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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史记》精华(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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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年[1],高后诛淮阴侯[2],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3],醢之[4],盛其醢遍赐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5],候伺旁郡警急[6]。

  布所幸姬疾[7],请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8],姬数如医家[9],贲赫自以为侍中[10],乃厚馈遗[11],从姬饮医家。姬侍王,从容语次[12],誉赫长者也[13]。王怒曰:“汝安从知之?”具说状。王疑其与乱[14]。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变事[15],乘传诣长安[16]。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变[17],言布谋反有端[18],可先未发诛也[19]。上读其书,语萧相国[20]。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21]。请系赫[22],使人微验淮南王[23]。”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事[24];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25],发兵反。反书闻[26],上乃赦贲赫,以为将军。

  上召诸将问曰:“布反,为之柰何?”皆曰;“发兵击之,坑竖子耳[27]!何能为乎?”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尹问之[28]。令尹曰:“是故当反[29]。”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30],疏爵而贵之[31],南面而立万乘之主[32],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33]。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筹之计[34],可问。”上乃召见,问薛公。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35],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令尹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36],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庾之粟[37],塞成皋之口[38],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39],归重于越[40],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安出[41]?”令尹对曰:“出下计。”上曰:“何谓废上中计而出下计[42]?”令尹曰:“布故丽山之徒也,自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曰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43]。乃立皇子长为淮南王[44]。上遂发兵自将东击布。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45],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46],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筹之,东击荆[47],荆王刘贾走死富陵[48]。尽劫其兵[49],渡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50],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51]。或说楚将曰[52]:“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战其地为散地[53]。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其二军散走。

  遂西,与上兵遇蕲西[54],会甀[55]。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56],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57],上恶之[58]。与布相望见,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走,渡淮,数止战[59],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故与番君婚[60],以故长沙哀王使人绐布[61],伪与亡[62],诱走越,故信而随之番阳[63]。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遂灭黥布。

  立皇子长为淮南王,封贲赫为期思侯,诸将率多以功封者[64]。

  写英布叛汉被灭的经过。一、汉王以谋反罪先后诛杀韩信、彭越,英布惊恐,暗中部署集结军队,窥探动静。二、英布怀疑爱妾与贲赫淫乱要捉拿贲赫,贲赫告发其谋反,英布遂起兵反汉。三、故楚令尹薛公向刘邦分析英布,认为他并无远大抱负,不会与汉争天下、论胜负,危害不大。四、英布引兵攻荆、楚,获胜。五、汉高祖率军亲征,英布败走长沙,长沙王使人骗英布至番阳,英布被番阳人杀死。

  [1]公元前196年。[2]高后:即吕后,刘邦之妻。淮阴侯:韩信,原封楚王,因人告其谋反,被汉高祖计捉,降为淮阴侯,后因谋反被杀。[3]彭越:人名,秦末聚众起义,归附刘邦,多建奇功,被封为梁王,后因人告谋反被杀。[4]醢(hǎi)之:把他剁成肉酱。醢,古代把人剁为肉酱的酷刑。[5]阴令人部聚兵:暗中叫人部署聚集军队。[6]候伺:侦察。警急:报告危急消息。[7]所幸姬:爱妾。疾,生病。[8]中大夫:官职等级名。贲(féi,今读bēn)赫:人名。[9]如:到……去。[10]侍中:官名。[11]厚馈(kuì)遗(wèi):赠送厚礼。[12]从(cōnɡ)容语次:闲谈之间。从容,不慌不忙,闲暇。次,中,中间。[13]誉:称赞。长(zhǎnɡ)者:谨慎忠厚的人。[14]与乱:与之淫乱。[15]言变事:告发(英布)发动事变。[16]乘传(zhuàn)诣长安:坐驿站车马到长安。传,驿站或驿站的车马。[17]上变:向朝廷上书报告谋反叛乱事件。[18]端:发端。[19]可先未发诛也:可在尚未反叛时先诛杀。[20]萧相国:丞相萧何,刘邦的重要谋臣。[21]妄:狂乱。诬:诬蔑。[22]系(jì):缚,拴。指拘禁。[23]微验:暗中侦察。[24]阴事:秘密之事。[25]族:灭族,杀死整个家族的人。[26]反书闻:听到关于反叛的报告。[27]坑竖子耳:活埋了这小子。竖子,小子,对人的鄙称。耳,语气词,表示肯定。[28]汝阴侯滕公:夏侯婴,秦末随刘邦起兵反秦,屡立战功,封汝阴侯。曾任滕县令,故又称滕公。故楚令尹:原楚国县令。[29]是故当反:言英布当然要反叛。[30]王之:使之为王。[31]疏爵而贵之:分封爵位使之显贵。[32]万乘之主:(诸侯国)君王。万乘,万辆兵车,天子才有万辆兵车。[33]同功一体:功绩与地位相同。[34]筹:谋划。,同“策”。[35]使布出于上计:假如英布采用上策。上计,上策,高明的计谋。[36]传檄(xí):送去文书。檄,官府文书。[37]敖庾(yǔ):即敖仓,秦代所建仓名,在河南荥阳东北敖山上。[38]塞成皋之口:驻守成皋的关口。[39]下蔡:地名,在今安徽寿县北。[40]归重于越:将贵重东西送到越国。归,送,交。越,南越,今广东广西一带,秦末赵佗自立为南越武王,刘邦封赵佗为南越王。[41]是:这。此指英布。[42]何谓:为什么。[43]千户:千家。言封食邑千家,为千户侯。[44]皇子长:刘邦的儿子刘长。[45]厌兵:厌恶战事。[46]诸将独患淮阴、彭越:言诸将中(英布)只怕韩信、彭越二人。[47]荆:荆王刘贾的封国,在今安徽东南、江苏西南及浙江北部地区。[48]走死富陵:逃跑死于富陵。富陵,县名,在今江苏盱眙(xūyí)东北。[49]劫:强夺,威逼。[50]徐:楚地名,在今江苏泗洪南。僮(zhuànɡ):楚地名,在今安徽泗县北。[51]欲以相救为奇:想出奇兵互相救援。[52]或:有人。[53]诸侯战其地为散(sàn)地:古兵家指在自己领地内与敌作战,其士卒在危急时容易逃跑,故称散地。[54]蕲(qí)西:蕲县西面。蕲县,治今安徽宿州东南。[55]会甀(zhuì):乡名。[56]壁庸城:以庸城为壁垒,指固守庸城。[57]置陈(zhèn):布阵。陈,通“阵”。[58]恶(wù):讨厌,厌恶。[59]数(shù)止战:几次停下来交战。[60]故:原来。[61]长沙哀王:即番君,吴芮,刘邦封之为长沙王。长沙,郡府名,在今湖南。绐(dài):欺骗。[62]伪与亡:假装与他一道逃跑。[63]番(pó)阳:县名,治今江西鄱阳。[64]率:大都,一般。

  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岂《春秋》所见楚灭英、六[1],皋陶之后哉[2]?身被刑法[3],何其拔兴之暴也[4]!项氏之所坑杀人以千万数,而布常为首虐[5]。功冠诸侯,用此得王[6],亦不免于身为世大僇[7]。祸之兴自爱姬殖[8],妒媢生患[9],竟以灭国!

  司马迁的感叹和看法:一、叹英布身受刑罚而迅速兴起。二、认为项羽杀人太多,英布是最暴虐的。三、英布虽功冠诸侯而封王,却身负着极大的耻辱。四、嫉妒产生祸患,竟能灭国。

  [1]先:祖先。岂:莫非。《春秋》:古籍名,编年体史书。楚灭英、六:史书记载“楚人灭六”。英,姓氏,皋陶之后代。六,古国名。[2]皋陶(yáo):人名,传说是舜之臣,掌刑狱。传称春秋英、六诸国都是皋陶的后人。[3]被:遭受。[4]拔兴之暴:言突然迅疾兴起。暴,突然。[5]首虐:最残暴的。首,首位。[6]用:因。[7]僇(lù):耻辱。[8]殖:滋生。[9]妒媢(mào):妒忌。

  (冯杏实)

  淮阴侯列传

  韩信(?—前196),是楚汉战争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出身贫贱,参加秦末农民大起义,先属项羽,不得重用,后归刘邦,拜为大将军,辅佐刘邦平定天下,建立西汉,先后被封齐王、楚王和淮阴侯。但由于他功高震主,又自负轻慢,热衷名位,为刘邦所疑忌,终于被杀,结束了他叱咤风云而又富有浓郁悲剧意味的一生。

  为了写好这个重要人物,司马迁曾亲自到韩信家乡淮阴调查过,因此本篇写得特别具体生动,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文章很注意细节的描写,韩信早年的穷困潦倒,通过三件小事,写得让人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十分生动传神。文章着重描写了韩信的累累战功,其中登坛拜将、井陉之战、潍水之役数处,又是作者精心用笔的地方,巧妙安排,细致描写,突出了韩信高瞻远瞩、深于谋略的大将风度和杰出的军事才能。文章在结构上,围绕中心人物韩信组织剪裁材料,详略有致,重点突出,虚实相生,前后呼应;文笔也十分简练,极为活泼流畅。全文字里行间饱含着作者的感情,对韩信一生的悲剧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同时也有批评。至于篇中的次要人物,如萧何、刘邦、李左车、蒯通、吕后等等,虽着墨不多,也都各有性格,生动形象,可见作者描写人物的高超技巧。

  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1]。始为布衣时,贫无行[2],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3],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4]。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

  信钓于城下,诸母漂[5],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6],岂望报乎!”

  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7],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8]。”于是信孰视之[9],出袴下,蒲伏[10]。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

  写韩信早年穷困潦倒的三件事。一是从人寄食,在南昌亭长家久住,为亭长妻所厌,怒而离去。二是在城下垂钓,得漂母分食,方免饥馁。三是被淮阴屠中少年欺侮,从其胯下爬过,为市人讥笑。

  [1]淮阴:秦县名,故城在今江苏淮阴东南。[2]行(xìnɡ):德行,善行。全句谓韩信贫穷,又没有好德行,故下句说不得推选为吏。可知自战国以来,即有乡里推选有德行者为吏之法。[3]治生商贾(ɡǔ):倒装句,即以商贾之道治生。商贾,商人的统称。[4]蓐(rù)食:在床上吃饭。蓐,草垫子。[5]母:古代对年长妇女的尊称。漂:漂洗。[6]王孙:古代对贵族子弟的通称,也用作对青年人的尊称,相当于叫“公子”。[7]若:你。[8]袴:通“胯”。[9]孰:通“熟”。[10]:同“俯”。蒲伏:同“匍匐”,俯伏在地上。

  及项梁渡淮,信杖剑从之,居戏下[1],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中。数以策干项羽[2],羽不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3]。坐法当斩[4],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5],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与语,大说之[6]。言于上,上拜以为治粟都尉[7],上未之奇也。

  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8],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9],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10]。”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11],设坛场[12],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韩信参加项梁、项羽的起义部队,不受重用,改投刘邦。官职卑小,因触犯刑律险被斩决,为夏侯婴所救。因久未受刘邦重视,失望逃离,得萧何慧眼识人,及时追回韩信,并说服刘邦,郑重拜其为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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