，你们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还不是钱来得容易？”王铮说。
     　　坐在一边的安迪插话，“我揭发我揭发！关键是王铮这哥们看上一半红不绿的小明星……哎哟！王铮要打击报复！”
     　　“就算这也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王铮说，“认识了这个小明星，才逐渐了解了这个行业，觉得也可以去掺一脚，玩玩嘛！”
     　　金桥见王铮说得认真，笑了，“好，我认识几个行家，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我建议你们不要另起炉灶，不如看好了一家公司参股。”他余光看到嘉陵正在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便话锋一转，“正经事改天再说！”
     　　安迪睁大眼睛，“桥哥！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啊！怎么也得让他把小明星带来让大家把把关啊！”
     　　“把关！”王铮佯装咬牙切齿，“你金屋子里藏的那个阿娇，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把关啊！”
     　　“安迪那个可不一样啊！虽说是小家碧玉，但对股票还挺在行的，安迪最近听了她的话，可是赚了不少！”小麦眉飞色舞地说。
     　　“祸从口出，引火上身啊！”安迪一脸的惆怅，大家都乐了。
     　　忽听有人敲门，接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进来，“几位老板，好久不见了！”
     　　“什么好久不见！前天不是还见了吗？慧姐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安迪摆谱，“废话少说，快叫你的公主们来，没看见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吗？”
     　　“看您说的！公主们都在这儿等着老板们叫呢！”慧姐将门打开，“快进来吧！”
     　　几个女孩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站成一排。嘉陵睁大眼睛看着，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鸨？那些就是传说中的妓女？看样子一个个清清纯纯的，不像啊！
     　　“看，不多不少，正好5个，怎么样？”慧姐笑着说。
     　　嘉陵脸色变了，金桥咳嗽一声。王铮皱起了眉头说，“什么正好5个，只要3个，没眼色就别混这行！”
     　　嘉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三个姑娘就甜甜蜜蜜地坐在了安迪、王铮和小麦的身边，金桥和嘉陵压根儿就没人招惹。嘉陵自己是根本不要的，以为金桥是为了陪着自己才没有姑娘陪，投过去感谢地一笑。金桥心中暗暗叹气，那边三个人时不时甩来好笑的目光，是啊，在朋友们的眼里，今天是自己带着心上人在朋友们面前秀秀，在嘉陵的眼里，自己恐怕只是个有钱的健身会员。
     　　没有多久，三个姑娘便开始原形毕露，这个要喂人家东西吃，那个要嘴对嘴的喝酒，嘉陵始终好奇地看着三个男人和三个女人周旋，表情丰富得很，不时还一起划拳游戏。金桥则微笑着看着嘉陵，在这样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刘嘉陵从里到外透着青春、阳光和健康，笑的时候没心没肺，惊讶时毫不掩饰地睁大眼睛，在这种场合，便干净得更加吸引人。
     　　嘉陵开门一看，客厅里亮着灯，电视还响着，敏明端着杯水正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还没睡？已经很晚了。”嘉陵说。
     　　敏明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你也知道很晚了。”
     　　嘉陵扔下包，也坐过去，“今天有个客户说要给我介绍更多的客户，我才去的。这是我觉得累了所以提前回来，他们一伙人恐怕还在玩呢！”
     　　敏明笑了，“那你玩得怎么样？”
     　　“玩倒不是很好玩，不过算是长了见识吧！”嘉陵拖着长音说，“真是奢华得前所未见……”
     　　敏明看着嘉陵边说边比划，表情丰富、眼睛明亮，一时间心里竟有些淡淡的伤感，这样温暖、安全的情人应该就是自己想要的吧！可是这种宁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再昂贵的椅子，也只不过是一把椅子。不管它值多少钱，镶金还是镶银，归根结底那就是一把椅子。只要你当它是椅子而已，就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坐起来也许比咱们家那把破破烂烂的电脑椅舒服，但咱家自己的椅子又不是不能坐，我坐起来又不会觉得不舒服。那么，那把椅子的价值何在呢？最最主要的功用就是被人坐，并且不能改变，再附加的价值，也只不过是看起来好看、更加环保，顶多是象征着身份地位。所以，还是人的事情。伟大的人坐一把破椅子，破椅子也会价值连城；千古罪人坐一把金椅子，椅子则可能替主人接受唾骂，并作为罪证昭示天下。”嘉陵站在客厅中间侃侃而谈，说得口渴，拿起敏明手上的一杯水便灌进去，“你说是不是？”
     　　没有评论嘉陵的演说，敏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我再给你倒点水，我都喝过了你还抢着喝。”
     　　嘉陵对着敏明一白眼，“咱们都是一个人了，你在在乎这些！”
     　　敏明愣了片刻，又坐下，“这世上谁和谁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人，谁离了谁都能活得不错。”
     　　“那可不一定！”嘉陵过来坐下，“我离了你就会难过，你离了我起码也会不舒服。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这辈子最好时时都能看见你，半夜睡醒了还能摸到你。”
     　　嘉陵正说着，便见敏明凑上来，柔软的唇已经沾上自己的嘴边，敏明少见的主动让嘉陵睁大了眼睛，近距离地仔细观察爱人低垂的眼帘，浓密的睫毛，还有眼角那一颗小痣，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正想着，敏明突然抬眼望进嘉陵的眼里，嘉陵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神俱震，伸出双手紧紧搂住敏明，辗转吮吸中眼前的脸庞氤氲开来，只有无处安放的欲望支配着一切，用所有可能的方式，将一个人融入另一个，将两个人变成一个，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