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内心的冲突-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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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所描述的这一切特殊表现,都出现于分析过程之中。自然,自我孤立者对医生的分析大为不快,因为那的确可说是对他私生活的最大侵犯。但他也有兴趣对自己作一番观察,医生的分析开阔了他的视野,使他看到自己内心的复杂斗争,因此,他又对此又感到神往。他可能对自己所做的梦的生动性感到好奇,或对自己偶然的联想的恰当性感到迷惑。在找到能证实自己的臆断的材料时,他就象科学家找到了证明那样快活。他感谢医生的努力,希望医生在某些地方给他以指点,但若是医生“强迫”或催促他走向自己未曾料到的地方,则会引起他的反感。他老是担心分析中的暗示会带来危险,而实际上对于他这种类型的人来说,危险性远远小于另两种类型,因为他早就“全副武装”来防范外来影响了。本来,合理的自卫方法,乃是去证实分析医生的暗示是否正确,他却不这样做;相反,他的做法是:凡医生所说的若不符合他对自己的看法或对生活的总的看法,他都必然盲目的加以拒斥,尽管他表面上作到了礼貌周全,不直接反对。他尤其感到可憎的是医生居然要他来个改变。当然他希望摆脱扰乱他的那些东西,但不能触及他的人格。他一方面欣然观察自己,另一方面又无意识地坚决不改。在很长的时间以内,分析医生对他只是传过来的一个声音。在梦中表现为两个记者从相隔遥远的不同国家互相打长途电话,它表现了病人想让自己不与医生及其分析工作沾边的动机——不让这种分析触及自己。
      还可以在分析过程中以及过程以外观察到一种特点,就是患者在面对医生的进攻时死命防卫自己的孤立。这种现象当然也见诸所有的神经症。但这一类患者的抗拒更持久,几乎成了生死搏斗,病人想出一切办法来对付干预。事实上,早在自我孤立真正受到威胁以前,这种反抗就已经暗暗地但带有破坏性地进行着了。拒不让医生的分析来干预自己,只是病人意图的一个方面。如果分析医生试图使病人相信他与医生有关,他心中有冲突在发生,那么病人的抗拒便更巧妙,更委婉一些。病人至多会对分析医生表现一点同情达理的看法。假如病人的无意识产生出自发的感情反应,他也决不会任其进一步发展。总之,病人常常对人际关系分析持有根深蒂固的对抗。病人与他人的关系一般都非常含糊暧昧,医生常难于得出清晰的印象。病人的这种抵制是可以理解的。他一直与他人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医生谈起他的问题只会使他震惊、不安。医生如果多次提说这些问题,病人便公开怀疑医生有什么动机。这个分析医生是不是要使我合群?这种方法只会引起病人的蔑视。如果后来医生成功地使病人知道离群索居的缺陷,病人便惊恐不安、烦躁易怒。他可能意欲离开医生。在分析过程以外,他的反应更强烈。平常本来是平静温和、通情达理的人,可能会因恼怒而变得僵硬冷漠,或出言不逊,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孤傲与自由受到了威胁。病人一想到加入什么活动或专业团体,一想到别人需要他的是参与行动而不仅仅是交纳一笔会费,便真正恐惧起来。即使他不慎卷入了进去,他也会不顾一切使自己脱身出来。比起一个生命受到威胁的人,这种病人更有本事发现逃避的办法。他不仅用一切能够用得上的方法来防卫自己的孤立,还觉得为了孤立任何牺牲也值得。他把外在的好处和内心的价值都抛弃了;在意识上,他把任何可能干涉自我孤立的欲望都清除掉;在无意识中,他便自动地实行了对欲望的压抑。
     
      任何受到如此激烈捍卫的东西一定具有一种巨大的主观价值。只有在我们知道了这个道理以后,我们才希望理解孤立具有的功用,从而最终对患者进行治疗。正如我们已看到的,在这几种对他人的基本态度中,每一种都自有其积极的价值。在亲近人的类型里,患者试图为自己创造出一种与外部世界友好的关系;在对抗人的类型里,他在竞争性世界中为了生存而自我武装;在回避人类型里,他企图获得某种清高和明澈的心境。事实上,对人的发展来说,这三种态度不仅可取而且必要。只是当它们表现在神经症中时才变成强迫的、僵硬的、盲目的以及相互排斥的。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损害了它们本来具有的价值,但并没有完全取消这种价值。
      自我孤立的确有很大好处。意味深长的是,在所有东方世界的哲学里,孤身独处都被看作是达到精神的更高境界所必须的基础。当然,我们不能将这种意愿与神经症孤独混为一谈。在前者,孤立是人的自愿选择,被认为是达到达到自我完善的最好途径,选择了孤独的人如果愿意的话,也满可以选择另一种不同的生活。在后者,情况则不同,神经症冲突不是一种可以选择的东西,而是内心的一种强迫,是患者唯一的生活方式。不过,从这当中同样可能得到好处,虽然好处的大小取决于整个神经症过程的严重程度。纵然神经症有巨大的破坏作力量,自我孤立者有可能保持某种纯正诚实。当然,如果是在一个人际关系普遍良好的真诚的社会里,这种品质算不了什么;但在一个充满虚伪、狡诈、忌妒、残忍和贪婪的社会里,弱者很容易因为自己的诚实而遭殃,与他人保持距离则有益于维护自己的品质。还有,由于神经症通常会剥夺心灵的平静,自我孤立到可以通向内心的安宁和沉静;所做的牺牲越大,所得到的安宁也越大。另外,假如患者在他划定的“魔圈”的范围内并没有完全窒息掉自己的感情生活,那么,他的自我孤立还会使他产生出富有独创性的思想和感情。最后,所有这些因素,再加上他对世界的观照和相对来说不那么严重的神志错乱,都有助于创造性才能的发展和表现——如果他有这种才能的话。 我并不是说神经症孤立是创造性必具的前提,而是说在神经症状态下自我孤立可以提供最好的机会以表现患者潜在的创造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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