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研究生院的生活比起大学时轻松了许多，尤其是文科。在大学的研究生院，每位导师只带几个学生。馨儿的导师是位白发苍苍非常慈祥的老教授，也是院里最好最优秀的导师。在这里，馨儿简直如鱼得水。
这些天，馨儿一直很开心，主要是因为妈妈。
书奇已经在向如鹃求婚了。看着自己的母亲重新找到幸福，馨儿怎么能不高兴呢。馨儿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书奇，可不知为什么，馨儿自从见到书奇坐在如鹃客厅的那一刻起，就不由得喜欢上他了。
馨儿在那一刻就知道，书奇比父亲温仲诚更能让妈妈幸福，所以馨儿早就从心底里支持书奇了，她默默地祝福着妈妈，祝福妈妈从此可以在幸福中生活。
如鹃也在慢慢改变着。
如鹃很少再有从前那种可以吞噬她的寂寞，书奇差不多每天都来陪她。两个人在一起回忆起童年一些有趣的事，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欢乐时光。如鹃整个人都变年轻了，她再一次感到幸福的围绕。
楚云飞默默地关注着他的梦中女孩馨儿。近来，他也注意到了馨儿新的变化。他常开心地悄悄凝视她。
他发现，馨儿眼中曾经紧锁的深深忧郁，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替代那些忧伤的是满眼明媚，馨儿也因此显得更加美丽。
馨儿真是个迷人的小东西，她常让楚云飞几乎不能自已。从前，楚云飞常因她眼中的忧伤而忧郁。现在，楚云飞又不能不为馨儿的喜悦由衷感到高兴。
在楚云飞眼中，馨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万种风情在其中。她浅浅的忧伤，淡淡的快乐，无一不牵动着他的心。这叫人怎能不深爱这个女孩子呢。
馨儿和大学时一样，和楚云飞一起上课和聊天。他们谈话范围很广，却很少涉及感情和爱。馨儿对楚云飞也是一如既往的若即若离。她喜欢和他一起谈笑，却始终不让他走得太近。这给楚云飞带来了烦恼，可他就是无法对馨儿生气或离开她。他爱得太深了！
无论怎样发展，楚云飞都执着而又耐心地爱着。
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
下课后，楚云飞和馨儿一起走出教室，他们并肩走在校园中。天空蓝蓝的，鸟儿在树梢歌唱，花儿在路旁盛开，两个人都被校园美丽的景色感染着，心旷神怡。
楚云飞转过脸看了一眼馨儿，她正带着孩子一样的可爱表情，看一只白色小鸟飞过树梢，楚云飞心动不已，轻声对她说：
“你真像个孩子！”
“哦，是吗？”
“馨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林超打电话给我，说他和晓宁下周举行婚礼。”
“我已经知道了，昨天晓宁也给我打了电话，而且，还让我做她的伴娘呢。”
“是吗？这么巧，那我可要给你介绍一个伴郎了。”
“他是谁？”
“我！”
楚云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笑着问馨儿，
“意外吗？”
“没觉得，如果你说你要做新郎了，也许我会有点吃惊。”
馨儿顽皮地调侃楚云飞。
“唉！我倒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你得先帮我找到新娘才行。”
楚云飞看了一眼馨儿。馨儿可爱地努了努小嘴，
“你找新娘，干吗要我帮？”
“我们这么多年同学了，你对我应该是最了解的，馨儿，你说我该找个什么样的新娘才合适？嗯，应该像你这么高，有你这样的气质，和你一样爱穿白色的裙子，而且最好有你这样一头美丽的长发，你觉得怎么样？”
馨儿的脸红了。心中想着，这个可恶的楚云飞，本想调侃他一下，结果自己反而成了他打趣的对象。馨儿转头看着路旁远远近近盛开的繁花，不再说话，眼中却依旧含满了笑意。
见馨儿不语，楚云飞赶忙逗她，
“馨儿，别生气，跟你开玩笑的，下周末我们一起去参加晓宁的婚礼，好吗？”
馨儿这才点了头，楚云飞轻叹了口气，他再一次陷入烦恼。
和馨儿一起，他总无法表达自己对她的爱，怕被她拒绝，更担心因此连她的友谊也一同失去，楚云飞只好选择沉默。
他几乎可以洞悉馨儿所有的忧伤与快乐，却就是不明白，馨儿为何从不肯接受任何一个男孩子的爱。
读大学时，几乎全班男生都在倾慕她，可馨儿从不为谁所动，男生们都落得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馨儿决不是个轻浮的女孩。相反，她太矜持了，矜持到连和她相处最多的楚云飞，也不敢轻易对她表白。
楚云飞不得不自己烦恼着，一向有办法的他，这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超和陆晓宁现在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发喜帖、打电话、订婚纱等等许多结婚必不可少的琐事。
晓宁已经有几星期没见到馨儿，别提多想她。虽说常给馨儿打电话，可毕竟不像从前读书时，可以天天见面。现在工作了，自然而然忙了起来，再加上忙婚礼的事，连去看馨儿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晓宁从不曾忘记自己的好朋友，她一直想着馨儿和楚云飞的事，一个计划已经在她的心里慢慢形成了。
这天下午，晓宁和林超去逛商场，抱着大包小包往外走时，晓宁对林超说：
“毕业后再和同学们聚在一起，可真不容易！我真的好想馨儿她们。”
“和你一样，我也想楚云飞和郑浩他们，不知道花瓶在南方工作得怎样了？”
“但愿我们的婚礼他们都能来参加，这样就又可以聚在一起了。”
“是啊，我也这样想。”
“对了，林超，咱们去给楚云飞打个电话，今晚你陪我去找他，我有事要和他谈。”
“是不是为馨儿的事？”
“哦，猜对了，真聪明！”
林超得意地说：
“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你的想法？”
晓宁笑了，两个人一起走向电话亭。
晚上，梦园咖啡厅烛光如梦。
楚云飞、林超和陆晓宁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咖啡桌前，边聊边喝着咖啡。屋子里淡淡飘荡着理查德·克莱德曼浪漫的钢琴曲。小桌中央，依旧盛放着一朵美丽的红玫瑰。只是花儿虽依旧，时光却已辗转走过许久。
“林超，毕业后咱们有多久不见面了？我都在想念大学时光了。”
“你现在都读研究生了，不是比读大学更好？”
晓宁笑着问。
“读研究生是比大学轻松，可我还是挺想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同学们。”
“快别想了，你最想念的人，不就在你身边吗？”
林超喝了口咖啡，站起来对楚云飞说：
“云飞，晓宁有事要和你谈，我出去还有点事。”
“好，我跟晓宁接着聊，现在这几天，够你忙的了。”
林超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晓宁说：
“晓宁，你把你的计划快点讲给云飞，我过两三个小时来接你，把你送回家。不然就太晚了，别让你妈妈担心。”
“知道了，你去吧。”
晓宁清脆地回答他，她望着林超的眼神里，满是爱情的味道。楚云飞心想，真是幸福的一对！
林超走后，晓宁默默地喝着杯里的咖啡。她在思考着该如何对楚云飞说起。楚云飞等了一会儿，不见晓宁说话，他有些好奇地问：
“晓宁，你想告诉我什么计划？”
晓宁没有回答。她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楚云飞，很认真地问：
“班长，你喜欢馨儿对不对？”
楚云飞沉默了，他没想到晓宁会这样问。晓宁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楚云飞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追她？”
楚云飞脸上的笑消失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试过，而且不止一次，可馨儿却始终不肯接受。我已经不想再试，也不敢再试了。”
晓宁的提问，触痛了他心中最敏感的部分。
“还记得升大二的那年暑假，我往你家打电话，请你陪馨儿去海滨的事吗？”
“当然。”
“班长，我还没谢你一路照顾馨儿，使她平安回来呢。”
“正好相反，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因为那个暑假，已经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而且，是最美丽的一部分。”
楚云飞的眼前又出现那海边的白色小房子；海滩上的漫步；还有大海边沙滩上的小帐篷……这一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其实，早在大一的时候，我和林超就认为你和馨儿是天生的一对。我把电话打给你，是因为我对你非常信任和放心，更重要的是想给你多创造些接近馨儿的机会。”
“我明白，所以该由我来谢你。”
“这倒不用，馨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幸福！因为她这几年的不幸，已经够多了。”
“不幸？！”
楚云飞聚精会神又很紧张无比地倾听着。晓宁说出了他的心事，他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和她一起谈他心爱的女孩。
“馨儿上中学时，我们就认识了。我们在一个班，还是同桌，我们之间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和共同的话题，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个时候的馨儿，是班上最美丽也最快乐的女孩子，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喜欢她，她是那么善良可爱，又总是很开心的样子，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是忧愁，我们私下里都叫她‘开心果’……”
楚云飞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那是什么使馨儿眼中有那么多忧伤呢？”
“我们上高二那年，馨儿家里发生了一件极不愉快的事，馨儿父亲的女秘书爱上了他，成了他的情人……”
“后来呢？”
“这件事发生后，馨儿的母亲伤心极了，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因为馨儿的父母也是大学同学，他们也曾相爱过，而且，深爱馨儿母亲的另一个男人，好像还为此飞去了美国，可见当初他们的结合，也经历了一番风雨，馨儿的母亲一气之下，就同丈夫离了婚……”
“原来这样！难怪我问起馨儿家人时，她总避而不答。”
“是啊，我和馨儿在一起时，也从不提起她的家，我怕馨儿会伤心，因为自从馨儿父母离婚后，她整个人就变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连话都不愿讲。不久，馨儿的父亲温仲诚娶了他的情人，年轻的女秘书雅倩成了馨儿的继母，从此，欢乐就从馨儿眼睛里消失了。这件事对馨儿刺激很大，因为她从前曾有一个那么快乐的家，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会从馨儿眼中看到那么多的忧伤。”
楚云飞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馨儿竟然独自默默承受着如此多的伤与痛。
一切都不用再说了，他已经完全懂了馨儿。晓宁的话像是把金钥匙，轻轻巧巧地打开了他心中紧锁的结。
他在心底默默地呼唤着馨儿的名字。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呀！她美丽安静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受伤而又坚强的心，楚云飞更加强烈地被她深深吸引。
“馨儿的父母离婚后，有一天我们在一起温习功课。馨儿忽然问我：‘晓宁，你相信这世上有爱情吗？’我说：‘相信！’可馨儿说：‘我不信，也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情这种东西，这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神话。’当时，我和馨儿一样大，才刚刚十七岁。她的话我听不懂。因为我们都一样爱看《飘》和《红楼梦》，以前快乐的馨儿一直说，她的爸妈是如何相爱，这说明她在那之前是相信爱情的。她的话那时我不懂，直到现在才明白，馨儿的父母离异，她受的伤有多深。馨儿失去了幸福快乐的家，对于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不亚于失去了她的整个世界，就从那时起，馨儿变得无助而忧郁，父母的离婚，对她影响实在太大了……”
晓宁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她停下来，喝了一大口咖啡。她看了看楚云飞，只见楚云飞眼神愣愣地望着前方。
她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没一点反应。晓宁着急地叫了一声：
“楚云飞——”
楚云飞这才回过神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馨儿，但做梦也想不到馨儿竟独自承受着这么多深深的痛苦。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懂了她，楚云飞的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感动。
“晓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这傻瓜，赶快重新开始追求馨儿吧！你爱她，不是吗？”
“是的！”
楚云飞认真地答，他深深地注视着陆晓宁。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馨儿根本就不是不肯接受你或其他男孩子的感情，她只是受伤太深了，从潜意识里就在怕，她不是不肯接受，也不是对爱情毫不在意，恰恰相反，她是太在意了，在乎到还未开始就害怕失去，而如果从未拥有，也就不会失去什么了，所以她才会那样坚决地拒绝你，你明白了吗？楚云飞，赶快去告诉她吧，对她说，你爱她！”
“谢谢你！晓宁，你是个天使！”
如果在两三年前，楚云飞早就跑去找馨儿了。可现在，楚云飞平静而深沉地坐在那儿喝着咖啡，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晓宁琢磨不透。
“怎么样，谈完了吗？”
林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用一只胳膊拥住晓宁的肩：
“该走了，宝贝，你妈妈肯定已经等急了。”
楚云飞站起来，微笑地对林超说：
“走，我送送你们。”
说完拍了拍林超的肩。
“你可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小心看好你的姑娘，当心不留意被别人抢走了。”
“放心吧，monitor，晓宁是谁也抢不走的，这辈子我要定她了！”
林超一边说，一边拥紧了她。晓宁朝着林超翻了翻白眼球。楚云飞和林超都笑了。
三个人一起走出咖啡屋，走向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
楚云飞送林超和陆晓宁上了公共汽车。林超从开着的车窗探出头，朝楚云飞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