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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因“血统”而夭折的画家:与西安美院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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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放学回家,做完功课,我就在小本上画《三国演义》中的人物。人物按照“魏、蜀、吴”分类,公孙权、孙策、孙瑜、曹操、刘备、赵子龙、关羽、张飞……我甚至不需要参照,全凭想象,精细的白描手法。一页一个,一晚上能画四五个。

  画完了,我把它拿去跟同学换邮票。一本二三十页的“三国人物”能换到一枚或一套很好的邮票,数不清我一共画过多少本。我并不懂集邮,到底值多少钱,无从考证,只是心爱换心爱罢了。后来才知道,也有值钱的,比如“祖国山河一片红”。

  我所在的乌鲁木齐铁三中是铁道部重点中学,也算是全国重点。高一那年,我作为学生会宣传部长,联合校团委,发起、组织了一次铁路系统的黑板报大赛,规模覆盖数十所中小学,规格相当于整个乌鲁木齐市。当时的我,对各种绘画技法都有涉及,粉笔画尤其拽得厉害。

  有三天的时间,我没有参加学校的运动会,一个人在一块长约4米的黑板上,照着一本画册,用白色粉笔勾画出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上的浮雕作品之一——《五四运动》。操场上人声鼎沸,枪鸣炮响,高音喇叭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这一切于我只是遥远的背景,尽可充耳不闻。我的眼里只有线条、色块、明暗、凹凸,耳边只有六十多年前的那一天青年学生们在高喊口号,慷慨陈词。既不知道饿,也不觉得累……

  我的作品不参加评选,只作为展示,几乎乌鲁木齐市所有学校的校长、主要领导,都来观摹这幅画,无不啧啧称奇。

  图42:远上寒山石径斜

  各校的黑板报参赛作品以照片形式寄来,经过评委会评分,颁奖大会上,由我来宣布获奖名单。

  学校大门口的“着装守则”白纸黑字写着,男生不许留长发,教导主任拿着一把剪刀站在门口,违者就地处理。也不许穿喇叭裤、榔头鞋。可我就是这么副打扮——您要是让我现在回去换发型、换衣服、换鞋?我倒没问题,操场上那几百号参加活动的老师学生,只好麻烦他们等等了。

  结果,当然没人把我怎么样。

  长发、喇叭裤、紫红色大头皮鞋,我站在高高的领操台上宣布获奖名单。没错,我倨功自傲,我有恃无恐。但是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何谓“宽容”,心中只有两个字:感激。

  自从在黑板报大赛中小露锋芒,学校发现我是个“绘画奇才”。过了些日子,西北民族学院艺术系来新疆招生,教导主任热情地鼓捣我去面试。我稀里糊涂带着大量素描,一些水彩、水粉作品,以及一幅油画,去了他们的招生点。

  西北民院的老师看了我的素描作品,赞不绝口,天生的油画家坯子,问我:“毕业证带了吗?”

  “什么毕业证?”我一头雾水。

  “你高三毕业没有毕业证吗?”

  “我,我开学上高二。”

  “我们这是大学,招高中毕业生,你高二来干吗?”老师大为光火,空欢喜一场。

  一年多以后,临近高考,班主任老师建议我报考西安美术学院。

  西安美院没有面试,只要求考生将相关作品邮寄过去,合格者直接进入复试。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个制度不严谨,给滥竽充数的人提供了方便,随便把谁的作品寄过去冒充一下不就行了吗?而复试只是考一些简单的常识,基本上起不到甄别人才的作用。最后一关,文化课考试,以我当时的成绩,一考一个准儿。

  我挺“洁身自好”,不愿意和一群有可能“滥竽充数”的人混在一起。另一个使我犹豫的原因是郭鸿儒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画画是讲究血统的。”我没有这个血统,未来能走多远,很难说。我冷静地考虑了几天,决定放弃美术专业。

  这令很多关心我的老师大失所望,他们反复劝我,千万慎重,这可是本科文凭啊。可我没有改变主意。

  一个画家就这样“夭折”了。

  图43:比萨斜塔,自1174年开始持续兴建百余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塔身还在不停地倾斜。到跟前后,闺女一脸凝重,看得出幼小的心灵在为之担忧,转脸严肃地问我:“爹,它什么时候倒?”

  多年以后我又重新拾起画笔,是为了女儿。

  女儿学画,我为她请了专业教师,兴起时,自己也客串一回业余老师。

  我给女儿上课,走的是“野路子”,不规律也不系统,全凭自己的经验和体会。她在幼儿园信笔涂鸦的作品我也都保留着,印象派、立体派,完全没有章法,随她发挥吧。

  我喜欢让她边玩儿边学。一张白纸,我先把四个角折进去,告诉她绘画讲究留白,折进去的部分不可占用。然后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公路、汽车。”

  我把这两个词写在小黑板上。“还有什么?”

  “山、水。”

  我又写上,“还有呢?”

  “还有好多人在摘樱桃。”

  “你刚才说的这些,都叫元素。现在老爸要把元素按远、中、近分开,然后……”

  好的画作,贵在“栩栩如生”。当然,其中有技巧问题,有想象力问题,还有是否用心观察的问题。把看到的东西铺排有致地展现在纸上,对孩子来讲有难度。于是我先帮助她整合这些元素,区分开远中近、黑白灰,她再来画。画好以后,我在原图上修改。一边修改,一边给她讲什么叫“比例”,什么叫“构图”,什么叫“逻辑”。

  “画画,不但要画你看到的,还要画你想到的,感受到的……”

  仿佛时光倒流,我随女儿回到童年,回到自己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画乌纱帽的那个混沌初开的夜晚。

  带女儿出去旅游,速写本和钢笔是我随身必备。在澳大利亚,我问她:“悉尼歌剧院像什么?”

  “贝壳。”

  “对。为什么像贝壳呢?”

  “因为旁边是海。”

  “对了,旁边有大海。”

  一边吸引她注意力,我一边飞快地将悉尼歌剧院的轮廓勾勒下来。一定要快,因为女儿两分钟就不耐烦了,非拽着我走。所以我的速写本里充斥着各种“半成品”,晚上回去再对着照片完善。

  图44:山乡即景

  我常和女儿一起翻看过去的速写本,边看边考试。

  “法图麦,这是什么?”我指着其中一页问她。

  “叹息桥。”她反应飞快。

  “在哪里?”

  “威尼斯。臭水沟!”

  “那儿还有什么?”

  “冈都拉!”

  “这个呢?”

  “嗯……延安。”亏她想得出来。

  “胡说!再看看!”

  “不知道。”她挠头。

  “我带你去过,离中央电视台不远。”

  “哦……好像叫天什么?”

  “天坛?”我成心误导。

  “胡说!”

  “那是天什么?”

  “想起来了,天宁寺!”

  对话间,记忆翻波逐浪地涌起。画中的时日、心情、风景,甚至阳光和温度,一一重现。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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