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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总督两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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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营有怨气,湘勇有傲气,有怨气则无斗志,有傲气则必松懈,我们可采取收买和强攻相结合的办法。”周国虞已成竹在胸。

  罗大纲点头。周国虞继续说:“据说绿营副将徐忠是一个贪财好货的人,叫老三进去,送给他三百两黄金,叫他在城内发难,只要打开一个城门就够了。”

  罗大纲赞同这个主意。

  夜晚,在徐忠的面前,周国贤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和三百两光灿灿的黄金。徐忠又喜又怕。他知道,徽州绿营憋着一股对朝廷的怨气,现在又加上对李元度的愤怒,军心早已涣散,只要长毛重兵一压,城内就有可能哗变。这些兵痞子,危急之间,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徽州城早晚保不住,不如得了这笔金子,城破之后远走高飞,埋名隐姓,做个下半世快活无比的富翁。但做这种事,他心里总还有些胆怯,犹豫了好半天,才咬咬牙答应了。他召集亲兵营的都司和几个千总、把总商议,每人发了十两黄金。这些都司、千总、把总二话没说,都同意干。约好以放炮为号,亲兵营的人左臂上都系一根带子,太平军见此记号不能杀。

  徐忠与周国贤的密谋策划,李元度全然不知。他见绿营兵这些天未再闹事,以为严刑镇压起了作用,又见城头上兵勇都在忙忙碌碌地奋战,他放心了。嗜好名山事业的李元度关起门来修改他的《国朝先正事略》,并打算还写一部《历代先正事略》,洋洋洒洒,写它一百万字,好比太史公作《史记》一样,从盘古开天地写起,一直写到明末,将所有卓异人物的事迹,凡可考查的,都查出来。这两本书今后一并刊印,播于海内,垂之后世,李元度之名,也将永垂不朽了。他越想越兴奋。

  这一天,忽然传来消息:宁国府破了。李元度大吃一惊,忙将书稿收起,四处巡逻城防。原来,朱品隆带的三千人以及霆字营分散在城外的各路人马,根本无法进入宁国城里,统统被李世贤的部队堵在城外。李世贤几次猛攻之后,宁国城里的湘勇动摇了,鲍超亦无主张。身边人劝他:与其城破被戮,不如杀出城去,保全力量,再纠合部队将城夺回来,大丈夫能伸能屈,不必过于拘执。鲍超认为有道理。城里三千湘勇饱餐一顿,半夜时分,乘太平军酣睡之际,冲出城门,在城外与朱品隆的援兵合为一处,向祁门奔去。第二天一早,李世贤进了宁国府。他留下两万人守宁国,亲率其余五万人帮助罗大纲、周国虞攻徽州。

  九万太平军将徽州城团团围住。一颗炮弹冲天而起,徐忠带着亲兵营冲到东门口,守门的湘勇吓呆了。绿营士兵抡起刀,像报仇似的砍杀湘勇,很快将东门打开,周国虞率领太平军弟兄们一拥而进。城内的绿营兵不杀太平军,反而把刀尖转向湘勇。平江勇惊慌失措,人人抱头鼠窜,仓皇逃命。李元度见此情景,慌忙带着一批亲信从西门逃出城外。徐忠早有准备,在一片混乱之中挟着二百两黄金溜出城,远远地跑了。

  曾国藩卜卦问吉凶

  徽州失守,祁门变成了前线。此时祁门的兵力,仅张运兰的老湘营一部分及康福的亲兵营,合起来不足三千,情形十分危急。湘勇老营弥漫着惊恐慌乱的气氛,曾国藩虽恨李元度不争气,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了。他一面布置张运兰、康福率兵扼守距老营十里外的榉根岭、羊栈岭,这是由东北方向进入祁门的两道关口。一面派出两队人,一队向南通报驻扎在浮梁、景德镇一带的左宗棠,务必保护好祁门通往江西的大道,徽州失守后,这便是祁门粮饷、文书的唯一通道了;一队向宁国方向奔去,沿途寻找鲍超,要他火速来祁门救援。

  此时,太平军正分兵三路向祁门包围过来。李世贤带着四万人进入江西,拟从南面打祁门,谁知遇到了劲敌左宗棠。左宗棠在乐平城东南一连三次大败李世贤。南路太平军受阻,不能按预定计划进入祁门。东面,罗大纲率两万人穿过渔亭镇,在榉根岭遇到了张运兰的阻击。西面,周国虞率两万人翻过大洪岭,在羊栈岭遭到了康福的抵抗。太平军的兵力在湘勇十倍以上,湘勇则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双方打了三天三夜,一时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但是,湘勇的人数一天天减少,太平军随时都有可能破岭而入。看来,祁门老营的覆没是在所难免了。

  白天,从榉根岭、羊栈岭不断传来凶惨的喊杀声;入夜,岭上岭下,到处是时明时灭的松明火把。两江总督衙门里那些纸上谈兵的军机参赞们,舞文弄墨的书记文案们,以及记账算数的小吏们,虽然生活在军营中,却从没有亲眼见过两军厮杀的场面,更没有过身历前敌的处境。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们,一天到晚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眼见得东、北两面血肉横飞,南面略为安静些,便瞒着曾国藩,互相串通,偷偷地买通了二十号小划子。每天夜晚,将一包包行李往划子上运,单等败兵逃回,便起篙向江西方向划去。当李鸿章把这个情况报告曾国藩时,他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把这些扰乱军心的胆小鬼,一个个抓起来杀掉。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亲拟一个告示,叫文书誊抄后贴在营房外:

  当此危急之秋,有非朝廷命官而欲离祁门者,本督秉来去自愿之原则,发放本月全薪和途费,拨船相送;事平后愿来者,本督一律欢迎,竭诚相待,不计前嫌。

  这份告示一贴出,那些准备走的幕僚反而不好意思走了,又偷偷地把行李从划子上搬回。对这一切,曾国藩装作没看见,白天他照旧批文、发函、见客、下棋、读书,安之若素,稳如泰山;夜晚,他开始清理文书,把一些重要文件包扎起来,叫荆七藏在附近山林里,对荆七说:“倘若老营倾覆,我为国尽忠了,这些材料,你今后都要设法运回荷叶塘去,听明白了吗?”

  荆七点头答应,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这天深夜,曾国藩见东、北两座山岭烽火又起,鲍超至今无消息,心想,此番必死无疑,将老营设在祁门实在是个大错误,悔不该没听李鸿章劝说,移驻东流,但现在后悔已晚。自己年过五十,官居一品,今生除学问无成就外,也没什么大遗憾的了。这样一想,又平静多了。

  他先给皇上写一封遗折,将自己所经手的几件大事,逐一作了安排。又给儿子纪泽纪鸿写了一封家信,叮嘱他们长大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孽,亦不必做官,唯专心读书,又重申八本三致祥的家教。怕他们忘记,将八本三致祥又写了一遍: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

  写好这封当遗嘱的家书后,天已蒙蒙发亮,看着外面萧瑟秋景以及匆忙奔走的亲兵,曾国藩的心又绷紧了。他惶惶然呆望着,不知所措。过了许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叫荆七端一盆清水来。曾国藩仔细地洗净脸和手,整理好衣冠后,端坐在案桌旁,从一个小笔筒里拿出五十根蓍草来。他从中随意拣了一根放在一旁,又将一根夹在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将剩下的四十八根任意分成两堆,然后每四根一次地拿开,直到不能再拿时,则将两堆合并。如此这般分分合合地摆弄了十八次,占出了一个《坎》卦来,其中九二为老阳,上六为老阴。曾国藩记得九二爻辞为:“坎有险,求小得。”上六爻辞为:“系用徽纆,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九二爻辞无疑是句好话,上六爻辞中的徽纆,是用来捆自己,还是捆长毛呢?真是天意渺茫,难以猜测。正在疑虑之时,康福气息喘喘地推门闯了进来:“大人,长毛已冲破羊栈岭防线,我保护你离开祁门。”

  说话间,王荆七已将枣子马牵过来。枣子马大声嘶鸣,幕僚们纷纷围拢,大部分人的肩上都背着包袱,有的连鞋袜都未穿上。看到这一片混乱场面,卜卦给曾国藩带来的一丝希望早已化为乌有。他冲着荆七吼道:“谁叫你牵马来的?你们都走吧,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大人。”康福走前一步,“情况已万分危急了,不走不行,请大人上马。”

  曾国藩仍坐着不动,心里如同有千百个鼓槌在敲打,碎零零,乱糟糟。杨国栋、彭寿颐都来劝:“大人,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曾国藩环顾四周,见幕僚们都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国栋,你带众人走吧,我最后离开。”

  一句话刚出口,幕僚们立即如鸟兽散去,七手八脚地忙着搬运行李。曾国藩将王世全送的剑从墙上取下,放在书案上,然后穿好朝服,微闭双眼,任外面吵吵嚷嚷,乱作一团,他木头似的坐着,已作了最后的决定:一旦长毛冲进屋,就立即以剑自裁。康福、王荆七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李鸿章兴奋异常地跑了进来,大喊:“恩师大喜,鲍提督来了!”

  曾国藩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又立即坐定,仍以缓慢的口气问:“你没看错?”

  李鸿章正要说话,杨国栋激动万分地冲进来:“鲍提督已杀败长毛,来到老营了!”

  曾国藩刷地站起,说:“我们去接春霆!”

  老营外,一片欢呼雀跃,鲍超被众人簇拥着,正向营房走来。见曾国藩出现在门口,立即从马上跳下来,跑到曾国藩面前,正要行跪拜礼,曾国藩赶快走前一步,一把抱住。望着鲍超胡须杂乱的黧黑面孔,他两眼滚动着泪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不想还有与贤弟见面的时候!”说完头一晕,便失去了知觉。

  李鸿章一个小点子,把恩师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半个月来,曾国藩处于极度焦虑紧张之中,靠着顽强的意志勉力支撑住,现在骤然得知危险已过,大喜过望,犹如一根拉紧的弦猛地松弛,一时不能控制,倒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常态。鲍超眉飞色舞地演说战斗的经过,说生平没有打过这样顺利的仗,不到一个时辰便大获全胜,打死了长毛头领罗大纲,只可惜让野人山的匪首逃跑了。曾国藩记起“徽纆”的爻辞,心里想:这怕是天数。众人正在说说笑笑,互相庆贺死里逃生的胜利时,南面官马大道上远远地奔来一匹快马。一眨眼工夫,那马已跑到众人面前,两只炸开的鼻孔里喷出灼人的热气,江西巡抚衙门的袁巡捕从马背上滚下来,将一封十万火急上谕递给了曾国藩。上谕命曾国藩速派鲍超带五千人马,交胜保统带,前来北京救驾。曾国藩看后大吃一惊:京师竟然发生了这等意外变故!

  早在咸丰四年,英国就提出,要对道光二十二年订立的条约进行修改,企图扩大在中国的特权,遭到了清廷的拒绝。尔后,英国和法国联合起来,在沿海一带屡屡挑起战争。两个月前,他们从北塘登陆,打败了僧格林沁的骑兵,攻占天津,后来又击败胜保的部队,逼近北京城下。咸丰帝匆匆带着一班大臣妃嫔逃到热河,留下恭亲王奕訢在京师与英法谈判。咸丰帝接受胜保的奏请,在逃往热河的途中,接连发布上谕,令各地督抚将军迅速带兵来京勤王。第一道上谕,便发给湘勇统帅、两江总督曾国藩。曾国藩接到这道上谕,一方面为皇上蒙尘而担忧,一方面又对派鲍超救驾而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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