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是她和妈妈一起种下的花呀。馨儿高兴极了，轻轻用手指抚摸着花瓣。
她回过头，对正站在身后笑望着自己的晓虹，投以感激的一笑。
漫长的暑假开始了。馨儿打算再去妈妈那儿住几天。她实在不喜欢住在这所大房子里，更不喜欢每天看到雅倩。
在这里，馨儿又变得敏感而忧郁。
馨儿拿起听筒给妈妈的单位打电话。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请问你找谁？”
“我找闻如鹃。”
“你是哪位？”
“闻如鹃是我妈妈。”
“哦，是馨儿吧？真不巧，你妈妈出差去了。”
馨儿有些焦急地问：
“那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这次去得挺远的，任务也多，大约得一个月吧。你有什么事吗？等你妈妈回来了，我帮你转告她。”
“谢谢你，不用了。”
馨儿失望地挂上电话，心中满是说不出的失落。暑假不能去妈妈那儿了。妈妈不在，馨儿非常发愁这些日子该怎样度过？
雅倩表面对她很亲切，也很客气。但馨儿和雅倩都知道，她们都在同一房间时，对方是多么地不自在。
这几天，馨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郁郁寡欢。甚至连饭也不愿意下楼去吃，而是让晓虹送到她的房间里。每次吃到一半，就不想再吃。馨儿很快消瘦下去。
温仲诚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
有天晚上，馨儿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馨儿问：
“是谁？晓虹吗？”
“是我。”
门外传来温仲诚的声音。
“门没锁。”
温仲诚推门进来，看着才几天就消瘦下去的馨儿，温仲诚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不开心吗？馨儿，为什么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哦，没有。”
“馨儿，你本来就已经偏瘦了，不能再瘦下去了，有什么事不高兴，可以告诉我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妈妈了。”
馨儿一提到如鹃，温仲诚的头就低了下去。是他对不起如鹃，他给如鹃带来的痛苦，已经够让他内疚的了。看着自己惟一的女儿，也因为他的过错如此痛苦。他不由得不在心底深深忏悔着。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馨儿，如果和妈妈在一起你能过得快乐些的话，我明天就派车送你过去。”
“没用的。”
“为什么？”
“妈妈出差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温仲诚沉默了，想了一会儿说：
“不能这样，你不能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不你可以叫上晓宁，一起去旅行，散散心，怎么样？上一次你回来时不是说，你们春游玩得很开心吗？”
馨儿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这倒是个好主意。她要走，她真的想离开这个家。她受不了这里的气氛。她要飞得远远的，离开这里。这儿是没有她的位置的。在这所豪宅中，她已经成了多余的人。
馨儿望着温仲诚欣然一笑：
“好，过会儿我就给晓宁打电话。”
温仲诚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馨儿拨了晓宁家的电话号码，电话铃响了。
“哪位？”
是个男孩的声音。馨儿叫了起来：
“林超！”
“你怎么知道我，你是哪一位？”
“我是馨儿，晓宁呢？”
林超叫着：
“晓宁，电话，馨儿来的。”
正在削苹果的晓宁跑过来。她顺便把手里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林超，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嗨，馨儿，你好吗？”
晓宁声音甜甜的，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还可以。晓宁，林超在你家吗？”
“是啊，我妈妈想见见他，她想省下一笔电话费呢！”
晓宁开着玩笑，调皮的样子一点都没变。林超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她朝林超做了个鬼脸。
“什么电话费？”
馨儿一头雾水。
“哦，也没什么。馨儿，你找我有事吗？“
“有一点，是这样的，爸建议我暑假出去玩一下，让我给你打个电话，看你能不能一起去？”
“哦，馨儿，林超想带我一起去南方度假，他想让他的爸爸妈妈见见我。对不起，馨儿，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没关系，祝你玩得快乐！”
馨儿沉默了一下喃喃地说：
“看来，我只好自己去玩了。”
“嘿，馨儿，你独自一个女孩，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好好玩，晓宁，代我向林超问好！”
“喂，馨儿……”
任凭晓宁怎样叫，馨儿已经放下了电话。
馨儿靠在床头，怀里抱了个松软的靠垫，独自忧伤着。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好朋友也失去了？晓宁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林超。
床头小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来。馨儿吓了一跳，她拿起听筒，是晓宁：
“馨儿，你真的决定要去了吗？”
“是的。”
“你想去哪儿？”
“我想到北戴河去看海。”
“什么时候？”
“明天。”
“馨儿，你好好保重自己呀，路上小心些。”
“谢谢你，晓宁，我知道了。”
“也祝你玩得快乐！”
晓宁在电话那边调皮地说。
“Thank you！晚安。”
“晚安，馨儿，做个好梦！”
馨儿放下电话，收拾好简单的行囊，然后躺在她白色的小床上。天上的星星很美很美地闪烁着。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馨儿这样想着，睡着了。
火车站里人潮如海。馨儿顺利地买了票，独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
开车的时间到了。馨儿背着简单的行囊检完票，登上了火车。
这列火车是专门开往秦皇岛的旅游空调车。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感觉很舒适。盛夏的炎热，也被抛在车窗外。
馨儿按着车票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这车是列双层列车，馨儿的位子在上层又正巧靠近窗口，是馨儿最喜欢的位子。她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坐在位子上安静地望着窗外。
馨儿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将要独自面对未来的一切了。在海滨，所有的事情得自己一个人来承担了。馨儿有些兴奋又有点紧张。
她专注地望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再有几分钟她就要离开这儿了。她有一点点眷恋，也有些如释重负。
在未知的前方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再有忧伤跟随。
忽然，对面有个男孩的声音问：
“请问，这儿有人吗？”
“没有。”
馨儿轻声回答，依旧望着窗外。有人在她对面坐下，馨儿也没太留意。
列车启动了，越来越快。眼前熟悉的一切很快被甩到了身后。馨儿沉思着，幽幽地叹了口气。列车已经离开城市很远了。现在，车上只剩下了孤孤单单的自己。
不经意，馨儿望向坐在她对面，刚才和她说话的人。
馨儿立刻惊得呆住了。
馨儿疑惑地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她对面坐的男孩，竟然是楚云飞。他正望着她微笑呢。
“这，这，不可能有这样巧的偶然吧？”
馨儿喃喃地说。
“是吗？”
楚云飞静静地笑望着她。馨儿好奇地问：
“你去哪儿？”
“和你一样，到海滨去度假。”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海滨？”
“这是我的秘密！”
楚云飞朝她神秘地一笑。馨儿心如电闪：
“天啊，是晓宁！”
“馨儿，你真是太聪明了！”
楚云飞惊叹地叫起来，馨儿没说话。
“晓宁实在不放心你独自去闯，她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
“所以，你就来了？”
“是啊。”
馨儿咬了咬嘴唇。这个晓宁，等回去再跟她算账。馨儿在心中暗暗地想。楚云飞从包里取出一听可乐，拉开拉环，递给馨儿：
“天气太热了，喝点饮料，是冰的。”
馨儿默默地接过来。楚云飞又猜对了，她果然没准备这些东西。他真是个太细心的男孩子。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些校园里的事，但是他们都尽量避免谈论关于感情的话题。
在天已快黑下来的时候，列车驶进了北戴河车站。
楚云飞背上自己的背包，另一只手拉着馨儿的，和她一起走下火车。他们随着人流，走过一条长长曲折的通道，出了火车站。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楚云飞和馨儿商量一下，两个人登上了开往海滨的中巴车。在那里，明天早晨一起床，就可以看见大海了。
在小城海滨，馨儿和楚云飞下了中巴。
小城的夜晚宁静祥和，完全没有他们所居住的北京城那么多的噪音与喧闹。楚云飞和馨儿相视一笑。
他们走进一家旅馆，想要住下来，明天好去看海上日出。
没承想，服务员竟告诉他们，现在正是旅游旺季，他们的店已经客满了，请他们到别的地方看一看。
楚云飞和馨儿失望地走出那家旅店，背着背包又走进另一家客栈，没想到跟前一个旅店的情况差不多。
他们连问了几家旅店，都没住的地方了。有一次，他们走进一家旅馆的时候，管理员刚刚把最后一套房间订了出去。
楚云飞和馨儿又回到了大街上。
馨儿已经累坏了，她开玩笑地问楚云飞：
“我们今晚，是不是得睡在大街上了？”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睡大街的。”
楚云飞跑到前面，问一个正在走路的中年人。街上行人很少，夜已深了。
“请问在哪儿还能找到住的地方？”
中年人对他说：
“在这样的季节，旅店可能都满了，而且大晚上的也不好找。你们可以试着到海边出租帐篷的地方去问一问，说不定还有富余的。”
“谢谢您！”
楚云飞开心地向中年人道了谢，跑回来对馨儿说：
“走吧，我们去海边看看。”
馨儿打趣地问：
“怎么？今晚我们不睡大街，而是改睡沙滩了吗？”
楚云飞也开着玩笑：
“对呀，睡沙滩总比睡大街舒服多了！又柔软，还能闻到大海的气息呢。”
馨儿看了一眼面带着狡黠微笑的楚云飞，没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向海边走去。
那个中年人的话是对的，这里果然有散落在沙滩上的一个个小帐篷。馨儿高兴地拍起了小手，楚云飞微笑着望她。他们终于租到了一顶空的小帐篷。
走到帐篷门口，馨儿脸红了。
她从没有和男孩子在一起呆太久过。现在，居然要和一个男孩子睡在同一顶帐篷里，度过漫漫长夜，她开始心跳。
楚云飞感觉到了馨儿的紧张，温柔地说：
“你睡吧，我坐在外面为你守夜。”
“那怎么行？已经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你一定也累了。”
“没关系，你一个人睡在里面。今天我们只租到这个帐篷，明天天亮后我们再去试试运气，我还是在外面守夜吧，我真的不累。”
馨儿垂下眼帘，
“你要是不睡，那我也不睡了，还是陪着你守夜好了。我还没谢谢你陪我一起出来呢，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样才好？”
楚云飞怜惜地摇了摇头，率先钻进了帐篷，打开里面的睡袋。馨儿也跟着钻了进来。两个人都沉默了，没再说一句话。
他们并排躺下。楚云飞靠近帐篷的边缘，尽量不去触碰馨儿的身体。
楚云飞和馨儿静静地和衣而卧，谁都没再说什么。躺在温暖的帐篷里，能够听到海风吹过和波涛拍岸的声音。
楚云飞久久不能入睡。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竟然和馨儿一起睡在海边的同一顶小帐篷里。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心爱的馨儿就睡在身边，那样纯情而安静。馨儿馨香的少女气息淡淡飘过来，她就像一朵在黑夜里静静开放的花。
楚云飞听着累极了的馨儿渐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甚至不敢回头望一眼。睡梦中的女孩，她是那样清纯，那样的纤尘不染。楚云飞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担心任何一种念头，都可能会玷污了纯洁的馨儿。他极力压抑着自己想抚摸馨儿美丽长发的愿望，静静地倾听着帐篷外面的一阵又一阵的海涛声，无法入眠。
楚云飞早早就醒了。他几乎一夜未睡，却依旧神采奕奕。
看到东边的天空慢慢开始发亮，太阳快升起来了。楚云飞轻轻钻出帐篷，然后轻唤馨儿。馨儿睁开眼睛，扭头一看身边的地铺上已经空了。楚云飞在帐篷外唤着她的名字：
“馨儿，快点起来吧，不然可就看不到日出了。”
馨儿赶紧坐起来，灵巧地钻出小帐篷。
帐篷外的海面上，橙红色的太阳开始一点一点浮上海面，近处的天空也被染成了玫瑰红色。
楚云飞和馨儿并肩坐在沙滩上，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初升的太阳。红日像一个燃烧的火球，终于一下跳出了水面。
两个年轻人欢呼起来。沙滩上其他观日出的人，也远远近近地欢呼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了。
在这幸运而又美丽的一天里，馨儿和楚云飞终于找到了他们梦想中的房子。
那是离海边不远的一座白色小楼，是属于个体出租。房东是本地的渔民，有一个十二三岁可爱的小女儿。他们在春秋冬三季，自己住在这幢白色的小屋里。每到夏天旅游旺季，就搬到楼下的厢房居住，把房子租给外地来海滨旅游观光的游客，以增加收入。
馨儿对自己的房间满意极了。她的房间在楼上，推开白色的小窗，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大海和蓝天。楚云飞的房间在楼下。
又一次看到馨儿开心的笑，楚云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在心底默默地祝福：馨儿啊，馨儿，愿欢乐永远伴你的左右！
馨儿在房间里换好泳装，她想去游晨泳。她在泳衣外罩上一条长裙，然后走下楼梯。楚云飞已经在楼下等她。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们走过一条热闹的小街，穿过小街就可以径直走到海滩上。
“云飞，你瞧！”
馨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叹。
楚云飞顺着馨儿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女孩正穿着暴露的泳装，就在小城的街头招摇过市。不一会儿，馨儿就发现，远处又过来一个这样的泳装女孩。
那女孩只在腰间绑了个色彩斑斓的救生圈，身上和头发还是湿的。显然刚从海里游泳回来，就这样毫不在意地在街头走着。
楚云飞有些不解地问：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你没看见街上的行人，和我们那里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嗯，这里的街道跟北京比好像太窄了点……”
楚云飞若有所思很认真地答。馨儿笑了，
“这儿可真是海滨啊，这儿的女孩子穿着泳装就这样子走在街头，却让人丝毫不觉得不自然，可如果在内陆城市，哪个女孩要是敢穿泳装上街，可能就要制造交通阻塞了。”
楚云飞也笑了，
“你的观察力可真厉害！馨儿，你可以当个女作家了，而且肯定是个好作家！”
馨儿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蓝色的大海就出现在前面。波光闪动，辽远无边，在极远处和蓝天相接连成一片，融合成一个整体。白色的海鸥鸣叫着，飞过海面。几朵悠闲的白云，在天空中徘徊。
馨儿是第一次看到大海。她立刻被大海的美丽震撼了，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沙滩上人很多，有大人也有孩子。更多的，是一对对年轻的恋人。
馨儿在一把阳伞下的沙滩上坐好，微眯着双眼，细细欣赏海边迷人的景色。楚云飞坐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