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馨儿的心平静极了。她已记不起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平静，没有这样开心过。大约有两年时间吧。这还是第一次，她感到源自心底的平和与快乐。但即使这样，馨儿的眼睛里还是有一丝浅浅的忧伤，挥之不去。
回到寝室，晓宁跑上来拥住馨儿的肩，晓宁在她耳边悄声说：
“我今天在图书馆见过林超了。”
“你们聊得还好吗？”馨儿关切地问。
“好极了！出乎意料的好。他真的很有思想。”
“那我就放心了。我早说过，你们最起码还可以做朋友。”
馨儿松了口气，在心底为晓宁祝福。
“馨儿你回来了。”
黄以珊问，宝宝也在上铺朝馨儿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已经快熄灯了，只有叶红还没回来。
隔壁传来吉他的声音，是从右半边的男生楼里传来的。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黄以珊就知道是郑浩。黄以珊心中充满了柔情，她倚在枕头上，抱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翻着，心却早已沉入到音乐声中去了。手中那一页书，过了十几分钟还没翻过去。
“刷”地一下，整座楼都黑了下来。
已经熄灯了，叶红还没有回来。
“遭了，叶红肯定是被关在外边了。”
馨儿担心极了：
“她一个女孩，被关在宿舍楼外可怎么办？她家在南方，本市又没亲戚，晚上怎么过？”
晓宁和以珊也有些着急。只有宝宝在床上躺着不做声。
“我出去找她，或是找女生楼的阿姨给开一下门，单凭她在外面叫门，是不可能给开的，因为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
“我也听隔壁的小芳说过，她们宿舍有个女孩昨天回来晚了点，门已经锁了，结果她一个人在教室里坐了一夜……”
晓宁的话还没说完，馨儿已经披上了衣服，穿好鞋子向门口走去。
“馨儿，我和你一起去。”
晓宁也从床上爬了下来，点上一支红色的蜡烛。
馨儿的手握在门柄上，她还没用力，门已经自动开了。叶红走了进来。
“好险，差点就被关在外面了。”
“我们为你担心死了，叶红。”馨儿说。
“我没有看表，等我想起来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还好，总算在熄灯前赶回来了，阿姨正要关门呢。”
以珊温柔地笑了笑说：
“好了，没事了。睡吧叶红，明天还有课呢。”
晓宁重新敏捷地爬回上铺，吹熄了小红蜡烛。
熄灯了。郑浩停止了弹吉他，音乐声戛然而止。
“浩哥的吉他真是盖了！不愧是吉他王子，我还没听够呢，你再弹一会儿吧，我这儿有蜡烛。”
蓝桦平边说，边从枕头旁边摸出一支蜡烛，用打火机点燃。
“算了，都熄灯了，明天吧。”
“明天再弹明天的，你今天先弹会儿再说，好吧？”
楚云飞笑了笑：
“你喜欢就弹吧，声音轻一点就行。”
“瞧，monitor都发话了，弹吧，浩哥。”
于是郑浩在烛光中又拿起吉他。音乐又飘出窗外，随着夜风轻轻飘曳。
“雪绒花，雪绒花，
每天清晨迎接我，
你洁白又鲜艳，
看见你我多快乐，
我愿你永远开放，
可爱的雪绒花，
请为我故乡永远吐露芳华……
郑浩轻轻弹唱着，美国《音乐之声》的著名插曲《雪绒花》，动听而又深情。蓝桦平用力鼓掌。
郑浩的吉他声飘到了馨儿她们的女生寝室。黄以珊静静地躺在床上，倾听着郑浩的歌。
陆晓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翻身坐起来，用火柴点燃小红蜡烛，借着烛光爬下床。
“这帮男生，都熄灯了还吵，害得我觉都睡不着。”
晓宁紧皱的眉头没过几秒钟就舒展开了，晓宁边说：“看我的！”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一张浅黄色的碎花信笺。她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把碎花信笺折叠起来，三下两下折成了一只精巧的纸飞机。
“晓宁，你干什么？”馨儿问。
“你别问，等着看吧。”
晓宁拉开窗帘，光着脚丫踩在椅子上。窗户半开着。凉爽的夏夜的风，从窗口吹进来，舒服极了。晓宁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把纸飞机扔向隔壁那半边打开的窗口，然后又光着脚从椅子上爬下来，趿着拖鞋坐在馨儿床边。馨儿拉了拉她：
“来，上来吧，你还不睡，等什么呢？”
“等一个结果！”
晓宁干脆钻进了馨儿的被单，和她一起躺在床上，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不一会儿，男生寝室那边的音乐果然停止了，晓宁得意地笑了。
“怎么样，我这一招挺灵的吧？”
晓宁从馨儿的被单里钻出来，爬回上铺。含着得意的微笑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馨儿也笑了，心想：晓宁这鬼丫头，这样精灵古怪的点子也只有她能想得出。
那只浅黄色纸飞机，稳稳地从窗口飞进了紧邻的另外半边楼的男生宿舍，停在地板上。蓝桦平跑过去捡起它，展开。这是一张美丽的碎花信纸，上面写着几句话。
蓝桦平看完后，吐了一下舌头，把信纸交给郑浩。郑浩看了后说：
“睡觉吧！”
楚云飞拿过信纸，见上面写着：
“夜深了，月亮和小星星都已经睡着了，你们是不是也该睡了？”
只见信上还画着几颗可爱的小星星和一个弯弯的小月亮。小星星和月亮眼睛闭着，睡得很香。嘴角还微微向上弯着，含着微笑。好玩极了浪漫极了。
楚云飞也被陆晓宁浪漫的飞机信笺逗笑了，他噗的一声吹灭了蜡烛。整个学生公寓楼变得寂静无声。
雨过天晴的日子，阳光显得格外灿烂。
馨儿坐在自己的课桌前，晓宁那只懒猫还没有起床呢。教室里只有馨儿一个人，她打开背包拿出课本，然后拉开抽屉准备把包放进去，只见抽屉底有一封信。信封上工整地写着：
“馨儿小姐收。”
馨儿好奇地抽出信看了起来。才看了几行她的脸就红了。这是一封feelingletter。翻到最后一页，署名是H．P。馨儿没有再看，把信重新折好，丢进了背包。然后，馨儿拿出英语书看了起来。慢慢地，心又静如湖水。
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多起来。又过了会儿，陆晓宁也匆匆进来。馨儿没对她说起收到情书的事。她担心如果告诉晓宁，有点粗枝大叶的晓宁不留意对别人讲，很快同学们也会知道了。虽然这算不了什么，可馨儿还是不想说。她想下课后悄悄把信扔掉。现在的她，不能也不想去接受任何一份情感。
上午是张老师的课。快下课的时候，张老师说：
“同学们，从这周开始，你们住的寝室将要评选星级宿舍，你们可得做好准备，看看有哪几个寝室可拿五星级宿舍……”
学生们活跃地交头接耳。
“One、two、three、four、five，star，不知哪颗星属于我们？”
蓝桦平小声对坐在他身边的郑浩说。郑浩正看着坐在他左前方的黄以珊。
今天，黄以珊的披肩长发上很随意地别了只金黄色蝴蝶状的美丽发夹。以珊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那只金黄的小蝴蝶在头发上闪闪发亮，很是漂亮。
蓝桦平碰了碰郑浩，郑浩一愣问：
“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你觉得咱们宿舍能拿几星？”
“无所谓。”
“你真没劲！”
他又转头问坐在前面的楚云飞：
“你说呢，飞哥？”
“我说呀，只要你能把自己的床，还有书架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至少也是个四星。”
楚云飞微笑地答。
这天晚上，熄灯以后，隔壁没再传来吉他声。
自从接到陆晓宁的飞机信，郑浩只在十点熄灯之前弹吉他唱歌，熄灯后就安静地入睡。晓宁得意极了，又扔过去一只浅粉色的飞机信表示满意。
可没过几天，晓宁的烦恼又来了。
她们住的316已经成了系里的“名花室”。五个女孩也被那些倾慕她们的男生称为“五朵金花”，不停有大胆的“采花郎”前来采花。虽然不断遭刺，可仍络绎不绝。
女生宿舍是不允许男生进入的，可几乎每天晚上都有男生在楼下喊：
“316，温馨在吗？”
有时甚至每晚几个男生来找馨儿，吵得晓宁不得安宁。晓宁正烦恼着。忽然，楼下有人喊：
“316，陆晓宁在不在？”
是林超的声音。晓宁赶紧打开窗向楼下喊：
“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晓宁抓起背包匆匆下楼，林超正在楼下等她。
“我想和你一起去阅览室看书，去吗？”
“当然，我正好也想去呢。”
自从晓宁和林超和好如初后，她就再没穿过高跟鞋，几双美丽的高跟鞋都被晓宁锁进了衣柜。这样她差不多和林超一样高，林超还比她略高一点。
林超和晓宁肩并肩向阅览室的方向走去。
馨儿背上背包，今天晚上有课，她选修了英语。除去班上的英语课外，她还要每周三个晚上去上英语课。上了大学的年轻人，大多都在拼命地玩或花前月下地谈恋爱。能认真学知识的已经不多了，馨儿是其中的一个。
班里和她一起报名选修英语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楚云飞。在图书馆里；在馨儿常散步的草地；现在又是在英语课上……楚云飞总会出现在馨儿的身旁。
走进外文系楼，馨儿从开着的教室门口已经看到了楚云飞。正低头看书的楚云飞，像是感觉到馨儿的到来，抬头望向门口。见馨儿来了，他朝她一笑，指了指自己前面的一个位子。他已经为馨儿占好了座位，而且很聪明地没有让馨儿坐在身边。因为一般这样坐的，往往是恋人，馨儿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遭刺的男生们，都叫馨儿“冷美人”，楚云飞也充分感受到了馨儿的若即若离。但他感受最深的，却是馨儿的忧郁。
楚云飞常常能在馨儿的眉间眼底，捕捉住一丝淡淡难解的忧伤。他惊奇于一个女孩的眼中，怎能承受得了这么多的忧伤？
他不能不被馨儿所吸引。在他看见她的一刹那，她长发飘飘，一袭白衣，喘息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一刹那，他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他渴望全身心地接近这个女孩，了解这个女孩。他想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会藏着那么多的忧郁？他要为她减轻或抹去她眼底的轻愁。
抬头看见馨儿的一瞬，他在心底喊着自己的名字：楚云飞啊，你完了！你已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