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命运 她曾经答应在这里等他(1)
那天晚上她没能把照片拿给谢家玮看。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与谢家玮在书房谈话，直到天快亮才离开，然后回客房睡觉去了。上午十点，林洁开车带着他们离开本市，沿着东线高速公路驶向南部的度假胜地。
“这些日子爸爸妈妈，还有你们两个都很辛苦，也该去外面散散心了！”林洁那天的心情特别愉快，话也比平多了一些，“爸爸在亚龙湾开会，有家酒店特地留他多住几日，说是要指导工作。我就想着趁这个机会，也带你们过去玩玩。那里的大海和沙滩，可比咱们这儿的强多了。”
“妈妈，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去趟七连屿？”林媛静抓着谢家玮的手，开心地说，“从航拍的图片来看，那儿的海景真是美极了！绿色的岛礁，白色的沙滩，岛礁边上是浅绿色的海，再往外又变成了深蓝色，真像是一个梦！我一直想做那样的梦！”
“不急，不急。”林洁笑着说，“省里很快就要开辟去西沙的旅游专线，新的游轮正在建造中呢。你的这个梦一定能变成现实。”
这时轿车穿过一处飞架而起的桥梁，一列动车从头顶呼啸而过。林媛静兴奋地大喊：“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们坐动车好不好？听说既豪华又舒适。”
“好，好。”林洁笑着说，“只要你喜欢，妈妈就陪着你坐一回。”说着回头看了谢家玮一眼：“家玮你呢？喜欢坐动车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家玮，这时笑着说：“只要阿静喜欢，我就喜欢。”
林洁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地说：“趁着年轻，好好相处吧。青春这个东西，就像一道烟尘，说没就没了。还有爱情，希望你们相信它的存在，谁都不要辜负对方。”
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酒店的陈总和林北方一起陪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饭后他们来到林北方的住地——酒店特意安排的一处别墅式的客居，有独立的园林、泳池、桌球室和健身房。高高的院墙遮挡了外面的世界，别墅建在水的中央，许多五颜六色的金鱼穿梭在荷叶的中间，一座造型别致的白色小桥把别墅和绿岸连在了一起。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里分别睡了几小时，下午四点的时候，两个人来到了海边。
“你听见我妈妈说的话了吗？”望着头顶连续飞过的几只海鸥，她笑着问他。
“你妈妈说什么了？”
他把目光从远处的海上收了回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她。
“趁着年轻，好好地相处吧。”她重复着林洁上午说的话，“青春这个东西，就像一道烟尘，说没就没了。还有爱情，希望你们相信它的存在，谁都不要辜负对方。”
“我辜负你了吗？好像没有哦。”
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的脸红了一下，语气也很生硬。她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滚烫的白沙，用力把它们撒向空中。在温和的海风里，它们像一道白烟飘向远方。等到它们消失，她才回过头来看着他。
“家玮，你爱我吗？”
“当然。”
他的回答简洁明快。这些日子，她总爱这么问他，他也一直这么回答，但是那声音里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也许这种问题问得太多了，谁都会麻木僵化呢。
太阳依然强烈，她站在遮阳伞的阴凉里，他站在阳光下，好像没有意识到日头有多么毒。忽然，他向前挪了半步，靠近了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他要吻她。她闭上双眼，等待着那个时刻。可是什么也没发生，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皮肤强烈地感觉到那双手的冰凉。他把她轻轻推倒在伞下白色的休闲椅上。
“我去给你要杯饮料。”他说着朝远处走了几步，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朝一位服务生挥挥手：“帅哥，给我们来两杯冰冻柠檬茶。”
然后他又走了回来，表情看上去很是平静，躺在她旁边的另一张休闲椅上，闭起了双眼，似乎想要睡上一觉，又似乎想要静静聆听大海的涛声。过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她正安静地盯视自己，他那墨玉般的瞳仁里忽然闪烁出一缕孩童般纯真的笑意。
“干吗这么看着我？”
“你相信永远吗？”她突然问他。
“相信。”他的眼睛望着天空。
“家玮，”她把目光调整到和他一样的高度，“大海就在我的面前，你呢，就在我的身边，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现在就是永远。我希望这一刻变成永恒，把它刻在天空里。”
“天空是虚的，怎么刻啊？”
“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会变成夕阳，等它落入海里的时候，星星和月亮就要升起来。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刻呀。”说到这里，她爬起来走到他的身旁，双腿跪在湿热的白沙里，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人的一生里，这样美好的光景能有多少回呢？家玮，要是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俩该有多好！”
他感觉到耳朵被她的泪水弄湿了，伸出一只胳膊抱住了她的腰，悄声安慰她：“你看，现在不就是我们两个人吗？”
她突然破涕为笑，趴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可人的小鸟：“现在的世界，除了海的声音、风的声音、树的声音，就剩我和你的声音了……哦，还有白沙的声音。”
“白沙还有声音？”他脑袋微微扬起，笑着问她，“我怎么没有听到过啊？”
她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很神秘地看着他：“你必须静静地用心去倾听，特别是在有月光的夜晚……白沙也会唱歌……”
“哦，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喽……蓝珊瑚也会唱歌，而且……”
两个人的谈话忽然被服务生打断：“先生，您要的两杯柠檬茶送来了。两位请慢用。”
晚宴设在酒店泳池的边上，几棵十多米高的椰子树下。陈总亲自作陪，餐桌上摆放着多款时令海鲜，有南沙群岛的星斑、老鼠斑，西沙群岛的红蟹、大花蟹，还有黄岩岛泻湖里的白贝，菜式非常丰富珍奇。席间，陈总笑眯眯地望着谢家玮，中午吃饭时他只顾着与林洁寒暄，忘了问和林媛静坐在一起的谢家玮是谁家的公子。林洁这时主动给他做了介绍。
“他爸爸就是你的老朋友韩栋。”
“哎哟！”陈总闻声一下子站起来，走到谢家玮身边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帅哥，我和你爸爸那可是铁打的关系。你看我这酒店，就是你爸爸的公司盖起来的。”
“家玮！”林洁对谢家玮说，“这位是陈伯伯，你爸爸的好朋友。”
谢家玮站起来对着陈总鞠了一躬：“陈伯伯好！”
陈总笑嘻嘻地回到座位上，仔细端详谢家玮片刻，转身问林洁：“这孩子还是像他妈妈，我说得对不对？”
林北方笑着插进来一句：“岂止是像，简直是太像了。谢杏芳年轻时可是响当当的大美女！”
谢家玮瞧见林洁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表情，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大着胆子问起她来：“林阿姨，你当年是不是很喜欢我那坏蛋老爸！听说他为了自己发家，骗了不少无辜的人……”
“胡扯！”林洁打断谢家玮的话，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就喜欢胡说八道！喜欢你爸爸的是你妈妈，怎么可能是我？”
林北方笑着拉拉林洁的衣角：“老林，小孩子说话都是没轻没重的，何必动气。来，大家喝酒，喝酒。”
两杯酒下肚，不胜酒力的谢家玮开始微醉，林媛静也进入微醉状态，情况只是比他稍稍好一些。他们再也不管大人们聊些什么，只顾对着满桌的海鲜大嚼大咽。谢家玮忽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从林媛静身上飘来，转过身去看她。
“你身上好香！”
“你才闻到啊？”她笑着对他说，由于酒精的作用，小脸蛋上浮起淡淡的桃红，在池畔灯光的辉映下，越发显得娇媚可人。
“怎么会这么香啊？”
“下午在沙滩上，海潮的腥味很大，所以你没有闻到。”林媛静眉飞色舞地说，“那时候，我身上就有这股味道了。咱们住的那栋别墅的边上，有座玻璃花房。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曾经去过那里。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满屋子摆放着许多漂亮的盆景。”她绘声绘色地告诉他，“其中有一盆最不显眼，也是最普通的花儿，却是非常非常的香艳。我用鼻子闻它的时候，衣服碰到它的花叶，结果粘染上了一身的香气。从下午到现在，香味一直挥散不去。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带你去看喽。”
“好啊。”
其实他早想离席了，他们吃饭的时候，几位大人时不时地提及他的父亲，他讨厌听到那个名字。路上她一直拉着他的手，在前面引导他，因为他总是走错方向。有时候见他走不太稳，她还会上前扶他一把，这时候他就会清醒一些，她身上的香味刺激了他的神经细胞。到了别墅外面，大门是关着的，他们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钥匙在林洁那里。她提议回去拿，他摇头说自己走不动了。
“那怎么办呢？”她侧着脑袋问他。
他抬头看了看院墙，突然心血来潮。“我们翻墙吧。”他的舌头有点大。
“翻墙？”她孩子气地笑了起来，拍拍手说，“好啊，好啊！”
两人到了墙下，他把她举起来放在墙头上，还没有放稳就把手松开了，她一声惊叫掉入他的怀里，两个人一起摔倒在草坪上。她压在他的身上，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今晚他醉成这样子，姐姐对爱情不忠的事，怕是也没机会告诉他了。
“家玮，你醉了。我还是找妈妈拿钥匙吧。”
“我没醉。”他摇摇头，随后拉着她一起站了起来，“这次保证不会让你掉下来。”
他又将她举起来放在墙头，等她坐稳了这才放手，随后自己也翻身上墙，跳进了院子。只听“扑通”一声，他跳进别墅的泳池里了。泳池的一角紧挨着院墙，他醉醺醺的，没有注意到，结果跳了进去。她一声惊叫，也跟着跳进了泳池。她知道他喝醉了，怕他被水呛着。沉入水底的时候，他忽然清醒了许多。看见她的身体下沉时，裙子像花朵一样朝上翻卷，美丽苗条的胴体没戴胸罩，绵薄的三角小内裤已经被水浸透。他在水中停留片刻，闭上双眼，刻意不再观看她的身体。等紊乱的心情平静以后，这才浮出水面。她也跟着浮了上来。
“你为什么不戴胸罩？”两人游到池边的时候，他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是女孩子啊？”
她上前抱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我有点累了，你抱我回屋吧。”
他先爬上岸，回头把她拉了上来，抱着她快步跑进别墅。她的房间在别墅最高层，倾斜的屋顶上开了两处巨大的天窗，月亮从那里照了进来，到处都是泛着光波的清泉。他把她放在地板上，让她站在月亮银白色的光影里，美轮美奂，犹如一位乘九天长风下凡的仙子。他如醉如痴地看了她十多秒，她美丽诱人的身体从湿裙子里透了出来，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感到头晕，要她去卫生间把湿衣服换了。她进去后，他坐进一张靠墙的藤制沙发里，闭上双眼，两只手放在太阳穴上，不停地揉着。迷迷糊糊睡了片刻，感觉她的一只胳膊搂住了他，接着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发现她光着身子趴在他的怀里。他推开她站了起来，命令她立刻穿上衣服。她笑嘻嘻地跑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穿着一条白底带花的连衣裙。
“好看吗？”她手拉裙角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他。
“你穿什么都好看。”忽然想起刚才的闪光，问她，“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是这个在闪啊。”她指了指放在床上的手机。
“你拍照吗？”
“对啊。我们拍了张合影。”
“什么？”他惊得跳了起来，走到床前一把抓起手机，“你疯了？光着身子竟敢与我合影？你是女孩子啊！”
那张照片是她用自己的手机拍的，床上的这部是谢家玮的手机。看见他捣鼓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张裸照，她笑着骗他说：“照得不好，我已经删掉了。”
他松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警告她：“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听见了吗？”
她点点头，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催他快去换衣服：“待会儿你陪我去海边吃烧烤，晚饭我没吃饱。”
他离开后，她关上房间门，把刚才拍的裸照传给了林媛丽，还特意附上文字说明：“姐姐，我和家玮这几天很性福！继续祝福我们吧！”
照片里她裸着上身，搂着昏昏欲睡的谢家玮，看上去很是亲热。拍照时她只是想给自己留个纪念，没别的意思，拍完后才意识到，这张照片竟然成了她是谢家玮女人的有力证据。姐姐看了以后，会更加相信谢家玮已经和她上床的“事实”。如果说两天前在天桥上姐姐对她的话还有些质疑，那么现在应该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了。她决定趁热打铁，待会儿吃烧烤的时候，让谢家玮看看姐姐那些不雅的照片。她相信看了那些照片，谢家玮对姐姐一定会彻底死心，从此一心一意留在她的身边。
烧烤设在酒店巨大的泳池边上，泳池建就在离海不远的地方。他们去的时候，只有不多几位住店游客在那儿吃烧烤。等他们要的东西端上来后，那些游客已经去海里游夜泳了。
“今天我请客。”见他吃得很香，她笑着对他说。
“哦，差点忘了。”他一边啃一只鱿鱼，一边看着她，“小富婆嘛。”
“不许叫我小富婆！”她噘起小嘴，眼睛上翻，“人家才十八岁呀，‘小富婆’多难听啊！”
“好好，以后不这么称呼你就是了。”
“家玮，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他不吃了，伸手抹了抹嘴巴，扭头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把手机递给他，心里怦怦直跳：“里边有个文件夹，不知什么人前些日子传到你的手机上的。你自己打开看吧。”
他看到了林媛丽那些不雅的照片，认出了那个拥抱她的型男就是古乖。他查看了照片的拍摄时间，两个月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已经相爱了，每天都幸福地黏在一起，她什么时候又扑进古乖的怀抱里？
“你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他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你了解她的为人吗？你说她是那种人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见她点头，他猛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围绕烧烤炉不停地转着圈子。看见他这一刻真情流露，内心十分痛苦，她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爱上姐姐了，先前他告诉她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都是安慰她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想到这里，泪水从她的眼角滚了出来，冰凉冰凉的，辉映着惨白的月光。就在她站起来想离开的时候，听到他开口问她，是不是真的很爱他。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看着他昂然的美，来势汹汹的眼神，看见一滴眼泪在月光下流出。她走近它，伸出舌头，把泪水舔进嘴里。他把她抱在怀里。她抬头看着他，无限情深地看着他。“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她小声回答。
他浑身一阵颤抖，不知为何一下推开了她，在她目光可及的地方，冷冷地望着她，随后又开始围绕烧烤炉转起圈子来。她感觉他此刻心情十分混乱，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茫然不知所措。“你真的爱我吗？真的吗？真的吗？”他一边转着圈子，一边不停地对着她重复这些话。
“我当然爱你！”她激动地大声回答他，“我就是爱你！爱你！爱你！我爱死你了！”
“是吗？哈哈哈！”他突然对着她放声大笑，“怎么证明你和你姐姐不是同一类人？怎么证明？”
“你说怎么证明？”
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着身边正在燃烧冒烟的烧烤炉，咬牙切齿对她说：“如果你不是那种人，就请把手放进炉子里……”
她一下睁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几乎是痛苦、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在海风的吹拂下冒着红光的炉火：“你想让我把手放进火里？”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说：“为了证明你对我的爱，还有对你姐姐做出的结论，你必须如此！你必须让我相信你！”
“可是，那样会很疼的呀！”她的小嘴翘了起来。
“你干，还是不干？”被痛苦深深折磨着的他，这一刻几乎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