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界

     
     
     
     　　他刚来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高楼大厦，他甚至怕这么高的楼会塌了；他没有见过电视机，很新奇纸箱子那么大的东西怎么会出图像；他更迷惑电话，用一节线就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在城里的一所重点高中上学，因为没有钱，所以不是重点班。第一天报到，他便感到了深深的自卑，全班只有他一人穿的衬衫还打了补丁，别人的鞋都是耐克、阿迪达斯的，只有他穿的是妈妈在他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做的一双布鞋。他被老师安排到了班里后门的那个位置，是教室的西边，又暗又潮，他被人彻底遗弃在角落里了，连着他的心，连着他的自尊。
     
     　　上学的时候，他被人嘲笑了。他们将他的布书包丢来丢去，他疯狂地追着抢，大叫还给我。他们就逗他，要他学狗叫。他不肯，他们就要将书包从三楼扔下去，走到窗前，做出要往外扔的样子。他们揪着书包带子，又问了他一遍。
     
     　　“不叫就是不叫！”他火了。
     
     　　他们刚要扔，只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狠狠地抓住了书包带。
     
     　　“放下！”那只手白皙滑嫩，是女孩的，因为用力，所以有一条青筋显露。她长得很漂亮，穿着花格子衬衣，梳着马尾辫，上面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条牛仔裤，将她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碍你什么事？”那个男生说。
     
     　　“我看不惯你欺负人！”她理直气壮地说。她有些生气，撅着小嘴巴，脸有些微微发红。
     
     　　“算了算了，看在美女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他还没说谢谢，上课铃响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她坐在靠窗户的一排，是教室的东边。有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将她的周围洒满。她认真听课的表情让他陶醉，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随后涌上来一股暖流，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种感觉，这让他有些惊慌失措。
     
     　　下课了，他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想说一声谢谢，却不敢说出来，自卑又占据了他的心灵。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又埋下头去，认真读起书来。
     
     　　他是住宿生，不回家，他便利用在校期间，努力学习，希望能取得好成绩，也好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他想。她的身影又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她这么漂亮，家境这么好，而他呢，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孩子。他便故意不想，故意躲着她，实际上他心里多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但他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又埋下头默默地看书了。
     
     　　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他终于证明了自己，他考了个年级第一，比重点班的还高，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他，他很高兴。他抬头往那边看，与她的目光相对了，她微笑着，一刹那，他脸红了，低下头去，又埋头看书了，可心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毕业了，他想向她表白，但却怕她拒绝。他想对她说那一声久违的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总是有一种自卑感，让他抬不起头。
     
     　　终于，他向她说了，她却说我刚刚交了一个，对不起。犹如晴天霹雳，他彻底灰心了。其实要再早一点会更好的，她说。他终于将那声谢谢说了，如释重负。是真的如释重负了吗？还是又多了几丝愁绪？
     
     　　原来，她一直就觉得他不错，她不是那种爱财的人，她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真心对待她。可是，他没有勇气，一个连自己都跨越
     
     　　不过去的人，连自己都不接受的男孩，她又怎么会接受呢？
     
     　　附：《西界》（林俊杰演唱）
     
     　　阳光越过窗沿／我在阴影里面／才过正午13点／就漆黑一片／没有人看得见／我心深处的阴暗面／只能眺望东边／你的世界太远\/撑到想像的极限\/幸福有多甜／可黑夜已吞噬我／就是拉不到你的手／因为我活在西界／只拥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虽然和你面对面／却看不到我的脸／感觉到你不安的视线／在西界的那一边／只能有半个白天／暗自祈祷上天的垂怜／在长夜的边缘／给我一丝光线\/让你能多看我一眼