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葵花泪(3)
禁不住道歉：“对不起，怪我多事了。”
好半天才缓缓回答：“没关系。”
“只是下次，请帮我推辞掉。”
不愠不火的语调，心里的石头总算着了地，夏影心里莫名的感激不已。“谢谢。”顺便给了男生一个灿若阳光的微笑。
第一次遇到这样古怪的女生。明明是帮别人送信，自己却局促得不行。明明是自己在拜托她帮助，她却反过来跟自己说谢谢。看到夏影抛给自己一个这样美好的微笑，男生也不觉地勾起个浅浅的弧角。
温暖倾泻而出，第一次感到这样令人疲惫的午后亦暗藏着这般庞大的美好。
【Part04】
然而生活终归只是生活，并未像小说预示的那样“情理之中”的发展。同桌仍是同桌，只是偶尔在走道上遇见学校的其他角落相遇，仍旧只是略略地颔首，或者轻轻地扬扬嘴角，或者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好”字，已足够让所有旁观的女生惊羡不已，而夏影自己亦认为这是上天给的一份不大却足够奢侈的礼物。
高三的篮球联赛，班上所有的男生凑到一起也不过只是六个而已，早已料到输的结局，然而幸好人数还是够的，至少避免了不战而退的耻辱。
好好打就是了。女生们对男生们说。然后目送这一只由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的男生组成的篮球队伍走上赛场。还未开始，已然被四下的观众偷笑了好几次。
从开场起便是意料的输球，只是没想过会输的这么惨，上半场结束，00：28。对方的女生吼个不停，挑逗与不屑漫天而来，自己也是有横幅有口哨的，只是输的球太多，女生们也没了那份兴致，甚至有的已经悄悄离场。更严重的是其中的一个男生还受了伤，膝盖上摔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血一直还在流着！裁判过来问，人数还够吗？不然取消比赛了。
众人一听，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夏影更是急得不行，猛然想到还有一个乔思年，四下望去，竟不见他的踪迹。如果他能来，夏影想，那就可以继续下半场的比赛了。
夏影急急忙忙的向教室跑去，打开门一看，乔思年果然在这里。此刻的他正安静的望着窗外，侧面美好的一塌糊涂。夏影像是突然有了救星一样，气喘呼呼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男生吃惊的回过头来：“怎么了？”
猛然想起他是新生，并不知道篮球赛的事，都怪自己大意了。不等男生再说话，夏影便上前拉住他，飞奔似的往体育场跑去。
莫名其妙的被众人当成救命稻草一般推到了赛场之上。匆匆忙忙之间，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乔思年的突然出现，立刻引起了全场的欢呼声，虽然是穿着校服上了篮球赛场，十几个人的堆堆里亦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的完美。即使下半场也一分不得，二班也赚足了面子了，班上有这么个人物，谁不忌妒啊？更令大家惊讶的是乔思年竟然球技了得。几露身手，便消了对方的锐气，赢得满堂的喝彩。女生们终于农奴翻身，先前准备的“武器”终于浓重登场，士气越来越足，最后竟压倒了对方的女生。可笑的是，对方的女生到了最后竟也跟着在喊：“乔思年加油！乔思年最棒了！！”
夏影想：“乔思年，这个男生——”
虽说有了乔思年这张王牌，但终究仍是力不敌众，结局以32：56二班落败。然而虽败尤荣，至少不会再有人看不起这个文弱的文科二班了。
剧烈的运动之后，乔思年的头发全部湿透了，丝丝缕缕的搭在额上，竟也会有种特别的帅气。才刚下场，纷涌而至递上来的水即刻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口确实是干燥的不行，然而面对如此壮观的场景，竟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放散出去，求救似的不断寻找，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人群中的夏影，心里竟会有种安稳的感觉，只是她远远的看着这边，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男生急忙用眼神示意了过来，夏影不免微微一笑。心里早以全然领会。于是找了瓶水赶紧递了上去。
乔思年不知为何的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没有接过递上来的水，而是拉住递上水的那只小手，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恐怖”的体育场。
终于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乔思年松了口气似的回过头来，却看到女生像是砸到了西红柿的脸。一瞬间放开了手。继而开始喝水，却被呛到不止一次。
【Part05】
莫名其妙的开始认真学习，认真听讲，认真笔记，认真看书，认真练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是不想和乔思年的分数相距太远吗？夏影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可是可以肯定的是前次因为语文测验，夏影在乔思年面前真是无地自容惭愧的想钻到地底下去。
乔思年漫不经心的一句：“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
夏影差点哭出来。
是那股倔强吧，夏影不想被乔思年看不起，是的，不想被他看不起。
夏影说：“乔思年，你不会知道你的一句话就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劲敌吧？”
男生淡淡一笑：“那很好。”眼神里满是信任。的确，他相信这个精灵古怪的女生，如果她想学，一定可以学得很好。
同寝室的姐妹们说夏影越来越漂亮了，也懂得积极向上了。夏影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不可置否的笑笑。表面上没有过多的表示，暗地里却是满心的欢喜。
自从那个叫做乔思年的男生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来到自己面前，夏影心里的那座冰冷的山峰就开始慢慢的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溢满了的温暖。
开始喜欢所有上课的日子，身边坐着乔思年便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与满足。常常会找一些古怪的题目去“认真”的请教，看到男生纠集的眉，心里便乐开了花。然而常常几分钟后，男生的眉目便散开，露出会心的微笑。夏影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继而又不嫌麻烦的去搜寻更怪的题目。一直以为是想让男生出出丑而已，很久很就以后才明白，这只是因为贪恋思年那淡淡的笑意，每每这时，心里总是涌着那么多的大团大团的柔软与温暖。
思年的数学好的出奇，而夏影的却是一团糟。很多次被迫的去听那些陌生的术语，可是过不了多久，女生便在绵绵的阳光下趴到了课桌上，男生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好看的手握住铅笔在自己的面前来回比划。仰起头来便看到阳光下思年长长的睫毛，奇怪的是它们好像忽然在自己的心里投下了长长的暗影，思绪又飘飞去了不明之处。不多时候，女生终于沉沉的睡去。
男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不忍吵醒夏影。居高临下的仔细端详，发现女生熟睡的样子圣洁得如同天使。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才刚触及细嫩光滑的皮肤，便迅速地抽回手来，心里暗暗地吃惊自己的举动，却也免不了会有一阵得意的窃喜。
夏影永远也不会看到那个午后的乔思年，那么复杂的表情那么红的脸。
【Part06】
时光一天天的飞逝，让人措手不及。走道里突然挂起了大大的倒记时牌：离高考仅有XX天。几个醒目的大字让人触目惊心。
很多次，夏影一个人站在倒记时牌下面，仰起脸来认真的望着那个不断减少的数字。52，51，50……37，36……10，9，8。
还有8天。
只有8天。
夏影感到眼睛微微发涩。时间啊，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仄仄地回到教室里，坐下，闷闷的生气。
“怎么了？”
夏影抬起头来，眼前的这张脸依旧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大概，还能如此清晰的看见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吧。想到这个，心里竟又有些微微的疼痛。
“这么好的天气——”
“阳光好温暖啊，真希望永远这样就好了——”
“当初选择来新园真是太明智了，呵——”
“夏影，打起精神来。”
这才是男生想说的话吧，夏影愣住了，然后突然回过头来急急的望着男生。
“如果毕业了，思年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如果毕业了，思年还会不会记得我么？”
“会。”
低下头来，大把大把的眼泪汹涌而至，一瞬间，女生泪流满面。
【Part07】
终于到了上战场的日子。早上去学校看到思年留给自己的纸条：
“夏影加油哦！抽屉里有苹果。”
总是舍不得多说点什么。女生苦笑了一下，俯下身去，果然看到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自己说过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只一次，他竟记住了。夏影心里暖暖的。
昏昏愕愕的两天。
考完英语出来时，夏影深深的呼了口气，十八年的努力啊，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了。
等待分数的日子是难熬的，夏影不知道如何才能消去那分不安与急躁，心里想着思年是否也和自己一样不安。想打通电话问候，拿起电话才发现手里空空如也。
终于到了领毕业证的一天。夏影早早的起床，精心的装扮自己，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学校里早已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围成群的闲聊、拥抱、哭泣。夏影无意于煽情的场面，目光四下搜寻开，却始终未找到想得快要发疯的那张脸。
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终于才知道那个男生不会再回来了。
“乔思年去德国留学了。是父母一早就安排好的……”
眼泪忽然决堤，众人皆惊措不已。
“没事，没事。”夏影一边解释，一边抹泪，然而这只是徒劳。夏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一点也不知道。
【Part08】
九月的时候，夏影拎起行李北上。姿态决绝而豪壮。大学相比中学而言，自然又是另一副光景。帅哥美女不乏其陈，然而夏影全然无动于衷。她早已不是那个花痴的少女。
也有不少男生示好，可是全都谢绝了。不爱，所以不想在一起。偶尔会想起一个叫做乔思年的男生，想起他清晰而好看的容目，心里慢慢地温暖起来，然后眼泪随之而至。
“如果毕业了，思年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会。”
他说他会记得。然而终究只是生命途中的过客吧，带来过阳光般的，然而当爱的种子开始萌芽或者早已蔚然成荫时却又忽然急急退场，且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除了记忆，只剩记忆。
夏影决定遗忘，有些东西已经随时光的匆匆而过而一起消逝了。那个名字却像是插在心坎上的针，每一次跳动都会伴有无可名状的疼痛。
夏影要拔掉那根针，然后开始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爱。于是，夏影告诉自己我已经忘记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只是现在，已经远远不及当时幸福。
大三的某一天，夏影做完家教回来，擦肩而过的是一个很清秀的男生。瞬间，脑子里竟又涌出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时光的盒子一下子倾然打开，所有的记忆倾泻而出，无可阻挡的气势。
夏影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走远，却始终不发一语。过了好久，直到男生消失在女生的视线里，完完全全消失在女生的视线里，终于忍不住掩了面，蹲了下来，眼泪铺天盖地而来，溢满了那段已经过去的所有时光。
单车岁月
很久很久以后我仍会想起那个酷爱蓝格子衬衣的男生。想起他清晰而好看的容目，想起他左耳耳廓上闪闪发亮的菱形小钻，以及，那个在车轮下碾展出绵绵温暖的夏天。
Partone：记忆里的少年
公元2002年6月8日，我第一次遇上那个叫做修北的男生。
夏日初临的季节，阳光有微微逆折过的痕迹。我梳好我的头发，系好我的鞋带，牵起我那只胖得吓人的猫，穿过西单20号的铁栅大门，在青桐巷口西单19号的地方停了下来。
穿蓝格子衬衣的少年正猫着背给他的那辆干净得恐怖的单车充气。“咯吱，咯吱”声音微小却清晰，懒散的空气里弥漫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明朗的气息。银色的车轴在阳光下发出明晃晃的光，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睁不开了。
半晌，瘪瘪的轮胎变得饱满了起来。男生扬起袖子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终于满意地站直了身来。好看的容目在一瞬间充盈了我的视线，微微红涨的脸，一时的错愕。
你挡着我的道了。
几乎是嚷嚷着说出口的，男生略显尴尬，垂下眼睑，看了看趴在我脚下已快熟睡的猫，然后握住车柄微微扭转，给我让出一条路来。实在不是很宽敞的巷子，不想男生太吃力，于是我抱起我的猫侧着身子小心地挪了过去。
交叉而过的瞬间，我看见了站在大门内侧的那个妖冶的女子。十根细长的指甲上全部涂上了火艳而浓重的红，掉进空气里，有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看见男生低下头来，轻声唤她：妈。你又要出去？
那么温暖的阳光却伴着男生的话瞬间凝固了下来，心里竟涌出些落空的悲伤来。
总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才搬来几天的邻居，不销多少时日便连家底一起被周围的人们议论的沸沸扬扬。
十五岁的年纪永远开满了好奇的花，一旦遇上些水便想扎根地下。于是竖起小耳朵到处偷听有关那个男生的讯息，渐渐也知道了不少关于男生一家的事情。本是事不关己的，可是却莫名地心疼起那个男生来。
又一次经过西单19号的大门时，我对那个男生说：听说以后会同校呢，给你个面子，到时一起走吧。
男生不发一语，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将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单车上。于是不死心的继续死缠烂打：我叫古辛吉，你呢？
半晌，才传来男生闷闷的语调：宋修北。
宋修北。宋，修北。
Parttwo：蓝格子下的天空
男生修北有一辆深爱到骨髓的单车，这是青桐路里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我也很喜欢那辆单车，于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做男生的思想工作，在一系列的软磨硬泡和威逼利诱之后，男生终于败下阵来，点了点他那颗全校女生都认为异常金贵的脑袋。
是自己主动去请求老师的，于是在一大片羡慕与妒嫉的目光中我骄傲地把桌子搬到了男生的座位旁边。
所有人都说修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懂事，冷静，隐忍，坚强，优秀得一塌糊涂。只有我知道他骨子里涌动着多少不安分的因子。很多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我习惯趴在桌上安静地看修北认真功课的样子。可是大多时候他都是在素白的扉页上画一辆辆各种不同的单车，奇奇怪怪的造型总是能迅速纠集住我所有的目光。
放学后，我在一片艳慕的目光里坐到修北的单车后座上。回家途中有很多的下坡路，开始的时候修北总是狠命地登着脚踏，看到我吓得苍白的脸，他满脸狡黠的表情：怕了？那以后还是不要坐我的车了吧
休想。我插着腰坚定得就像块大石头，然后成功地扼杀了他想要甩掉我的企图。
修北的妈妈年轻的厉害，记忆里她常常出去，十根指甲上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她的脸年轻漂亮，眼睛很大却总是满布哀怨。修北定是遗传了她妈妈最好的基因，不然也不会长得那么好看。他的眼睛也很大，可是却很明亮，只是偶尔涌动着一些迷蒙的雾气。
修北的妈妈不在的时候，我妈妈会让我带他来我家吃饭。他一直都是那么一个倔强的男生，可是终究抵不过我出了名的蛮横。果真遇到他不愿再来时，我便敲着碗去他家陪他一块啃方便面。
我说我们是铁哥们，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方便面同吃。
修北滕出手来抓抓我的脑袋，骂我辛吉小疯子。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温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