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与口才-忧伤的国歌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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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主温馨推荐:博主房向东,从小嗜书成癖,现从事出版工作,可谓一辈子跟书打交道。在他的散文《我收藏灵魂》的结尾,他写道:“休息时,我最喜欢默默瞧着我的大书橱。一本一本齐齐整整的书,有时像一个个戎装肃立的战士,等待着我的,‘检阅’;有时又像一座座高山,鼓励我勇敢地去登攀……书橱里珍藏的岂是几捆纸、一堆书,它藏着荷马、拜伦、鲁迅和巴金一生的奋斗,藏着一个个伟大的灵魂!”
        
        忧伤的国歌
        那天,我们先是去了格林尼治天文台,回来路上,弯到一家叫“金筷子”的中餐馆吃午饭。
        “金筷子”是一个女老板,三十五六岁模样,齐耳短发,头发柔柔的,仿佛有点黄;脸不大,眼睛却特别大,那眼睛弥漫着伦敦的雾,有点儿迷惘,有点儿忧伤,有点儿像国内出名的那张“希望工程”宣传画中那个渴求读书的女孩的大眼睛。她穿着黑长裙,白汗衫,素素的。和平常用餐没有什么两样,她先是为我们上了茶,接着上饭上菜了。
        边吃饭边聊天。三句不离本行,我们聊起了写《哈利·波特》的伦敦女作家JK·罗琳。这时,女老板凑过来问了:“你们几个,是什么团呀?”我们告诉她,我们是出版方面的。她“哦”了一声,分别为我们面前的小碗盛了汤,说:“罗琳先前也常到这里吃饭。她本来没有什么钱,为了带好小孩,动了给孩子写故事的念头,一写就成功,现在名声大了。”她似乎对我们是搞出版的来了兴致,话稍多了几句,淡淡地说:“我是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大院里长大……”我说:“那你父母在出版社工作?”她依然用平和的语调说:“我的继父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当美编。他叫李某某。”我说:“是他呀,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很多书都是他设计的。常买人文版图书的人,肯定知道李先生。”这似乎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是吗,他还这么有名呀!”这时,我仔细瞧了她一眼,她说不上漂亮,然而有一种气质在,有点冷,有点无奈,仿佛还有点渴求。
        这时,突然响起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声。我们几个全都抬起了头,先是对视一眼,接着就寻找声音发自何处。在伦敦,还能听到我们的国歌?!原来,是从女老板的口袋里发出的声音——是她的手机响了。她的手机铃声设置为我们的国歌声!
        她到一旁接电话了。
        在国内,每天看新闻联播,每天听这支歌,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具有如此特殊的震撼力。这音乐,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灵。一时间,我们几个都沉默不语了。
        接完电话,她过来又为我们每人加了一小碗汤。我们问,你的手机中怎么会有国歌声呢?她说:“想家。特地灌进去的。”
        我们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话说。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我在心中品味着她的“想家”二字。我还品味着“金筷子”这个店名,筷子,是中国才有的,“筷子”却是“金”的!中国的筷子,在她心中有多大的分量啊!
        过了会儿,我问:“最近有没有回到国内看看?”她说:“在伦敦的时候想着北京,回到北京又想着伦敦……去年春节回北京了。我什么人也没有找,在宾馆住了三天,这三天都打着车在街上转……”她的声音很低。听她的声调,我被她的伤感所感染。“……后来,就到日本办事了。”
        她说了,她想家。北京,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同学,有亲人,至少,有熟人,她却谁也没有见。她有一个继父,她母亲还在吗?她与母亲说不上话?或者母亲待她不好,所以她出国了? 也许,她的爱遗失在北京的某个公园,遗失在依然款款而流的水中?无家可归?还是有家不想回?她在北京转了三天,她在寻找感觉还是寻找梦?哦,我实在理不出头绪。萍水相逢,我们也不好多问什么。总之,我觉得她瘦弱的身躯里装了很多心事,很多理不清的情感。
        接着,我们又无话可说了。还是她打破了沉默:“我给你们加一道菜吧。”我们谁也没说客气话。一会儿,她送来了一盘青菜。后来,在回国的飞机上,我的脑子在“过电影”,这还真是我们欧行路上惟一的一次加菜,虽然只是一盘青菜。
        我们走了。女老板把我们送到门外,神情恋恋的,又把我们送到了停车场。起风了。我们要上车了,请她回去。她说:“一路上要多小心啊,过马路要小心啊。英国的方向盘在右边,和国内的不一样,过马路要先往右边看,不是像国内那样朝左边看啊!”她的语气,像母亲送孩子上学,像妻子送爱人远行……我们点着头,却什么也没说。我们用眼神和笑容向她告别。我们上车了。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她右手接着电话,左手上举着,晃动着,目送着我们远去,远去……
        所有的中国人都远去了,只有她留在这伦敦的风中。这时,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她那手机里发出的国歌声,有那么点儿,忧伤……
        
        ● 破事一箩筐
     
        我的公交车世界——和同事同行
        有一个同事,和我同住上海的那个角落,之前,她回家总要走上20分钟的路去坐一辆绕七绕八的公交车回家。即便是5点钟下班,到家也已经是7点钟。我无意中得知,于是向她提议:“今天下班跟我走,我带你坐xxx路公交车。”
        这以后,同事认定了xxx路,下班的时候经常和我一起走。两个人一起走路,少了一些寂静,我再也没有办法东张西望了,而且,自然要谈论一点什么。
        谈话有时候是令人愉快的,但有时候却叫我烦恼。比如说,她会问我,晚上回家做什么。“先做饭,做了饭以后看电视,看了电视以后就洗洗睡觉。”我眼睛也不眨就这样说了,其实,我的绝大多数晚上并不是这样度过的。但如果让我跟同事说,我吃完晚饭以后就立即洗碗洗脸洗袜子收衣服叠衣服,尽量让自己半个小时内不坐下来以保证顺利消化,我确实不怎么说得出来;还有,我夜晚很少看电视,很多时间都花在看书和打字上面了,但跟同事说这个,似乎显得太矫情。于是,我撒谎了。
        结果,她会追问我看了什么电视连续剧,问我哪个哪个片子喜欢不。于是,我赶紧矫正:其实,我一般只看电影频道。总算搪塞过去,
        上了车子以后,我们的话题总是不由自主要绕到单位的那些破事上来。哪个同事下个月要走了,哪个领导怎么怎么了,这个季度单位的收益如何如何……说实话,对此我还真的不感兴趣。
        对于单位的流言蜚语种种,我总是尽量避免发表我的意见。但,这时候,只有两个人在半封闭的车厢里的时候,我不得不附和什么,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表达出什么。“说实话,现在太人浮于事了”,“她走掉实在太可惜了,对单位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损失”,“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他做过任何实事”——瞧,我言多必失了是不是。担心这些话会回馈到某些人那里是次要的,倒是,我一向看不惯在背后议论贬低他人的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车厢内本来就比较闷热,人多嘈杂,再加上车前车后两个闭路电视时不时会释放出刺耳的广告声,每次讲话,我们要么就贴着彼此的耳朵说,要么就提高了嗓音,和车厢内的各式声音比比高低。说不过两站路,我便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但和我同行的同事恰恰又是个心肠过热的人,除了谈论这些以外,她会说起自己的孩子,说起自己曾经念过的小学,说起她如今遍布各行各业的朋友们,最后,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询问我的个人问题——谢天谢地,她终于先到站了,不得不下车了,我们的话题总算可以告一段落。最后的几站将由我一个人坐,闭上嘴,把目光投向窗外、车厢内,或者也可以闭上眼睛,小睡片刻,反正到了终点站,售票员会将车上的每个人都喊下车的。
        这样的二人行持续了两个星期,我高举双手投降,仓皇退出。下班的时间一到,我抓起包就往外冲;或者,把和朋友的约会安排在下班后,直接换了下班路线。
        倒是有一天,同事在办公室里遇见我说:“哎呀,最近我们部门事情太多,我每天都要加班半个小时,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等下阵子空一点了,我再来约你……”
        下一次同行,我们将谈论什么?
        
        ● 老人与海
     
        不多看一眼
        那天,带孩子逛街。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对父女。女孩的年龄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也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非常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显得非常精神。女孩的父亲是一位盲人,此刻,她正用手握着一根竹竿领着父亲小心翼翼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行走。
        这对父女的出现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包括我和我的女儿。大家的眼神里包含着怜悯与同情。看到那个女孩一脸的难为情,我试图阻止女儿好奇的目光,但我越阻止,她越想偷看那对盲人父女……此刻,我注意到女孩的脸色变得通红,她使劲瞪着大家,直到逼着人们把目光移开。
        “她为什么要瞪我们?”女儿问我。
        “那你为什么总看她?”我反问女儿。
        “我感觉她很可怜,并没有什么恶意呀!”女儿感到很委屈。
        “可能她并不需要我们可怜!实际上,她除了父亲眼睛看不见东西外,和我们父女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这样长久地看着她,会让她感觉不自在,感觉自己是一个可怜虫!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但别人脸上长了雀斑,我们就不要长久地注视他的脸庞!”
        这次经历使女儿意识到,有时候,面对他人的缺点和不幸,过度的关注是一种伤害,不多看一眼,就是在捍卫平等,这是一种教养,更是一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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