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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史记》精华(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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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原君朱建者,楚人也。故尝为淮南王黥布相[1],有罪去,后复事黥布。布欲反时,问平原君,平原君非之,布不听而听梁父侯[2],遂反。汉已诛布,闻平原君谏,不与谋[3],得不诛。语在黥布语中[4]。

  平原君为人辩有口,刻廉刚直[5],家于长安。行不苟合[6],义不取容[7]。辟阳侯行不正[8],得幸吕太后[9]。时辟阳侯欲知平原君[10],平原君不肯见。及平原君母死,陆生素与平原君善,过之。平原君家贫,未有以发丧,方假贷服具[11],陆生令平原君发丧。陆生往见辟阳侯,贺曰:“平原君母死。”辟阳侯曰:“平原君母死,何乃贺我乎?”陆贾曰:“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12],平原君义不知君,以其母故[13]。今其母死,君诚厚送丧[14],则彼为君死矣。”辟阳侯乃奉百金往税[15]。列侯贵人以辟阳侯故,往税凡五百金[16]。

  辟阳侯幸吕太后,人或毁辟阳侯于孝惠帝[17],孝惠帝大怒,下吏[18],欲诛之。吕太后惭,不可以言。大臣多害辟阳侯行[19],欲遂诛之。辟阳侯急,因使人欲见平原君。平原君辞曰:“狱急[20],不敢见君。”乃求见孝惠幸臣闳籍孺[21],说之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闻[22]。今辟阳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谗[23],欲杀之,今日辟阳侯诛,旦日太后含怒[24],亦诛君,何不肉袒为辟阳侯言于帝[25]?帝听君出辟阳侯,太后大。两主共幸君,君贵富益倍矣。”于是闳籍孺大恐,从其计,言帝,果出辟阳侯。辟阳侯之囚[26],欲见平原君,平原君不见辟阳侯,辟阳侯以为倍己[27],大怒。及其成功出之,乃大惊。

  吕太后崩,大臣诛诸吕,辟阳侯于诸吕至深[28],而卒不诛。计画所以全者[29],皆陆生、平原君之力也。

  孝文帝时,淮南厉王杀辟阳侯,以诸吕故[30]。文帝闻其客平原君为计策,使吏捕欲治。闻吏至门,平原君欲自杀。诸子及吏皆曰:“事未可知,何早自杀为?”平原君曰:“我死祸绝,不及而身矣[31]。”遂自刭。孝文帝闻而惜之,曰:“吾无意杀之。”乃召其子,拜为中大夫[32]。使匈奴,单于无礼,乃骂单于,遂死匈奴中。

  平原君朱建曾两度效力淮南王黥布,因谏止黥布谋反,汉不杀朱建。其为人善辩刚直。辟阳侯趁平原君无力葬母,厚赠丧礼与之结交。惠帝欲杀辟阳侯,平原君迫使惠帝幸臣闳籍孺救出辟阳侯。靠平原君、陆贾的谋划,辟阳侯终未死于汉大臣刀下。文帝欲捕平原君,他恐连累捕吏、儿子而自杀。文帝颇惋惜。

  [1]淮南王黥(qínɡ)布:汉初诸侯王,原名英布,后因犯法黥面故称黥布,举兵反刘邦,战败被杀。黥,古代肉刑之一,又称墨刑,以刀刺刻额颊等处再涂上墨。[2]梁父侯:黥布的臣属,史书失其名迹。[3]与(yù):参与。[4]语在黥布语中:详情写在黥布的列传中。然该传不见平原君有关记载,梁玉绳曰:“盖后人删之。”[5]刻廉刚直:为人严刻清廉,性格刚毅正直。[6]苟合:无原则地附和。全句之意:言行讲道义,不肯苟且投合世俗的标准。[7]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8]辟阳侯:审食其(yìjī),刘邦的同乡,吕后的宠臣,官至左丞相。辟阳,河北冀州东南。[9]得幸:受宠幸,吕后与他有暧昧关系。[10]知:相知、交好。[11]假贷服具:借钱物置办丧服、葬具。[12]君侯:对辟阳侯的尊称。[13]“平原君义不知君”以下:平原君守义不结交您,是因为要孝养老母的缘故。《礼记?曲礼上》:“父母存,不许友以死。”平原君本心不愿结交辟阳侯,这样说是陆贾为他寻找的托词。[14]诚:如果真的。[15]税:赠送丧服。[16]“列侯贵人”以下:其他高官显贵因辟阳侯的缘故,也前去赠送丧服等共达五百金之多。[17]“人或毁辟阳侯”一句:有人在孝惠帝面前毁谤辟阳侯。[18]下吏:交给狱吏处置。[19]害:痛恨。[20]狱急:案情紧急。[21]闳(hónɡ)籍孺:据《佞幸列传》,高帝时有籍孺,惠帝时有闳孺,应为闳孺。[22]“君所以得幸帝”以下:您得幸于皇帝的原因,天下无人不知。[23]道路皆言君谗:所有的人都说您在进谗言。道路,路上的人,人们。[24]旦日:明日,日后,意为不久的将来。[25]肉袒:脱去上衣,裸着上身,指请罪。[26]辟阳侯之囚:当辟阳侯被囚禁的时候。[27]倍己:背叛自己。倍,通“背”。[28]至深:交往最深,最亲密。[29]计画所以全者:出谋划策,如何保全了性命的。[30]“孝文帝时”以下:据《淮南衡山列传》,淮南王刘长之母原为赵王张敖美人,后为高祖所幸而生刘长。张敖之臣贯高谋刺高祖事发,牵连刘长之母,辟阳侯审食其力能救助而未救,刘长深恨之。文帝三年时,刘长亲以铁锤锤杀审食其。文帝不忍致法刘长,反治审食其交深诸吕之事,而涉及平原君。厉王:刘长的谥号。[31]不及而身矣:灾祸就落不到你们身上了。[32]中大夫:皇帝备顾问的官员。

  初,沛公引兵过陈留[1],郦生踵军门上谒曰[2]:“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露[3],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4],愿得望见,口画天下便事[5]。”使者入通,沛公方洗,问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对曰:“状貌类大儒,衣儒衣,冠侧注[6]。”沛公曰:“为我谢之[7],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使者出谢曰:“沛公敬谢先生,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郦生瞋目案剑叱使者曰[8]:“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惧而失谒,跪拾谒,还走,复入报曰[9]:“客,天下壮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谒。曰‘走!复入言,而公高阳酒徒也[10]’。”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入[11]!”

  郦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将兵助楚讨不义,足不何不自喜也[12]?臣愿以事见,而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夫足下欲兴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13],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见[14],窃为足下失之[15]。”沛公谢曰:“乡者闻先生之容[16],今见先生之意矣。”乃延而坐之,问所以取天下者。郦生曰:“夫足下欲成大功,不如止陈留。陈留者,天下之据也[17],兵之会地也,积粟数千万石[18],城守甚坚。臣素善其令,愿为足下说之。不听臣,臣请为足下杀之[19],而下陈留。足下将陈留之众,据陈留之城,而食其积粟,招天下之从兵[20];从兵已成,足下横行天下,莫能有害足下者矣。”沛公曰:“敬闻命矣。”

  于是郦生乃夜见陈留令,说之曰:“夫秦为无道而天下畔之,今足下与天下从则可以成大功[21]。今独为亡秦婴城而坚守[22],臣窃为足下危之。”陈留令曰:“秦法至重也,不可以妄言,妄言者无类[23],吾不可以应。先生所以教臣者,非臣之意也,愿勿复道。”郦生留宿卧,夜半时斩陈留令首,逾城而下报沛公[24]。沛公引兵攻城,县令首于长竿以示城上人[25],曰:“趣下[26],而令头已断矣!今后下者必先斩之!”于是陈留人见令已死,遂相率而下沛公。沛公舍陈留南城门上,因其库兵[27],食积粟,留,出入三月,从兵以万数[28],遂入破秦。

  郦生事迹异闻(据梁玉绳说)。他往见沛公时以“我乃高阳酒徒”怒斥使者,使沛公马上请见。劝沛公欲得天下则不可以皮相取人;设谋夺取陈留,并亲杀陈留令。沛公占陈留,食储粟,招兵马,得以入关破秦。

  [1]“初,沛公引兵过陈留”至本段末“遂入破秦”:再叙郦生之事,与本传赞语“郦生披儒衣往说汉王,乃非也”相矛盾,显系窜入之文。据《史记志疑》卷三十二,梁玉绳曰:“考《御览》三百六十六引《楚汉春秋》与此正同。则是后人因其小有异同而附之。”[2]踵(zhǒnɡ):脚后跟。踵门,即亲自登门。上谒:呈上名帖。谒,类似后世之名片。[3]暴(pù)露:栉风沐雨,在外奔波。[4]敬劳从者:我恭敬地有劳各位(沛公的)随从。[5]口画:谈论谋划。[6]冠侧注:戴着名为侧注帽的儒冠。侧注,又叫高山冠。[7]谢之:谢绝他。[8]瞋目案剑:圆睁怒目,按着宝剑。案,同“按”。[9]“使者惧而失谒”以下:使者吓得掉了名帖,跪着拾起名帖,回头跑进去再次报告沛公。[10]而公:你老子。[11]“沛公遽雪足”以下:沛公马上擦了脚,拄着长矛说:“请客人进来!”雪,揩。[12]自喜:自爱自重。[13]目皮相(xiànɡ):只看外表。[14]就天下:成就得天下的大业。[15]窃为足下失之:我替您因损失这样的人才而惋惜。窃,谦敬的说法,意为我暗地里、我私下里。[16]乡者:先前。[17]据:要冲。,同“冲”。[18]石(shí,又读dàn):容量、重量单位,汉代一百二十斤为一石。[19]臣请为足下杀之:请允许我为您杀了陈留令。[20]从(zònɡ)兵:合纵之兵。全句说招聚天下可以联合的军事力量。[21]与天下从:跟天下的人联合反秦。从(zònɡ),合纵,此指投降刘邦。[22]婴城:据城,靠着城防死守。[23]无类:无遗类,无一幸免,意为灭族。[24]逾城:翻越城墙。[25]县:同“悬”,悬挂。[26]趣(cù)下:赶快投降。[27]因其库兵:凭借陈留府库所藏兵器。[28]以万数:几万,以万为单位计算。

  太史公曰:世之传郦生书,多曰汉王已拔三秦,东击项籍而引军于巩、洛之间,郦生被儒衣往说汉王[1],乃非也。自沛公未入关,与项羽别而至高阳,得郦生兄弟。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当世之辩士。至平原君子与余善[2],是以得具论之[3]。

  司马迁就本传史料的来源及甄别发表简要的评论。

  [1]被:穿着。[2]平原君子:其名不详。[3]具论之:因司马迁与朱建之子交情好,所以以上史事能完备地记叙下来。

  (宗小荣)

  傅靳蒯成列传

  傅宽(?一前190)以魏骑将身份随刘邦入关破秦,楚汉交兵,随刘邦转战,后隶属韩信,以平齐有功,封阳陵侯。靳歙(?一前183)以中涓近臣身份随刘邦,楚汉战争中有绝楚饷道、破项冠、俘临江王等战功,封信武侯。周绁(?—前175)常为刘邦陪乘,战事利与不利,终不背离刘邦,封蒯成侯。此篇三国时魏张晏以为司马迁原作已逸,现作为后人所补。此说有人赞同,亦有多人反对。赞同者认为:此传“平直无奇”,“似角色供状”,《太史公自序》说:“欲详知秦楚之事,唯周绁常从高祖平定诸侯,作《傅靳蒯成列传》第三十八。”今传周绁事极简略,足见“非司迁原书”。反对者认为:此传“叙事简而有法,与曹相国、樊郦滕灌传同一体例”,“不类补文”。按:后说是。攻秦灭楚之事,已见项羽、高祖本纪,陈涉、萧、曹世家,淮阴、彭越诸传。这里的“详知秦楚之事”,别有寄意。汉朝建立,韩信、彭越诸人均有殊勋,以功高震主,惨遭诛灭;而周绁等近臣,以善于逢迎,皆封高爵。司马迁为此传,寄慨遥深。明代王维桢说:“看太史传傅靳诸将,可见高祖赏功臣最急。”可以帮助我们体会本篇的写作意图。

  阳陵侯傅宽[1],以魏五大夫骑将从[2],为舍人[3],起横阳[4]。从攻安阳、杠里[5],击赵贲军于开封[6],及击杨熊曲遇、阳武[7],斩首十二级,赐爵卿[8]。从至霸上。沛公立为汉王,汉王赐宽封号共德君[9]。从入汉中,迁为右骑将。从定三秦,赐食邑雕阴[10]。从击项籍,待怀[11],赐爵通德侯。从击项冠、周兰、龙且[12],所将卒斩骑将一人敖下[13],益食邑。

  属淮阴[14],击破齐历下军[15],击田解[16]。属相国参[17],残博[18],益食邑。因定齐地,剖符世世勿绝,封为阳陵侯,二千六百户,除前所食。为齐右丞相,备齐[19]。五岁为齐相国[20]。

  四月,击陈豨,属太尉勃[21],以相国代丞相哙击豨[22]。一月,徙为代相国[23],将屯[24]。二岁,为代丞相,将屯。

  孝惠五年卒[25],谥为景侯。子顷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子共侯则立,十二年卒。子侯偃立,三十一年,坐与淮南王谋反,死,国除。

  写傅宽攻秦击楚平齐的战功及所得封赏。

  [1]阳陵:县名,故城在今陕西咸阳东北。西汉景帝时始置阳陵县,此处疑有误。[2]五大夫:爵位名。秦汉二十级爵的第九级。骑将:骑兵的长官。[3]舍人:随从官员。[4]横阳:邑名,今河南商丘西南。[5]安阳:邑名,今山东曹县东北。杠(ɡānɡ)里:其地在今山东鄄城。[6]赵贲(bēn):秦将。开封:县名,故城在今河南开封西南。[7]杨熊:秦将。曲遇:曲遇聚,在今河南中牟东。阳武:县名,故城在今河南原阳东南。[8]赐爵卿:赐给卿一级的爵位。卿,战国时的高级爵位。[9]共(ɡōnɡ)德君:封号,无食邑。[10]雕阴:县名,故城在今陕西富县北。[11]怀:县名,故城在今河南武陟西南。[12]项冠、龙且(jū):项羽的将领。周兰:龙且的部属。[13]敖下:敖仓之下。敖仓是秦代重要粮仓,旧址在今河南荥阳东北敖山。[14]淮阴:指韩信。[15]历下:邑名,今山东济南。[16]田解:齐王田广的将领。[17]参:曹参。[18]残:摧毁。博:邑名,今山东泰安东南。[19]备齐:加强齐地的防务。[20]五岁为齐相国:五年之后担任齐王刘肥的相国。[21]勃:周勃。[22]以相国代丞相哙击豨:以齐相国的身份代替丞相樊哙攻打陈豨。[23]代相国:代国相国。代,汉初封国名。[24]将屯:统领驻防部队。[25]孝惠五年:公元前190年。

  信武侯靳歙,以中涓从[1],起宛朐[2]。攻济阳[3]。破李由军[4]。击秦军亳南[5]、开封东北,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又战蓝田北[6],斩车司马二人,骑长一人,首二十八级,捕虏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为汉王,赐歙爵建武侯,迁为骑都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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