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自传-第三十四章 精神训练

字体大小:超大 中大 中小 超小

     
     
      孩子们的精神训练,比起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训练来,要困难得多。在 精神训练这件事情上,我依靠宗教书籍的地方不多。自然,我相信每一个学
      生对于自己的宗教,都应当有一些基本的知识,对于他自己的经典,也应当 有一般的知识,因此我尽力把这种知识提供给他们。然而这在我看来,不过
      是智力训练的一部分。远在我负责教育托尔斯泰农场的儿童以前,我便晓得 精神训练是一种特殊的工作。发展精神就是形成性格、认识上帝和自我实现。
      我以为这是训练青年的一个基本的部分,其他所有的训练如果没有精
      神陶冶,就没有用处,甚至是有害的。 我知道有人有一种迷信,认为自我实现只有在人生的第四个时期,即
      遁世期,才有可能①。但是谁都知道凡是把这种宝贵经验的准备工作拖到人 生的最后阶段的人,就得不到自我实现,而是衰老之年,犹如再度经历可悲
      的儿童生活,成为人世间的一种负累。我清楚记得我在教书的时候,即
      1911— 1912 年,还有这种观点,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以相似的语言表达出来。
      ①印度教徒分属四大种姓,即婆罗门(僧侣阶级)、刹帝利(帝王、武 士阶级)、吠舍(农商阶级)和首陀罗(奴隶阶级)。前三大种姓的人又统称
      为再生族,一生分为四个修行期,即“梵行期”(学生生活)、“住家期”(社 会生活)、“林栖期”(修行生活)和“遁世期”(游方生活)——译注。
      这种精神训练究竟应当怎样进行呢?我教孩子们熟读和背诵圣诗,我 也将有关德育的书念给他们听。但这远不能使我满意。当我同他们有了比较
      密切接触的时候,我才晓得精神训练不能靠书本。正如体力训练得之于体力 运动,智力训练得之于智力运动一样,精神训练只能通过精神运动才能得到。
      而精神运动完全要靠教员的生活和人格表现出来。不管他是不是生活在孩子 们中间,他总得留心他的一言一行。
      一个住在几里以外的老师,要以他的生活方式影响学生的精神,还是 可能的。如果我是一个撒谎的人,要教孩子们说实话,那是白费力气。一个
      怯弱的教师决不能教出一个英勇的学生来,一个放纵的人也不能使他的学生 懂得自制的价值。因此我明白,我必须永远用以身作则的方法来教育同我住
      在一起的男女儿童。这样他们便成为我的老师,他们使我懂得我必须有正直 纯良的生活,即使只是为了他们的缘故。我可以说我在托尔斯泰农场不断加
      强对自己的纪律和限制,大半是这些委托给我管教的儿童所促成的。
      其中有一个粗野难管、好撒谎、爱打架的孩子。有一次他大大地发作 起来。我气极了。
      我从来没有处罚过孩子,可是这一回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设法同他讲 道理,但他却象金刚石一般坚硬,甚至还想哄骗我。最后我拿起旁边的戒尺
      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我打他的时候,手里发抖,这情形,我敢说他是看见 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完全新的经验。那孩子哭起来,求我宽恕。他之
      所以哭,并不是因为打痛了;如果他存心报复,他尽可以回敬我一拳,因为 他是一个十七岁的体格结实的青年。他懂得我不得已而使用暴力的痛苦。从
      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违抗过我。可是我仍然懊悔那一次使用了暴力。恐怕我 那一天在他面前所表现的,不是我的精神,而是我的粗暴。
      我一直反对体罚。我记得只有一次我对自己的一个儿子使用过体罚。 因此时至今日,我还不敢断定我那次使用戒尺是不是正当。也许那是不对的,
      因为那是出于激怒和处罚人的欲望。如果它只是我自己难过的一种表现,我 认为倒可以心安理得。然而那一次打人的动机是复杂的。
      这件事情激发了我的思想,并且教会了我纠正学生的一种较好的方法。 我不知道那个方法在当时是否有效。那个青年不久便忘记了那件事,而且我
      并不认为他以后有过多大的进步。然而这件事使我更加了解教师对学生的责 任。
      这以后,男孩子们还常常发生犯规的事情,但我再也没有使用过体罚。 因此我从在我管教之下的男女孩子们所经受的精神训练的体验里,越发了解 了精神的力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