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内心的冲突-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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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经症冲突所涉及的问题,也可以是困扰正常人的普遍性问题,两者的区别在于:正常人的冲突的两对立面的悬殊,远不及神经症患者的悬殊那么大。打个比方,一个只相差90度或更小的角度,而另一个可能达到180度。
      还有,两者在意识程度上有差别。正常范围内的冲突可以完全是有意识的,而神经症冲突就其所有主要因素而言总是无意识的。即使一个正常人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冲突,但只要得到一点帮助,他也能认识冲突的存在。相反,神经症冲突的主要倾向被牢牢地压抑着,要克服巨大的阻力才能将它们解放出来。
      正常的冲突涉及到作两可之间的实际选择。陷入神经症冲突的人不可能自由选择。两种方向正相反的力以同样的强度驱使着他,而这两个方向都是他不愿去的,所以通常意义的选择是不可能的。他被“搁浅”了,感到一筹莫展。
      要解决这种冲突,只有对神经症倾向进行处理,改变他与己、与人的关系,才能帮助他完全摆脱那些倾向。
      上述特点说明了神经症冲突为什么有如此的强度。如果我们不认识这些特点并牢记在心,我们就不能理解病人不顾一切地旨在解决冲突的努力,而这些努力或尝试正构成神经症的主要内容。
     
      基 本 冲 突
      发现神经症冲突并非易事,一方面是由于它们主要处于无意识中,更重要的是因为患者往往矢口否认它们的存在。事实是,每一种神经症症状都表明有冲突存在;就是说,每一症状都是冲突的直接或间接产物。
      我们将看到,未被解决的冲突是怎样产生焦虑、压抑、犹豫、迟钝、孤立等状态的。对成因的理解有助于我们将注意力从表现出的紊乱转向紊乱的根源。
      另外一个冲突的标志是自相矛盾。患者有时也能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矛盾表现,但更经常的情况是他看不见这种自相矛盾,而一个毫无经验的观察者却会觉得那是显而易见的。
      自相矛盾是冲突存在的确切标志。
      与症状不同,自相矛盾常常有助于我们对冲突的性质作出试探性的分析。例如,深度的抑郁(症状)只暴露出一个事实:病人正陷于进退两难的困境。而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忘记了孩子的生日(自相矛盾),我们可以认为:她更关注的是当一个好母亲这一理想,而不是孩子本人。甚至可以承认这种可能性:一方面是她当良母的理想,一方面还有无意识的虐待趋势——给孩子以失望、挫折;这两者相互冲突。
      有时候,冲突会出现在表面,被意识所体验到,但实际上出现于表面的只是真实冲突的变形或扭曲。此时,一个人尽管施用有效的计俩——回避——还是发现他非作出一个重大的选择不可,这时他就处在这种有意识的冲突之中。于是他经受着巨大的折磨,辗转于对立的两方之间,完全不能作出任何抉择。他可能求教于精神分析医生,但他必然会失望,因为眼下的冲突不过是早就在内心里摩擦着的炸药的最终爆炸。不沿着漫长而曲折的道路追溯下去,认识深藏在下面的冲突,是不能解答眼下困扰他的问题的。
      有时,内心的冲突可能外化而出现在病人有意识的思维里,体现为他自己与周围环境的矛盾。或者,当一个人发现那些似乎是毫无根据的恐惧和抑制妨碍着他的意愿时,他可能意识到内心的冲突有着更深的根源。
      我们对一个人的认识越是充分,就越是能够识别出那些可以对症状、自相矛盾和表面冲突作出解释的矛盾因素来。然而,这样反而会更加令人困惑不解,因为矛盾的数量和种类众多而纷繁。所以我们自然要问:在所有这些各不相同的冲突下面,是否掩藏着一个基本的冲突,即一切冲突的根源?
      弗洛伊德断言,在基本冲突的双方中,一方是不顾一切追求满足的本能内驱力,另一方面是险恶的环境——家庭和社会。险恶的外界环境在人的幼年便获得内化,而自那以后,便以可怕的超我出现。
      弗氏所说的精神状态必然暗示,神经症病人还保持了为某一目的而全心全意为之奋斗的能力,只是恐惧所起的阻碍作用挫败了他的努力。而在我看来,冲突的根源在于神经症患者丧失了一心一意争取某物的能力,原因在于他的愿望本身就是四分五裂的,就是说,相互抵触的。这就构成了比弗氏想象的远为复杂的情况。
      我从神经症患者对他人的矛盾态度中看到了基本的冲突。例如,患者一方面文弱、敏感、富于同情、乐于助人,而另一方面又凶狠、粗鲁、自私。我的意思是,在患者对他人的态度上,往往生动地表现出根本的矛盾性质。
      “基本焦虑”指患病儿童的这样一种感觉:孩子感到,在一个潜在地充满敌意的世界里,他是孤立无助的。外界环境的各种不利因素均可使小孩产生这种不安全感,这包括:直接或间接的严厉管束;冷漠、错误的培养方式;对孩子个人要求的不尊重;缺少指点;对孩子的轻蔑;过多的赞扬或毫无赞扬;缺少温情;父母之间的不和迫使孩子站在一方反对另一方;给孩子委以过重的责任或任其无所事事;过度溺爱和保护;与别的孩子隔绝;对孩子不公正、歧视、言行不一;充满敌意的气氛;等等。
      特别加以注意的唯一因素,是小孩感到周围潜伏着虚伪。
      小孩被这些使他不安的状况所困扰,自己摸索生活的道路,寻找应付这带有威慑性的世界的方法。尽管他势孤力弱,充满疑惧,他还是无意识地形成了自己的策略,以对付环境中各种发挥作用的力量。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不仅发展了相应的策略也发展了持久的性格倾向,这些倾向变成了他人格的一部分。我把这些倾向称为“神经症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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