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卷八十下 文苑列传 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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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升字彦真,陈留尉氏人,富平侯放之孙也。升少好学,多关览,而任情不羁。其意相合者,则倾身交结,不问穷贱;如乖其志好者,虽王公大人,终不屈从。常叹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其有知我,虽胡越可亲;苟不相识,从物何益?”
      仕郡为纲纪,以能出守外黄令。吏有受赇者,即论杀之。或讥升守领一时,何足趋明威戮乎?对曰:“昔仲尼暂相,诛齐之侏儒,手足异门而出,故能威震强国,反其侵地。君子仕不为己,职思其忧,岂以久近而异其度哉?”
      遇党锢去官,后竟见诛,年四十九。 着赋、诔、颂、碑、书,凡六十篇。
      赵壹字符叔,汉阳西县人也。体貌魁梧,身长九尺,美须豪眉,望之甚伟。
      而恃才倨傲,为乡党所摈,乃作解摈。后屡抵罪,几至死,友人救得免。
      壹乃贻书谢恩曰:
      昔原大夫赎桑下绝气,传称其仁;秦越人还虢太子结脉,世着其神。
      设曩之二人不遭仁遇神,则结绝之气竭矣。然而糒脯出乎车軨,针石运乎手爪。今所赖者,非直车軨之糒脯,手爪之针石也。乃收之于斗极,还之于司命,使干皮复含血,枯骨复被肉,允所谓遭仁遇神,真所宜传而着之。余畏禁,不敢班班显言,窃为穷鸟赋一篇。其辞曰:
      有一穷鸟,戢翼原野。罼网加上,机藊在下,前见苍隼,后见驱者,缴弹张右,羿子彀左,飞丸激矢,交集于我。思飞不得,欲鸣不可,举头畏触,摇足恐墯。内独怖急,乍冰乍火。幸赖大贤,我矜我怜,昔济我南,今振我西。鸟也虽顽,犹识密恩,内以书心,外用告天。天乎祚贤,归贤永年,且公且侯,子子孙孙。
      又作刺世疾邪赋,以舒其怨愤。曰:
      伊五帝之不同礼,三王亦又不同乐,数极自然变化,非是故相反驳。德政不能救世溷乱,赏罚岂足惩时清浊?春秋时祸败之始,战国愈复增其荼毒。
      秦﹑汉无以相踰越,乃更加其怨酷。宁计生民之命,唯利己而自足。
      于兹迄今,情伪万方。佞谄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色徒行。妪□名埶,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物,日富月昌。
      浑然同惑,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 原斯瘼之攸兴,寔执政之匪贤。女谒掩其视听兮,近习秉其威权。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虽欲竭诚而尽忠,路绝崄而靡缘。九重既不可启,又髃吠之狺狺。安危亡于旦夕,肆嗜欲于目前。奚异涉海之失杝,积薪而待燃。荣纳由于闪揄,孰知辨其蚩妍。故法禁屈挠于埶族,恩泽不逮于单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死而非亡,违义虽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抗脏倚门边。
      婞直者见□,故倚门。脏音葬。
      鲁生闻此辞,系而作歌曰:埶家多所宜,欬唾自成珠。被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贤者虽独悟,所困在髃愚。且各守尔分,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光和元年,举郡上计到京师。是时司徒袁逢受计,计吏数百人皆拜伏庭中,莫敢仰视,壹独长揖而已。逢望而异之,令左右往让之,曰:“下郡计*(史)**[吏]*而揖三公,何也?”对曰:“昔郦食其长揖汉王,今揖三公,何遽怪哉?”
      逢则敛衽下堂,执其手,延置上坐,因问西方事,大悦,顾谓坐中曰:“此人汉阳赵元叔也。朝臣莫有过之者,吾请为诸君分坐。”坐者皆属观。既出,往造河南尹羊陟,不得见。壹以公卿中非陟无足以托名者,乃日往到门,陟自强许通,尚卧未起,壹径入上堂,遂前临之,曰:“窃伏西州,承高风旧矣,乃今方遇而忽然,柰何命也!”因举声哭,门下惊,皆奔入满侧。陟知其非常人,乃起,延与语,大奇之。谓曰:“子出矣。”陟明旦大从车骑奉谒造壹。时诸计吏多盛饰车马帷幕,而壹独柴车草屏,露宿其傍,延陟前坐于车下,左右莫不叹愕。陟遂与言谈,至熏夕,极欢而去,执其手曰:“良璞不剖,必有泣血以相明者矣!”陟乃与袁逢共称荐之。名动京师,士大夫想望其风采。
      平王死,和复献,恐复见断,乃抱其玉而哭荆山之中,昼夜不止,涕尽继之以血。”
      及西还,道经弘农,过候太守皇甫规,门者不即通,壹遂遁去。门吏惧,以白之。规闻壹名大惊,乃追书谢曰:“蹉跌不面,企德怀风,虚心委质,为日久矣。
      侧闻仁者愍其区区,冀承清诲,以释遥悚。今旦外白有一尉两计吏,不道屈尊门下,更启乃知已去。如印绶可投,夜岂待旦。惟君明叡,平其夙心。宁当慢毝,加于所天。事在悖惑,不足具责。傥可原察,追修前好,则何福如之!谨遣主簿奉书。下笔气结,汗流竟趾。”壹报曰:“君学成师范,缙绅归慕,仰高希骥,历年滋多。旋辕兼道,渴于言侍,沐浴晨兴,昧旦守门,实望仁兄,昭其悬彁。以贵下贱,握发垂接,高可敷翫坟典,起发圣意,下则抗论当世,消弭时灾。岂悟君子,自生怠倦,失恂恂善诱之德,同亡国骄惰之志!盖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是以夙退自引,畏使君劳。昔人或历说而不遇,或思士而无从,皆归之于天,不尤于物。今壹自谴而已,岂敢有猜!仁君忽一匹夫,于德何损?而远辱手笔,追路相寻,诚足愧也。壹之区区,曷云量己,其嗟可去,谢也可食,诚则顽薄,实识其趣。但关节疢动,膝灸*(块)**[坏]*溃,请俟它日,乃奉其情。辄诵来贶,永以自慰。”遂去不顾。
      ‘嗟来食。’曰:‘余唯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从而谢之,不食而死。仲尼曰:‘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
      州郡争致礼命,十辟公府,并不就,终于家。初袁逢使善相者相壹,云“仕不过郡吏”,竟如其言。
      着赋﹑颂﹑箴﹑诔﹑书﹑论及杂文十六篇。
      刘梁字曼山,一名岑,东平宁阳人也。梁宗室子孙,而少孤贫,卖书于市以自资。
      常疾世多利交,以邪曲相党,乃着破髃论。时之览者,以为“仲尼作春秋,乱臣知惧,今此论之作,俗士岂不愧心”。其文不存。
      又着辩和同之论。其辞曰:
      夫事有违而得道,有顺而失义,有爱而为害,有恶而为美。其故何乎?盖明智之所得,闇伪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于事也,无适无莫,必考之以义焉。
      得由和兴,失由同起,故以可济否谓之和,好恶不殊谓之同。春秋传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剂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
      以救过为正,以匡恶为忠。经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则上下和睦能相亲也。” 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失先君之绪,覆楚国之师,不谷之罪也。若以宗庙之灵,得保首领以殁,请为灵若厉。”大夫许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从其善,不从其过。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正南海,训及诸夏,其宠大矣。有是宠也,而知其过,可不谓恭乎!”大夫从之。此违而得道者也。及灵王骄淫,暴虐无度,芋尹申亥从王之欲,以殡于干溪,殉之二女。此顺而失义者也。鄢陵之役,晋楚对战,阳谷献酒,子反以毙。此爱而害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季孙之爱我,美疢也。疢毒滋厚,石犹生我。”此恶而为美者也。孔子曰:“智之难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国。抑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盖善其知义,讥其违道也。
      恭王欲复战,使人召子反,子反辞以疾。王驾而往之,入幄中而闻酒臭,恭王大怒,斩子反以为戮。
      齐侯将与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乃不与田。注曰“纥知齐侯将败,不欲受其邑,故以比鼠,欲使怒而止”也。见左传。
      夫知而违之,伪也;不知而失之,闇也。闇与伪焉,其患一也。患之所在,非徒在智之不及,又在及而违之者矣。故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也。夏书曰:“念兹在兹,庶事恕施。”忠智之谓矣。
      言觽事恕己而施行,斯可谓忠而有智矣。
      故君子之行,动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进退周旋,唯道是务。苟失其道,则兄弟不阿;苟得其义,虽仇雠不废。故解狐蒙祁奚之荐,二叔被周公之害,勃鞮以逆文为成,傅瑕以顺厉为败,管苏以憎忤取进,申侯以爱从见退,考之以义也。故曰:“不在逆顺,以义为断;不在憎爱,以道为贵。”礼记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考义之谓也。
      “回,邪也。疚,病也。”
      及文公归国,吕甥﹑郄芮将焚公宫而杀文公,寺人披以吕﹑郄之难告之。言初虽逆文公,后竟成之也。
      庚桑琐隶,风移碨磥。吾虽小宰,犹有社稷,苟赴期会,理文墨,岂本志乎!”乃更大作讲舍,延聚生徒数百人,朝夕自往劝诫,身执经卷,试策殿最,儒化大行。此邑至后犹称其教焉。
      孙桢,亦以文才知名。
      边让字文礼,陈留浚仪人也。少辩博,能属文。作章华赋,虽多淫丽之辞,而终之以正,亦如相如之讽也。其辞曰:
      楚灵王既游云梦之泽,息于荆台之上。前方淮之水,左洞庭之波,右顾彭蠡之隩,南眺巫山之阿。延目广望,骋观终日。顾谓左史倚相曰:“盛哉斯乐,可以遗老而忘死也!”于是遂作章华之台,筑干溪之室,穷木土之技,单珍府之实,举国营之,数年乃成。设长夜之淫宴,作北里之新声。
      于是伍举知夫陈、蔡之将生谋也。乃作斯赋以讽之: 冑高阳之苗胤兮,承圣祖之洪泽。建列藩于南楚兮,等威灵于二伯。
      超有商之大彭兮,越隆周之两虢。达皇佐之高勋兮,驰仁声之显赫。
      惠风春施,神武电断,华夏肃清,五服攸乱。旦垂精于万机兮,夕回辇于门馆。设长夜之欢饮兮,展中情之嬿婉。竭四海之妙珍兮,尽生人之秘玩。
      尔乃携窈窕,从好仇,径肉林,登糟丘,兰肴山竦,椒酒渊流。
      激玄醴于清池兮,靡微风而行舟。登瑶台以回望兮,冀弥日而消忧。于是招宓妃,命湘娥,齐倡列,郑女罗。扬激楚之清宫兮,展新声而长歌。
      繁手超于北里,妙舞丽于阳阿。金石类聚,丝竹髃分。被轻筜,曳华文,罗衣飘飖,组绮缤纷。纵轻躯以迅赴,若孤鹄之失髃;振华袂以逶迤,若游龙之登云。于是欢嬿既洽,长夜向半,琴瑟易调,繁手改弹,清声发而响激,微音逝而流散。振弱支而纡绕兮,若绿繁之垂干,忽飘飖以轻逝兮,似鸾飞于天汉。舞无常态,鼓无定节,寻声响应,修短靡跌。长袖奋而生风,清气激而绕结。尔乃妍媚递进,巧弄相加,俯仰异容,忽兮神化。体迅轻鸿,荣曜春华,进如浮云,退如激波。虽复柳惠,能不咨嗟!于是天河既回,淫乐未终,清钥发征,激楚扬风。于是音气发于丝竹兮,飞响轶于云中。比目应节而双跃兮,孤雌感声而鸣雄。美繁手之轻妙兮,嘉新声之弥隆。于是觽变已尽,髃乐既考。归乎生风之广夏兮,修黄轩之要道。携西子之弱腕兮,援毛嫔之素肘。形便娟以婵媛兮,若流风之靡草。美仪操之姣丽兮,忽遗生而忘老。
      “伯牙鼓琴,游鱼出听。”
      尔乃清夜晨,妙技单,收尊俎,彻鼓盘。惘焉若酲,抚□而叹。虑理国之须才,悟稼穑之艰难。美吕尚之佐周,善管仲之辅桓。将超世而作理,焉沉湎于此欢!于是罢女乐,堕瑶台。思夏禹之卑宫,慕有虞之土阶。举英奇于仄陋,拔髦秀于蓬莱。君明哲以知人,官随任而处能。百揆时□,庶绩咸熙。诸侯慕义,不召同期。继高阳之绝轨,崇成、庄之洪基。虽齐桓之一匡,岂足方于大持?
      尔乃育之以仁,临之以明。致虔报于鬼神,尽肃恭乎上京。驰淳化于黎元,永历世而太平。 纳伍举、苏纵之谏,罢淫乐,听国政,所诛数百人,所进数百人,国人大悦。
      大将军何进闻让才名,欲辟命之,恐不至,诡以军事征召,既到,署令史,
      进以礼见之。让善占*(谢)**[射]*,能辞对,时宾客满堂,莫不羡其风。府掾孔融、王朗并修刺候焉。
      议郎蔡邕深敬之,以为让宜处高任,乃荐于何进曰:“伏惟幕府初开,博选清英,华发旧德,并为元龟。虽振鹭之集西雍,济济之在周庭,无以或加。
      窃见令史陈留边让,天授逸才,聪明贤智。髫□夙孤,不尽家训。及就学庐,便受大典,初涉诸经,见本知义,授者不能对其问,章句不能逮其意。心通性达,口辩辞长。非礼不动,非法不言。若处狐疑之论,定嫌审之分,经典交至,捡括参合,觽夫寂焉,莫之能夺也。使让生在唐、虞,则元、凯之次,运值仲尼,则颜、冉之亚,岂徒俗之凡偶近器而已者哉!阶级名位,亦宜超然,若复随辈而进,非所以章绬伟之高价,昭知人之绝明也。传曰:‘函牛之鼎以亨鸡,多汁则淡而不可食,少汁则熬而不可熟。’此言大器之于小用,固有所不宜也。邕窃悁邑,怪此宝鼎未受牺牛大羹之和,久在煎熬脔割之闲,愿明将军回谋垂虑,裁加少纳,贡之机密,展之力用。若以年齿为嫌,则颜回不得贯德行之首,子奇终无理阿之功。苟堪其事,古今一也。”
      洎,汁也。 让后以高才擢进,屡迁,出为九江太守,不以为能也。
      初平中,王室大乱,让去官还家。恃才气,不屈曹操,多轻侮之言。建安中,其乡人有构让于操,操告郡就杀之。文多遗失。
      郦炎字文胜,范阳人,郦食其之后也。炎有文才,解音律,言论给捷,多服其能理。灵帝时,州郡辟命,皆不就。有志气,作诗二篇曰:
      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修翼无*(与)**[卑]*栖,远趾不步局。舒吾陵霄羽,奋此千里足。超迈绝尘驱,□忽谁能逐。贤愚岂常类,禀性在清浊。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通塞苟由己,志士不相卜。陈平敖里社,韩信钓河曲。终居天下宰,食此万钟禄。德音流千载,功名重山岳。
      灵芝生河洲,动摇因洪波。兰荣一何晚,严霜瘁其柯。哀哉二芳草,不植太山阿。文质道所贵,遭时用有嘉。绛、灌临衡宰,谓谊崇浮华。贤才抑不用,远投荆南沙。抱玉乘龙骥,不逢乐与和。安得孔仲尼,为世陈四科! 炎后风病慌忽。性至孝,遭母忧,病甚发动。妻始产而惊死,妻家讼之,收系狱。炎病不能理对,熹平六年,遂死狱中,时年二十八。尚书卢植为之诔赞,以昭其懿德。
      侯瑾字子瑜,敦煌人也。少孤贫,依宗人居。性笃学,恒佣作为资,暮还辄□柴以读书。常以礼自牧,独处一房,如对严宾焉。州郡累召,公车有道征,并称疾不到。作矫世论以讥切当时。而徙入山中,覃思著述。以莫知于世,故作应宾难以自寄。又案汉记撰中兴以后行事,为皇德传三十篇,行于世。余所作杂文数十篇,多亡失。*(西)*河*[西]*人敬其才而不敢名之,皆称为侯君云。 高彪字义方,吴郡无锡人也。家本单寒,至彪为诸生,游太学。有雅才而讷于言。尝从马融欲访大义,融疾不获见,乃覆刺遗融书曰:“承服风问,从来有年,故不待介者而谒大君子之门,冀一见龙光,以□腹心之愿。不图遭疾,幽闭莫启。昔周公旦父文兄武,九命作伯,以尹华夏,犹挥沐吐餐,垂接白屋,故周道以隆,天下归德。公今养痾傲士,故其宜也。”融省书臱,追谢还之,彪逝而不顾。
      后郡举孝廉,试经第一,除郎中,校书东观,数奏赋、颂、奇文,因事讽谏,灵帝异之。
      时京兆第五永为督军御史,使督幽州,百官大会,祖饯于长乐观。议郎蔡邕等皆赋诗,彪乃独作箴曰:“文武将坠,乃俾俊臣。整我皇纲,董此不虔。
      古之君子,即戎忘身。明其果毅,尚其桓桓。吕尚七十,气冠三军,诗人作歌,如鹰如鹯。天有太一,五将三门;地有九变,丘陵山川;
      人有计策,六奇五闲:总兹三事,谋则咨询。无曰己能,务在求贤,淮阴之勇,广野是尊。周公大圣,石碏纯臣,以威克爱,以义灭亲。勿谓时险,不正其身。勿谓无人,莫识己真。忘富遗贵,福禄乃存。枉道依合,复无所观。先公高节,越可永遵。佩藏斯戒,以厉终身。”邕等甚美其文,以为莫尚也。
      五将者,天目、文昌等。
      左传曰:“石碏纯臣也。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后迁*(内)**[外]*黄令,帝□同僚临送,祖于上东门,诏东观画彪像以劝学者。彪到官,有德政,上书荐县人申徒蟠等。病卒于官,文章多亡。
      子岱,亦知名。
      张超字子并,河闲鄚人也,留侯良之后也。有文才。灵帝时,从车骑将军朱鉨征黄巾,为别部司马。着赋、颂、碑文、荐、檄、笺、书、谒文、嘲,凡十九篇。超又善于草书,妙绝时人,世共传之。
      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好矫时慢物。兴平中,避难荆州。建安初,来游许下。始达颍川,乃阴怀一刺,既而无所之适,至于刺字漫灭。是时许都新建,贤士大夫四方来集。或问衡曰:“盍从陈长文、司马伯达乎?”
      对曰:“吾焉能从屠沽儿耶!”又问:“荀文若、赵稚长云何?”衡曰:
      “文若可借面吊丧,稚长可使监□请客。”唯善鲁国孔融及弘农杨修。常称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融亦深爱其才。
      衡始弱冠,而融年四十,遂与为交友。上疏荐之曰:“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孝武继统,将弘祖业,畴咨熙载,髃士响臻。
      陛下叡圣,纂承基绪,遭遇□运,劳谦日□。惟岳降神,异人并出。
      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砾。初涉蓺文,升堂鷪奥,目所一见,辄诵于口,耳所瞥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
      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疾恶若雠。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伯,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辞,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
      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致劲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杨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激楚、杨阿,至妙之容,台牧者之所贪;飞兔、騕褭,绝足奔放,良、乐之所急。臣等区区,敢不以闻。”
      昔秦穆公如此,七日寤,寤而曰:‘我之帝所甚乐。’今主君之疾与之同,不出三日必闲,闲必有言也。”居二日,果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其声动心”也。
      王良、伯乐,善御人也。
      融既爱衡才,数称述于曹操。操欲见之,而衡素相轻疾,自称狂病,不肯往,而数有恣言。操怀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杀之。闻衡善击鼓,乃召为鼓史,因大会宾客,阅试音节,诸史过者,皆令脱其故衣,更着岑牟单绞之服。次至衡,衡方为渔阳参挝,蹀□而前,容态有异,声节悲壮,听者莫不慷慨。
      衡进至操前而止,吏诃之曰:“鼓史何不改装,而轻敢进乎?”衡曰:“诺。”
      于是先解衵衣,次释余服,裸身而立,徐取岑牟、单绞而着之,毕,复参挝而去,颜色不怍。操笑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
      而于其诗自音云:“参音七绀反。”后诸文人多同用之。据此诗意,则参曲奏之名,则挝字入于下句,全不成文。下云“复参挝而去”,足知“参挝”二字当相连而读。参字音为去声,不知何所凭也。参七甘反。
      孔融退而数之曰:“正平大雅,固当尔邪?”因宣操区区之意。衡许往。融复见操,说衡狂疾,今求得自谢。操喜,□门者有客便通,待之极晏。衡乃着布单衣、簄巾,手持三尺梲杖,坐大营门,以杖捶地大骂。吏白:外有狂生,坐于营门,言语悖逆,请收案罪。操怒,谓融曰:“祢衡竖子,孤杀之犹雀鼠耳。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谓孤不能容之,今送与刘表,视当何如。”于是遣人骑送之。临发,觽人为之祖道,先供设于城南,乃更相戒曰:“祢衡勃虐无礼,今因其后到,咸当以不起折之也。”及衡至,觽人莫肯兴,衡坐而大号。
      觽问其故,衡曰:“坐者为頉,卧者为尸,尸頉之闲,能不悲乎!”
      刘表及荆州士大夫先服其才名,甚宾礼之,文章言议,非衡不定。表尝与诸文人共草章奏,并极其才思。时衡出,还见之,开省未周,因毁以抵地。表怃然为骇。衡乃从求笔札,须臾立成,辞义可观。表大悦,益重之。
      后复侮慢于表,表耻不能容,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故送衡与之,祖亦善待焉。
      衡为作书记,轻重簄密,各得体宜。祖持其手曰:“处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
      祖长子射为章陵太守,尤善于衡。尝与衡俱游,共读蔡邕所作碑文,射爱其辞,还恨不缮写。衡曰:“吾虽一览,犹能识之,唯其中石缺二字为不明耳。”因书出之,射驰使写碑还校,如衡所书,莫不叹伏。射时大会宾客,人有献鹦鹉者,射举潖于衡曰:“愿先生赋之,以娱嘉宾。”衡*(览)**[揽]*笔而作,文无加点,辞采甚丽。
      后黄祖在蒙冲船上,大会宾客,而衡言不逊顺,祖臱,乃诃之,衡更熟视曰:“死公!云等道?”祖大怒,令五百将出,欲加棰,衡方大骂,祖恚,遂令杀之。祖主簿素疾衡,实时杀焉。射徒跣来救,不及。祖亦悔之,乃厚加棺敛。衡时年二十六,其文章多亡云。 赞曰:情志既动,篇辞为贵。抽心呈貌,非雕非蔚。殊状共体,同声异气。言观丽则,永监淫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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