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给朋友的一封信
匆匆看完信，在上海拥挤的公交车上。中午时分，有着淡淡的春日阳光。相信我眼中有光在游离，长时间地停顿而非沉默，什么都不想，空白的状态。
中午逃出校园，去取笔记本电脑，为了帮一个朋友，我必须在十五日内将一万五千字拼凑在一起，让它们歌唱或哭泣。其实我本来已经推掉一切的约稿，因为我不要赚钱不需要出名，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希望暂时与这些外界杂乱的事毫不相干。这次的获奖是一次奇迹的发生。真正明白自己是拿了奖之后，没有一点点的高兴，而是感动，大彻大悟的感动。17年来，一直是他们在付出，自己在索取，从来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欣慰的。那天，新概念颁奖的现场——徐家汇青松城大酒店的百花厅，让我收获的不是获了奖，而是两个字——感恩。他们终于有一个可以放松的笑的机会了。仅仅如此。获奖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幻影，因为觉得自己写得很差，可能评委的眼光有所不同。平时我有那么多字不会写不会念，语文差到如此之地步，文章却能脱颖而出？难免让人觉得可笑，真的让人觉得可笑。只是命运的一次垂青，惟有感激。2005年1月30日，也就参加复赛的那一天，我的日记只有一句话“终于明白，参加《新》的目的不是获奖，而是为了结识朋友”。后一天的日记中有一句话，周围都很空，我说，“这是一次经历，我特别希望与谭分享。
而他，不在。”
谭，不是像你所想的——“你获奖了，从一个角度你便成了名人，不可否认。”不是的。遇见那么多年轻的人，嗅到一种青草酸酸甜甜的味道，不同的笑脸，却都灿若阳光，感受到一种氛围，它感染着你，舞动你的心襟，你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虽然我记得那些日子的上海寒冷至极。忽然之间，如同蚕的一次蜕皮，身后有莫名的大风，带着死亡的急速席卷而来，一些东西就飞一般地弃我而去了，根本来不及挽回。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长成只是短暂的一瞬。新概念让我真切地体会到成长脉动。你说你想当个孩子，永远是个孩子，可我已经在渴望长大。“也许是因为孩子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每当我想放弃，想犯错，想逃避的时候，便可以自我安慰”，可是我们终有一天要学会面对，想你并非不知道，社会它很真实，它就在你的面前。人生之路是不断地获取与丢失，没有什么你可以私藏，时间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你只是路过。所以告别是为了更好的开始，而没有选择的权力，告别是宿命，是既定。但告别它并非就是消极的，它是美丽的，可能就是人生的转折点。你说“但愿你别那么早向你的过去挥手告别”，现在你是否可以明白，我只是沿着生命铺展的方向前行，我们都没有能力干预抵抗。叔本华说人生是一场悲剧，因为生即是为了死；而他的徒弟尼采说，既然如此，何不死得轰轰烈烈？都这样的正确，但我比较悲观，已经开始有轻微周期性的忧郁症。幸福是虚幻的，惟有痛苦才是现实的——非常赞同，幸福只是抵达的那一刻忘却了伤痛，而痛苦却可以让人们一直一直的清醒。
从前你是一数学课代表，后来你是一语文课代表，再后来你写的是全班最好的东西（至少我这么认为），今天你却对我说，写好应试作文，不准备写别的东西。那时候，是我们一起从第一届新概念看起的，你是我第一个告诉有关我想参加新概念的人，直到投稿、入选我都一直和你保持着联系，可是你今天你竟对我说这个！对于我，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是你没有机遇不够自信，还是在向现实妥协？你绝对有这能力！但也许就是这个样子。抬头看天空，淡得很空虚。有时候，写字是一种自残，挖掘自己，越来越深，越来越痛，要命的是依然清醒，清醒地看见那些——怎么说呢，好听点，灰色的阴影。你没有继续意味着一种自救，从某种角度上说是。运动一直都比文字健康，能轻易获取，而文字，和它玩久了就发现，它其实很苛刻，而且它会渐渐操纵你。继续你的乒乓吧，我也比较喜欢呢。听你说我才知道世乒赛要在上海举行，你说你希望我能成为志愿者是胡思乱想，其实你还是那么好好地想了一下——也许我能替你要到王皓或牛剑锋的签名，呵呵。我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办这事的途径，觉得可能性真的很小，即使有机会。抱歉了。
写信的时候，有在隐忍，眼睛有一次次湿润的冲动。你的信常引发我对某些事物的重新思考，比如这段日子，一直在试图寻找自己究竟在哪里，可是找不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今天的，而未来又会怎样。网上的朋友一直在开导我，他们说，不要想太多，你还是个孩子；他们说，人生正是因为未知性和不确定性而充满乐趣……可关键是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又是一个过程问题。有时候我是这样讨厌自己，我严格地要求她，她却总是做得不够好。何时，肉体才能遇见灵魂，并与之重合，我的精神一次次的无助询问，一个如此丑陋，一个如此美丽。
原来，人活着竟是为了找寻自己。
生活的空虚让我常常胡思乱想，我真的改变得面目全非。从未想过会改变得如此唐突。我说一些新的元素掺入了我的生活，无论愿意与否，我都得改变。高一，疯狂的想你们，也没想过要长大。几乎终日缅怀过去；高二，强烈地要求长大，看那些同龄人才知道自己多么浅薄鄙陋。我要经历，我要长大。那天，还有那天，黄荣和孙晨来电话，他们说，你的声音老了。然后是无尽沉默。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哭泣，因为才发现过往已成为黑白的断影，它们在眼前飞速掠过，无法连接。然而走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再回头，再也回不去。
我们常常看到自己，在隔岸观望，之间是时间决裂的痕迹。
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自习，我都在给你写，却还没写完。下节体育课，不想继续，想要去吸两口新鲜空气，晚上将要开始写稿，1.5万字呢。一直很看重朋友，觉得友情比爱情重，但又与亲情不能相提并论。既然小树说写稿是对朋友的一种帮助，于是也就决定写了。小树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他是骑着马从内蒙到北京再坐火车抵沪的。一等奖，他拿得很理所当然。所以就写吧，其实是凑字，一个不会写小说的人，一个以后不打算从事文字工作的人，有损形象啊！不过喜欢忙碌，越累越好，累了就不再会有时间空空地瞎想。
我想说，我一直在告别中。告别了南京，一个生活了近16年的城市，这才发现其实告别很容易，但它并不代表忘却。生命因为流动而美丽，将来也不知会再告别哪些城市，只是不想做长久的停留。水瓶座的人流淌着好奇的血液，他们崇尚新奇与自由，害怕背负陈旧，特别是陈旧得发沉的感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初三七班的你们就会走失。不会的，十五六岁的你们一直活在我的世界中。记忆是种神秘的物质，它带给我们的虚幻影像我们曾经真实的拥有，现在再伸手企图去把握，剩的只是虚妄。记忆是诱惑。那些你所提及的，有关光芒与刺痛，我想我明白。你放心，我一直是个失败感很强的人，不张扬，更不会沾沾自喜，有的恐怕只能是look down on my self。
其实，我还在有意识无意识地等待，一个机遇或是一个人，能够帮助我，至少让我看清自己。
知道省重点的你们，少有空暇思考这些。今天说了我所想的，我是如何被自己所困顿的，却依然希望，你能专心于你的学业，而非像我这样，终日迷茫。不要看着我的信进行什么无谓的思考，毕竟高二下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北广在哪里。应该是北传了。迟疑了半天，还是打算问你，如果北传认可新概念，给获奖者以入学的优惠，你会不会考虑参加下届的新概念。也许你还是别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当然不是你不行，而是也许你真的不该分心。
我只能无语，就像一些事一些人注定错过，惟有黯然。
向前走吧，不要回头。
朴树唱：这是个旅途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在这条茫茫的不归之路
还记得吗，我给你抄过。快有大半年没听了，想想它和朴树的声音曾陪多少人这样一路走来呢？你给我抄的As Tears Go By让我意识到有时候是真的想要泪流满面，但是又不行。世上有这么多令人情不自禁伤怀的事和物，不能都为之流泪吧。
中午收到你的信——新学期的第一封信，五点差十分的时候回好，明天托人寄出。
只是心情不曾轻松。成长从来不是易事。
作者简介
赵艺婧，一个自称简单单一的女孩子，没有太多的历史，没有太繁复的信仰。喜欢和人周旋似的讲话。爱称别人（同志）。获得第七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在上海萌芽高中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