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往前走，往右拐。”
金桥在嘉陵的指挥下开车，转进一条背阴的小巷，“能吃辣的吗？”嘉陵遥指一个不起眼的门脸，上面有个牌子，写着“麻辣香锅”。
顾不上回答，金桥在狭窄的巷子里寻找可以停车的地方，等将车熄火，嘉陵已经站在小饭店前跟老板打招呼了。
“至于吗？吃个饭还要开这么个大家伙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冲着奥迪皱皱眉，“会妨碍到街坊的。”
“行了！王叔，好歹我们是来捧场的。”嘉陵领着金桥进去。
这是一个简陋的小店，只有两排共八张桌子，谈不上装修，但收拾得很干净。两人坐下来，老板倒了两杯茶过来，“稍等，一会儿就好。”
嘉陵看着金桥四处打量的样子觉得有趣，本来是自己有点恶趣味的，但看到这样一个年轻新贵二话没说坐在这种背景里，心里又有些嘀咕会不会合适，好在这里的食物没的说，倒也不算是怠慢客人。
“怎么样？还习惯？”嘉陵问。
金桥笑了，“而且还有些期待。一般这样不起眼的地方常常会有好吃的东西，让人一尝难忘。”
嘉陵玩弄着桌上的餐具，说，“我以为金先生只会吃大饭店里的东西。”
“食物就像美人，卖相就像姿色、味道就像风情。酒店里的食物就算和这里的姿色一样，但美人最重要的还是风情韵味，让人流连往返的不见得只有端庄的大家闺秀，要不然，怎么那么多男人心爱卖花姑娘呢？”金桥说。
“呵呵！嘉陵，你今天带的这位朋友有见识啊！”老板端着一个铁盆过来，刚往桌上一放，便有一阵浓郁的辣香扑鼻。锅里引人注目的是一颗颗鲜红油亮的整椒，再看就会发现各色食物混杂其中，荤素搭配，甚至还有鹌鹑蛋在点缀。“先别忙着吃，等我再乘两碗粥来，别辣坏了肠胃。”
“谢谢王叔。”嘉陵帮忙把锅移到桌子中间。
金桥笑了，“原来，麻辣香锅是这么回事。”
“最近北京很流行啊，您不会没有吃过吧！”
金桥眼神闪烁，刻意忽略嘉陵语气里的生疏，说，“平时吃饭也是工作，都要注意仪表。很难想象我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吃饭，不过对着你，应该可以。”
嘉陵看看金桥，“如不不习惯吃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开玩笑！”金桥说。
说话间，老板已经将粥端了上来，金桥三口两口喝掉一碗粥，便开始下筷子吃辣。嘉陵也不甘示弱，吃了一会儿，两人便满头大汗，金桥也将袖子挽起来，甚至招呼老板要加菜。
吃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多陌生人经过一顿饭会变成朋友，很多生意会在推杯换盏间完成，很多感情也是在一顿顿饭中升温。从小店出来，嘉陵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扔掉了对金桥的生疏，一路说笑地离开。金桥的本意是将嘉陵送回家，在嘉陵的坚持下他只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嘉陵摆着手再见，金桥一直看着嘉陵的背影，直到听到后面汽车的喇叭。
回到家，嘉陵拐到楼下小店买了菠萝包和牛奶，咚咚地跑上楼去。敏明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视线落在嘉陵手里的菠萝包上，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带什么好吃的！”
嘉陵的表情有些委屈，“这个店里的菠萝包确实好吃，最重要的是里面的夹心很厚，还有牛奶，我给你热热。”放下包，拿着牛奶走开。
嘉陵从厨房将牛奶端出来，就看见敏明放松地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啃菠萝包，嘴角还嗪着淡淡的微笑，心中莫名地一动，最爱他这样闲适的神情，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与自己在一起，好像这样平静甜蜜的生活也会永远继续下去。
敏明咬下一口面包，转头就看见嘉陵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眼神里闪烁着熟悉的情绪。“怎么了？”敏明咽下嘴里的食物。
嘉陵探头舔下敏明嘴角的糖粉，咬牙切齿地说：“你引诱我！”
敏明睁大眼睛，“我做什么了？”
“你咬面包的样子实在是……”嘉陵吻上敏明的嘴唇，闭上眼睛再睁开，“嗯，一股菠萝包味儿。”
敏明横了嘉陵一眼，“你有一股麻辣味儿！”
嘉陵嘿嘿傻笑。电视里是那位以将股评说成相声而著称的主持人，敏明突然想起了嘉陵的股票，“你买的青青科技怎么样了？”
“卖了！”嘉陵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赚钱。”
“赚钱从来都不容易，你又买了什么吗？”
“嗯……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最近看了看你说的那几只金融股，虽然现在的价位已经算低了，但看样子短期内没有有力量的主力推动，我想反正钱放在里面收益也少，不如看看别的，以后再买金融股也来得及。”
敏明赞许地打量着嘉陵，“说你是天才好呢？还是天生对股市敏感好呢？”
“怎么？”嘉陵面对夸奖有些不适应，“很多人都是这么说啊！我一天听很多股评的。”嘉陵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收音机。
“说的人很多，建议也很多，但你能够从众多观点中找到最合适目前市场的，这已经是不容易。何况你是个完全的外行，没有经历基本的学习和训练。”
“学习和训练……”嘉陵迟疑地说，“不是有你一直在教我吗？”
敏明起身从自己房间里拿了几本书放进嘉陵房间的桌上，“那几本书尽快看完，又不懂就问我，听到没有？”
“啊？”嘉陵皱起了眉头，“我学习很差的，不然也不会上体育大学。”
“看看再说。”敏明转身回去收拾东西，“快到时间了，先去海比准备准备吧！”
“对了！”嘉陵跟在敏明身后嘱咐，“千万不要告诉阿果我也玩股票，更别告诉她我赚钱了，不然她会吃死我的！”
“你这点出息！”敏明数落说。
嘉陵则嘿嘿笑得得意。
两人踏着夜色走出家门，一路上聊聊共同朋友的趣事，说说最近的社会新闻，凉爽的微风将头发轻轻吹起，吹进每一个毛孔，吹进心里……
“我的那个客户明明很有钱，但今天就是要我请客……”嘉陵自顾自地说，“不过跟他聊聊股票倒是不错……”
敏明微笑着听，心思却不知跑到了哪里。眼前来来往往的都是最普通的人，他们的穿着随便，在路边为一点水果的价钱讨价还价，心里或许有些鸡毛蒜皮的烦恼，但脸上却都是享受这个喧闹夜晚的表情。敏明突然从心里涌出羡慕的感觉，没有那么多快乐的条件，却能从最平凡的生活中找到意义……还有身边这个一直聒噪的人，时常因为一点小事而兴奋，每天和伙伴们打打闹闹，日子总是那么有趣。
“所以啊，我看那些有钱人的生活跟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同，看我那个客户在小店里吃麻辣香锅也挺高兴的。”嘉陵说，“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很有钱。”
“如果你有很多钱，你会做什么？”敏明问。
“那……先买套大房子我们来住，再换台电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每年抽出时间到国外去旅行，多捐些钱给希望工程，还有，我就不像现在这样把时间排得满满的，一周只上五、六节课，做些其他的事情……你笑什么？”嘉陵停下来。
敏明收住嘴边的笑容，转向嘉陵，“有钱人的世界并不单单如此，他们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活，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一个行动可以影响一个行业的兴衰。他们可以掌握一切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不是有钱就可以的，所以他们还要付出更多，公平、正义、智慧、情感、自由，甚至尊严。”
嘉陵有些发愣，“怎么……这么严肃……”
敏明拉着嘉陵继续走，“我只是说，有钱人的世界比你想象得要更加复杂，那远远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是吗？”
“所以你的那个客户，吃了一顿相对平民的饭，但并不表明他就性情爽快、为人简单。”
嘉陵笑着，“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不严重。”敏明说，“因为我们只是靠着课时费吃饭的小教练。”
“说的没错。”嘉陵点头，“就算是小教练，过两年我们也有能力买个大房子了，我倒是很有信心。”
敏明沉默不语，嘉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海比就在近前，一走进去，阿果浓妆艳抹的脸在无声地挑衅，嘉陵几步走过去又开始了新一轮与阿果的唇枪舌战，刚才的一丝丝烦恼被抛到脑后。
敏明笑看着每日一次的PK，顺手从前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一封信，“有位先生留下来，说给你的。”
随手拆开，笑容瞬间凝固在敏明的脸上。
“敏明！刘嘉陵欺负我！”阿果气急败坏地向敏明求救。
“埃及艳后！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许找外援！”嘉陵的嗓门也不小。
在一边看热闹的教练们呵呵笑着，只有敏明僵在一边，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心跳。一低头，他快步走进空无一人的教练休息室。
深吸一口气，再次将信笺展开，上面只有三个字，“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